儿时中秋

老马

　　每当中秋节手捧月饼仰天赏月时，我就会回忆起我那白发苍苍的外祖母。

外祖母出身在清朝时代，经历过太平天国农民起义运动，亲眼目睹了石达开队伍在安顺场的折戟沉沙。她总爱给我们讲XX人是长毛子（当地人称太平天国人为长毛子）的后代，XX人的妈是当时长毛子造反失败了嫁在这里的……每次说完后外祖母都要神情十分严肃地叮嘱我们不许去外面讲。

外祖母的命很苦，在我母亲3岁时，外祖父就撒手人寰了，靠她一个人把两个舅舅和两个姨及母亲供养大，而且到死也没再嫁。

从能记事起，觉得中秋节都绕膝在外祖母身边过的。那时外祖母已经到了耄耋之年。

每年的中秋那天，外祖母都要给我们讲那个古老的童话故事。她说，太阳和月亮是两兄妹。因为穷，没有衣裤穿，出外又怕别人看见笑话，所以太阳哥哥就告诉月亮妹妹，你晚上出去，我白天出去。我带一包针，你带一把刀，如果谁看我我就用针射他的眼睛；谁用手指你，你就用刀割他的耳朵。若我们谁的耳朵裂口时，外祖母就会说昨晚用手指月亮了吧？所以从小我们就不敢用手指月亮的。

那时很穷，中秋节只有一个很硬的自制麻饼。可就那么一个麻饼，对我们来说，其魅力之大，诱惑无穷。我们兄弟姐妹耐着性子全听着外婆那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的故事，一个个眼睛都落在那个饼上。只有听到外祖母叫我们一起大声吟唱那段“八月十五月儿园，皇帝出来偷尿罐，聋子听见尿罐响，瞎子看见翻院墙，跛子跟着撵一趟，夹舌（口吃）去报告团长，憨子看见是个光和尚。”唱毕，外祖母就用一把十分钝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不足20公分直径的饼切成十多块，从岁数小的到岁数大的逐一分配。我们获得饼后，都没了先前那股贪吃欲，把那饼放在嘴里，珍惜着用牙和舌一点一点细品，谁也不会一口吃掉的。

这时，外祖母总是静静地望着月亮，望着望着，就不由自主地哼起那首当地歌谣:“苦马菜呀苦茵茵，苦得爹娘没眼睛，高楼大房你不嫁，嫁我三间茅草房。上楼时，没灯芯，扯根眉毛作灯芯；下楼来，没灯油，滴一滴眼泪作灯油。。。。。”哼着哼着，眼里就浸出泪水来。当我们其中谁发现告诉她时，她才收回她的思绪，望着我们发出苦涩的笑。但那笑里又分明有着幸福的成分。长大后我才理解外婆当时的矛盾复杂转变心情，她是看着我们围绕在她身边高兴的。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还是那么园那么亮，而外婆却离我西去整六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