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又梦见了香格里拉。比起这个神秘遥远的名字,留在记忆之初的是——中甸,那个被人们遗忘的曾经。这是个该被写在蓝底路牌上的称呼,没有五湖四海的来访者,这里只有一片被原住民领略过的风景,中间是个默默无闻的岔路口,是最澄澈的净土。</p> <p class="ql-block"> 公路上,成群的牛羊明目张胆地走过去,是在提醒我这里的不寻常,从远处吹来的风肆意妄为地扑向我的脸颊,穿过我的每一根发丝,夹杂着从山背后传来的呼唤,那是什么?山的背后是江水。是江水呀,是我梦中的归宿。我循着呼喊奔向它,不顾一切。高原上稀薄的空气渗进我的血液,洗净我的魂灵。是的,这里是青藏高原的最后一程旅行。我看着逼近的天空,随它流进被压低的云,我看翻涌的江水。沿它绕过一座座山峰。</p> <p class="ql-block"> 离开了咆哮的金沙江,我在山谷中遇上一条小河,两岸尽是直入云霄的峭壁。它自它们之间平静流过,不施舍一次回眸,我望向远处,它自最深的山谷里流出,我即将走进最深的山峡,然后我们擦身而过,不回头。</p> <p class="ql-block"> 穿梭在挺直的冷杉林中,雨从树上滴落打湿我,浑身都湿漉漉的,我是说我的眼眶,我的心。我沿蜿蜒的山路从森林看到草甸,直至只留下斑驳的岩石,终于我再次听到江水的呼喊,江水说:巴拉格宗!</p> <p class="ql-block"> 我的目光透过野性的香巴拉,看见泥泞与破败,它竟不是探险家向往的神话,是千百年以来藏民的生老病死,习以为常。是康巴汉子远离故土的无奈和心酸。迈进凋敝的藏房,青稞的气味扑面而来,房梁上挂着粮食,是他们最单纯的精神支柱。门口的陡坡上,昔日的耕地已长满杂草,迎风轻摇。他们是否曾经也像我一样,坐在这里看远山,看山后的未来? </p> <p class="ql-block"> 雨水淅淅沥沥流进水渠,我跟着它向下奔跑。它在经幡下盘旋,通天塔不再像曾经那般洁白,也没有人用它通向神灵,但依旧挂满飘动的经幡。神看见它,依旧掩护着群山,村落的居民,来自千里之外,他们敬畏巴拉格宗,便修起了一座小小的寺院,不足百人的小村,隔着峡谷,守了信仰几千年。我有幸见了,便不想再遗忘。那天的雨隔着时空依旧把我淋湿。寺院不够平、宽敞,但足以为我遮风挡雨。转身我就看见了佛,他们无喜无悲。</p> <p class="ql-block"> 也许世上真的有神灵吧,人潮涌动的松赞林寺,我只蜉蝣一瞥,凋敝残垣的寺院里我却徘徊了无数次。江水把我从远方唤来,没有目的,它又把我渡出去,没有缘由。山中的泉水清澈至无物,它汇成小河混入了泥沙,河水片刻不停地涌入金沙江,不再清明。它们裹着几千公里的泥,流进最澄澈的海。</p> <p class="ql-block"> 离开的路上,猛然瞧见从前的小径,嵌在江水两岸的石壁上,它从残破的藏房中走来,要去往熙攘的人海,它会看见什么?只是,</p><p class="ql-block"> 我见远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