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晨

早韭晚菘

　　夜宿爹娘的乡村小居，难得且珍贵的体验。与城里不同，这儿的夜当真伸手不见五指，漫天星光穿不透纯粹的黑，满耳窸窸窣窣，却又安静致极。

　　老爹半躺藤椅，老娘倚靠床榻，边看电视，边问我近来的工作、生活。孙女打来视频电话，爷爷奶奶不知何时已并坐着接听，关心溢于言表，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隔代亲实在是世间最炽烈、奇妙的情感。临睡许愿，早起帮爹娘浇地，一觉五点，回笼觉再到六点四十，水已经浇完了。天啊，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这么沉，今年未有。

　　晨曦混着鸟鸣透进窗帘，一束光切在地板上，衍亮了卧室。拉开纱门，纯粹的清新扑面而来，无半点异味儿。已是白露的秋，日上三杆，仍是缓缓热。浇过的秋黄瓜苗，根部积水还未渗下，叶上的珠映着晨辉。

　　隔壁菜畦钻出点点新芽，旁边的紫茄挂满水滴。明明是成熟的秋天，却这般水嫩，远比春天的青涩更有韵味。秋葵、扁豆、刀豆、青椒、南瓜、丝瓜依旧此起彼伏开着花，有花就有果，秋天里犹如春天的希望。

　　蹲在地头，欣赏老爹起的垄和搭的架。白萝卜、红萝卜、绿萝卜、心里美萝卜的芽苗钻出泥土，犹如青苹果的轮廓。再过两周，超九成的缨子会被间掉，成为另一种美食。最壮实的缨子继续培养，膨大的根系两个月后就可以拔了。

　　最惊喜的是南瓜和小葱，有种惊艳的感觉。草丛里的南瓜秧子，已经采摘了二三十来个，本要铲掉的，却不经意又蹦出三四个油光锃亮的小瓜，如婴儿粉嫩的脸蛋儿，恨不得啃上一口。新发的小葱一排排嫩嫩挺立着，犹如列队的童子军，透出的全是可爱与朝气。

　　站在库边，晨光打在水面，粼粼波光，带着枯草落叶悠悠扩散。近处有只小水鸭，一头扎进水里全无踪影，不由跟着憋气，蓦地从七八米外探出头来。水库对面，吃草的牛，高矮的树，几栋民居未见炊烟，少了点乡村晨曦里的意境。

　　脚下栈桥，是老爹为方便取水浇地搭建的，手艺相当了得，可惜被牛踩塌了，准备天凉快些翻修。桥东侧，有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十二年前，一群孩子在上面追逐打闹，那是女儿一年级的同班同学，如今孩子们都上大学了，却也各分东西了。

　　这几日，延迟退休引爆了话题。窃以为，与其讨论早几年、迟几年，不如思考退休后该干些什么？佩服爹娘的清醒与睿智，认真规划了退休生活并付诸行动。他们早年县城求学、知青插队、入伍参军，一点务农经验如今发挥到极致，退休后耕耘乡村十几年，充实且快乐，身体也康健，当儿子的，当然乐见其成。

　　秋日乡村的晨，带来的不只感官清新，更有认知清醒，回归真实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