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序</p><p class="ql-block"> 生活,就是一本书。一本由无数个故事组成的书,万花筒般的精彩纷呈……</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篇情感故事,讲述了我初中同学俞沁晨的一些往事。我平素喜欢写写画画,一来消磨时间,二来在字画之间寻找乐趣。把部分回忆写成《美篇》,分享给朋友们,希望多提宝贵意见,帮助我改进。</p><p class="ql-block"> 本文承蒙玲玲、华华、芳芳提供素材编写完成,在此一并感谢!</p> <p class="ql-block"> 上海有个区叫杨浦区,杨浦区有条马路叫隆昌路。一所历史悠久的学校——隆昌中学,就座落在隆昌路与海州路之间。这个学校这条马路这个区,都在上海市的东边,因此,统称为“沪东”。</p><p class="ql-block"> 一九五一年八月,沪东地区一家医院的普通产房里,一个女婴诞生了。因为是清晨时分,爸爸妈妈便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晨晨”。</p><p class="ql-block"> 到了去派出所报户口的时候,爸爸妈妈决定给“心”爱的女儿“晨晨”取个大名,叫“心晨”。户籍阿姨很热情,一边填报户口一边开玩笑的说,这名字很爽口,要是把“心”改成“新”就更好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爸爸妈妈一想,这个“心”字放在名字上是不大好,就想把它改过来。可是一看户口簿上,名字已经填好了(那时候,户口簿上的内容都是人工手写的),不好更改。干脆,在“心”字前面添三点水,“沁晨”音同字不同,也很不错。</p><p class="ql-block"> 十几年后,俞沁晨考入了上海隆昌中学,成为了我的同班同学。</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问过俞沁晨:“你为什么不叫‘俞星辰’呢?星辰象征着光明、希望,预示着女孩的生命充满无限生机和美好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于是,俞沁晨向我讲述了她出生后取名字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是个非常有趣的小女生,在她十五虚岁那一年,也就是一九六六年新年之际我们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校“迎新年师生联谊会”后的一天,也是她第一次跟我面对面的说话。</p><p class="ql-block"> 那天,在操场边的宣传栏处,大队学习委员吴爱智指着黑板报上的“㝉”字对我说,你把“宣”字写错了。我说简化字就是这么写的,吴爱智说这种字体不规范,我们俩就争论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俞沁晨走了过来,对我说:“顾小玲叫你去图书室。”我望着她笑了笑,又转身去跟吴爱智解释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站在一边,见我丝毫不动,大概有点不乐,扭头就走。我见她走了,就急忙追上去问她:“你刚才说什么?顾小玲叫我去哪里?”俞沁晨搖了摇头,朝我微微一笑道:“我忘记了。”</p><p class="ql-block"> 我十分疑惑,心想这丫头怎么记性这么差,没有记忆力的人还能上学读书?实际上,我并没有想到,俞沁晨是在跟我开玩笑。</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性格开朗,活泼又调皮,跟我的第一次说话就是这么随便,也不怕人生气。</p><p class="ql-block"> 进入中学以来,俞沁晨在班上并不算是活跃分子。而且,还是个不被同学们注意的人,其中也包括了我。</p><p class="ql-block"> 要不是顾小玲在校内无端被男同学欺负,俞沁晨毫不畏惧,带头要求校方严厉处置这起“校园凌辱”事件,俞沁晨的名字也不会这么快而出名。我为俞沁晨的仗义、公正和胆量折服,也被她的善良与同情所感动。最后,我们俩也成为了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我跟在俞沁晨的身后,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忘了吗?我不相信。”</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回头朝我一笑,没有说话。我心有不甘,不紧不慢地跟着她。</p><p class="ql-block"> 走过校园一条水泥大路,前方到了三岔口。教学楼、花圃、体艺中心三条路由此分开,俞沁晨没有去教学楼,而是朝中心那条路而去。我楞楞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是随她一起走还是拐向教学楼进教室。</p><p class="ql-block"> 这是早操后一刻钟左右的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在室外玩耍。对于我们初一同学来说,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作业。到教室里无非是预习一下新课,或者与同学们闲聊一会。</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发觉我呆呆地站着,便转身用手一招,示意我跟她走。在图书室的大门外,远远就看到顾小玲翘首以待。见到我们,一个劲直嚷:“快!快!马上要上课了。”</p><p class="ql-block"> 校图书室每逢周二和周五(也许是周一和周四,记不准了)的上午早操后或下午课间大休息(两节课眼保健操后的十五分钟)以及下午放学时的十五到二十分钟内开放,每周两天。顾小玲喜欢看书,所以她常跑图书室借书回家看。</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我正在追求顾小玲,想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因此,处处巴结她,讨她欢心。我说,我家有许多书,你喜欢看我随时都可以借给你,比学校的书好多了,又新又不缺页。</p><p class="ql-block"> 此刻,顾小玲正在图书室挑选了几本书(一次可以借五本),看到俞沁晨从厕所里出来,便招呼她到大操场那里去找,叫我过来看看她选的几本书里有哪些是我家里有的,她就可以舍下重新去选。</p><p class="ql-block"> 我帮她选了五本书,趁递书的时机悄悄摸了摸她的手。她看了一眼俞沁晨,俞沁晨装着没看见。顾小玲迅速的抽开手,也装着无事人一样,甚至,脸上没有一丝儿的羞涩。</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说实话,在俞沁晨的心目中,她总认为我架子大,看不起女同学,不是一个好同学。因此,对我的意见很大。甚至,在选举我当大队委员投票时,她也不想举手表决。后来看到几乎全班同学都投了我的票,她才不得不举手赞成。</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曾取笑过我,学习成绩不好,怎么会当上大队长的?后来,我和顾小玲好了,俞沁晨就经常夸我会出一手的好板报,真不亏为学校的大队墙报委员。可想,她见风使舵的本领有多大。</p><p class="ql-block"> 有一度时间,我对俞沁晨意见很大,觉得这个人心机很重,不简单。那是初一年级的下半学期,是我跟顾小玲的关系由秘密开始半公开的阶段。俞沁晨私下跟小玲同学说我这个人脾气暴躁,容易发火,以后会经常吵架。劝小玲在与我相处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好这个问题。顾小玲告诉俞沁晨,说我对她很好,我们俩个人不会吵架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一次谈心中,小玲同学无意中提到了这件事。我听了感觉惊讶,对俞沁晨背后讲人坏话的行为十分恼火。</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想不到我会对俞沁晨产生了意见,便规劝我不要小题大做。她说,俞沁晨不像班里的几个同学那样挑拨离间我们俩的关系,俞沁晨好心好意的提醒我,并不是要拆散我们。</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告诉我,那天她和张美华、俞沁晨三个人在校园里一边走一边说话……</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顾小玲:“你是我们班上第一个谈男朋友的,说说你有什么感想?”</p><p class="ql-block"> “什么感想也没有,反倒增加了一些烦恼。”顾小玲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吃惊地望着顾小玲,问:“什么烦恼?”</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抬头望了望张美华,又凝视着前方:“不晓得该不该继续跟他谈下去。”话刚落音,张美华和俞沁晨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小玲接着说,“他和那个姓吴的大队委员常来往……”</p><p class="ql-block"> 张美华“哎”了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们都是大队部的,开会做事在一起,不来往行吗?”</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但愿如此吧。”</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望着顾小玲说:“那个姓吴的又没有你好看,怕什么?男生嘛,都喜欢漂亮的女孩。”</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也不能那么说。要是我夹在中间为难,还不如趁早离开……”</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是啊,你这么好,还愁没人要。再说,你那个人脾气暴躁,有一次我……”</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打断了俞沁晨的话:“别说了,我都知道。”</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脾气不好的人会经常吵架的,如果他不睬你了,你也不要睬他……”见顾小玲狠狠地盯着她,俞沁晨红着脸,没有再往下说。</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九六六年三、四月份,春暖花开季节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在顾小玲面前提到的是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p><p class="ql-block"> 自从担任大队墙报委员以来,我们班的稿件(大队部规定每半个月各班应交若干篇)都由组长(全班以座位分为四个组,每组一名)收齐后直接交给我,不必像其他班那样交到大队部。</p><p class="ql-block"> 不记得是哪个组,交稿子那天给我的两篇稿件都是诗词,看上去像是五言绝句。我想,形式多样也不错。出刊时把它抄在板报中央,再用彩色粉笔在诗的周边画上一些五颜六色的案花,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p><p class="ql-block"> 心里美美的我接过稿子,不看还好,一看大惊失色。瞬间,一股无名大火冲天而起。</p><p class="ql-block"> 稿纸上抄的是唐朝一位诗人的大作《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问组长:“写这首诗的王之涣是你们组的吗?”</p><p class="ql-block"> 组长是位女同学,名叫韩如月。她被我问的莫名其妙,瞪着眼睛望着我。我加大了音量:“我问你,王之涣是你们组的吗?他死而复生了吗?你收稿件也不看看清楚……”我气乎乎地将稿纸扔在韩如月跟前的课桌子上,指着她说,“马上,你立刻给我补交齐了。”</p><p class="ql-block"> 教室里的几个同学闻声后,都望着我们这里。这时候,就听有人叽咕着:“这个人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啊?”我一看,是俞沁晨。</p><p class="ql-block"> 显然,韩如月也听到了这句话,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她瞪着我:“介凶做啥啦?”。又大声地问道,“时间这么紧我怎么给你补齐啊?你是想叫人家不听老师的讲课在上课时间给你写稿子吗?”</p><p class="ql-block"> 我被她反驳的哑口无言。说实话,我们班上的女生,我领教了不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发起威来犹如下山的老虎,全都惹不起。我放缓了声调,对韩如月说:“明天?明天交给我可以吧。最好还是写诗,要押韵。要自己认真去写,不要随便抄一首来应付。”</p><p class="ql-block"> 韩如月答应了一声,拿起课桌上的稿纸,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我见她脸色通红,眼神呆滞,一付委屈的样子,心中又禁不住生出了一些同情。</p><p class="ql-block"> 其实,每次收到的稿件都非常充足。原因是收上来的稿件要从中挑选,精益求精,没有过多的稿件怎么能挑选呢?反正,中学生要写一篇小文章还是信手拈来,不费什么事的。</p><p class="ql-block"> 即使,不叫韩如月她们组重写也是可以的。当我每次把收来的稿件送到大队部时,辅导员张老师是从来不检查我交了多少篇稿子的。她只是笑着收下后夹在所有的稿件内,待出黑板报之前与我一起审阅刊登。</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韩如月,只能暗自决定:如果明天她交不出来,我也不找她要了。因为我知道,她们组在全班是个老大难,主动写稿子的人不多。在这方面,韩如月也是不容易。</p> <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有个特长,就是会编字谜。那个时候,有个字谜很普遍,就是“一个王先生,穿着白衣裳,坐在石头上。”根据谜面,各取中间一个字,很容易就得出谜底是“碧”。</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也自创自导,编出同类型的一个字谜让同学们猜。“一个禾先生,一个火先生,两人心连心。”同样取中间字,谜底为“愁”。</p><p class="ql-block"> 有同学问她,百家姓有“禾”姓,但没有姓火的,你在瞎说。</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胸有成竹:“有姓‘水’的为什么没有姓‘火’的?那是百家姓里写不下了而已。”</p><p class="ql-block"> 还“而已”呢?有同学又问:“两人心连心,应该是两个心呀。‘愁’字只有一个心,是禾先生没心呢还是火先生没心哪?”</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大笑,望着紧眉不展的俞沁晨,开起了她的玩笑:“是咱们的俞大小姐没心,她的心被人家偷走了。”</p><p class="ql-block"> “谁偷走的?”男同学交头接耳,一付认真的样子,羞的俞沁晨满面通红,双手捂着脸挤出了人群。</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是典型的瓜子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白嫩嫩的皮肤,身材苗条不高不矮,也是一个蛮漂亮的女生。那时候的我,学校里杂七杂八的事情比较多,并不知道俞沁晨是不是有男友。现在,看到同学们在拿俞沁晨取乐,而俞沁晨羞涩中又是拂袖而去,心里就肯定俞沁晨正在谈情说爱。至于男友是谁?也是我急切想要搞清楚的。</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是俞沁晨的好朋友,因此,不用兜圈子,我很快就有了答案:目前,没有任何状况能证明她在谈恋爱。</p><p class="ql-block"> 羞涩,只能是女孩子刚接触到这种敏感话题,有点不好意思罢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背后说我脾气不好,容易暴躁,我听了很不高兴。顾小玲就劝我不必介意,俞沁晨绝没有挑拨离间我们俩的意思。并叫我仔细回想一下她们三个人当时的话题,就知道俞沁晨的心思了。</p><p class="ql-block"> 和汤月仙相比,俞沁晨的为人还算是很正派的。其实,她没有什么心机,更不会做一些损人利己、口是心非的事情,来破坏同学之间的友谊。</p><p class="ql-block"> 汤月仙,后来是我们班的班长。在我们初一年级的时候,她是中队委员兼代班长(不知道为什么,初一年级没有选班长)。汤月仙是个官瘾极大的人,也难怪,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她一直是小组长、班长、中队长。“长”字与她有缘,她也喜欢这个“长”字。</p><p class="ql-block"> 初一年级选班干,梦寐以求的大队长被我占了,她便处处与我作对。除了到校领导告我那些所谓的“状”,甚至还不厌其烦地讨好顾小玲,在小玲的面前说我的坏话,挑拨离间,以此来破坏我和顾小玲刚产生不久还很脆弱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由此可见,俞沁晨就不是这样的人。很快,我对她的不愉快也就彻底消除了。</p> <p class="ql-block"> 由于顾小玲的原因,俞沁晨也经常和我在一起,我们之间的接触频繁了,她便与马兆磊、邬军、任瑷婉、陆亚民、柳乔玉等同学那样,都成了我的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在年龄上,俞沁晨跟我一样属兔,但在月份上,她比我足足大了四个月。她是个很活泼的人,所以经常喜欢开玩笑,要我喊她“姐姐”。</p><p class="ql-block"> 尽管我没有姐姐,对于这个比我矮了将近半个头的俞沁晨,我是不会叫她“姐姐”的。有时候,俞沁晨会当着顾小玲和张美华的面称她是我的姐姐,这也变相的说明你们<s>两</s>个人也是我的妹妹。有时候,她要我叫她一声“姐姐”,她就给我糖吃,并将手插进衣服口袋里,故作掏东西的样子,惹得小玲和美华捧腹大笑。俞沁晨,就是这么一个乐观的同学,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曾经跟我说过:喜欢或爱一个人,要真情实感,千万不要三心二意的,否则就没有意义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喜欢并对顾小玲有爱,而且也是一心一意的。俞沁晨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我猜测,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p><p class="ql-block"> 果然不多久,我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不管是课间还是上学放学的时候,只要我与吴爱智同学在说话,总有我班的女同学叫我,说顾小玲在某某地方等着我。多次上当受骗后,我才知道,是俞沁晨捣的鬼。俞沁晨也是一番好意,她鼓动邵雪妍、路亚飞、谢凤雲、苏琼芳等一帮好朋友,不管何时何地,只要看到我和邻班的大队学习委员吴爱智在一起,就说顾小玲找我。俞沁晨的目的不言而喻,是让我疏远吴爱智,全身心地去爱小玲。</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我是不敢高攀吴爱智的,更何况她也不会答应我。她的学习成绩在全校数一数二,是个品学兼优的特等生,眼光自然也高人一筹。俞沁晨不了解这些情况,还以为我“脚踏两只船”,说实话,我也没有这个能耐啊。</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与我“一见钟情”,有了她,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烧高香了,岂舍得轻易放弃?与吴爱智之间,只不过是为了公事的关系,因为我们俩个同是学校里的大队委员嘛。</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九六六年上半年,我们初中二年级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 三年的初中生活过的很快,一转眼,我们毕业了。</p><p class="ql-block"> 毕业前夕,我们已经得到通知:全体毕业生不再继续升学,而是奔赴各地,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去干什么?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p><p class="ql-block"> 我们学校有四个好地方:黔山秀水的贵州、四季如春的云南、北国江城的吉林以及人杰地灵的江西。</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权衡再三,一致认为江西气候宜人,离上海又是最近;云南风光旖旎,四季如春,虽然距离远了点,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因此,报名到这两个地方的人特别多。当然,也有同学喜欢东北吉林,那里天天可以蹓冰滑雪,多开心啊!</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我们,才十七岁的年龄,想到的只是去玩,好像有几个旅游景点供你选择,正等着你去游览,而不是去那里落户,去下放劳动。</p><p class="ql-block"> 真是太天真无邪了。</p><p class="ql-block"> 因为之前当过大队长,我与一些校领导还是比较熟悉的。我私下询问过当年的蒋校长、大队辅导员张老师以及教导主任程老师,打听这四个地方哪个最合适。东北和贵州两个地方肯定是排除了,唯有江西和云南,一致认为还是云南好。江西山多林密,下放去那里,免不了开山伐木干重活,不如云南农场好。因为分配去的思茅地区,是以茶场为主,基本上不会很累很辛苦的。路远交通不便不是主要的问题,插了队落了户,一年还能回几次上海?</p><p class="ql-block"> 心里有了底,我便与顾小玲、张美华商量,决定报云南。至于其他一些好朋友,我不能确定云南究竟是不是比江西好,我也就不建议他们都报云南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报云南的,除了我们三个人,还有俞沁晨、苏琼芳、周悦等七个同学。报江西的最多,接近二十个。我的好朋友马兆磊、邬军原先随我一道报云南的,后来邬军看牛玉香报了江西,他就改了地方,随后又拉了马兆磊一起报江西。因为,那时候的邬军,正在追求牛玉香同学。</p><p class="ql-block"> 最终,邬军追到了牛玉香,并结成连理,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我,却恰恰相反,与顾小玲同学走上了分手之路。</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母亲都是安徽人,居住在老家农村的我奶奶,听说我要离沪去遙远的边疆务农,心急火燎地拍来电报,要我回故乡插队落户。反正当农民,什么地方都可以,何必大老远的去云南,独自料理生活老人家不放心。父母亲不敢违抗,说服了我下放回原籍落户。</p><p class="ql-block"> 自家的事好处理,我到学校就犯了难:如何更改下放目的地?如何面对同学们?如何说服女朋友?犹如三座大山压在了我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在平凉公园门口的一条长石板凳上,我和顾小玲、张美华三个人并排坐着,小玲坐在中间的位置。我看着她俩说说笑笑、嘻嘻哈哈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张美华看出了我的异常,问我有什么心思,说出来大家听听。</p><p class="ql-block"> 小玲盯着我的脸望,尽管没有开口,我也知道她的心里很焦急。我小心翼翼尽量婉转地把要去安徽插队落户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告诉了她们,张美华吃惊地问道:“这是真的吗?”</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仍然望着我,注视着我的反应。我点点头,说:“其实,我是不想……”顾小玲插问道:“其实你是不想跟我们分开的,是吗?”</p><p class="ql-block"> 我摇了摇头,说:“我舍不得我的奶奶,不忍心让她伤心,老人家年纪已经那么大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个不会哄人的人,我的回答让顾小玲很失望。我看到她的眼睛湿润,泪珠在眼眶里打滚。我伸出手,像住常一样想要替她抹去泪水。小玲一改以往的顺从,她背过脸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绢,自己把眼泪擦去。</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的心里如刀绞似的,痛苦到极点。张美华始终是望着我,一言不发。我低下头不语,静等着小玲的责怪。</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顾小玲站了起来,轻轻地对张美华说:“我们走吧。”我抬起头,望着小玲。小玲并没有跟我打招呼,而是拉着张美华的手走了。张美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那目光里分明有一种疑问: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p><p class="ql-block"> 我一脸的惆怅,望着她俩的背影悲痛欲绝,似乎也有泪水落下。我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挪动着双腿,就跟那七、八十岁的老翁一般。</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在顾小玲家门口等她一道去学校。小玲看到了我,既没招呼也没笑,我们叫上张美华,一道往学校走去(尽管知道了毕业后的去向,作为初三的学生,余下来的一些事情还是要去学校办的)。我们三个人一路上走着,就像陌生人一样,谁也没说话。快到学校大门口时,顾小玲望着我,说了一句话:“要是俞沁晨讲你骂你,你不要发脾气。她就是这种人,处处护着我,可是我……”话没说完,小玲便急匆匆地跑开了。</p><p class="ql-block"> 我更改了申请报告,自愿回原籍插队落户。这个消息不啻如一重磅炸弹,在班里引起了轰动:“还是班干部呢,带头当逃兵”、“要在战争年代,他肯定是叛徒”、“经不起考验,这么一点困难都受不了了”……种种冷言冷语,如针般刺痛了我的心。这些同学,有些还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我真的是好难受。</p><p class="ql-block"> “逃兵”也好,“叛徒”也好,你们骂我什么都可以。那时候,我感到最最对不起的,就是女友顾小玲。</p> <p class="ql-block"> 我现在就像是同学们的出气筒一样,任他们发泄。我的同桌任瑷婉,还有邻座的几个同学都在不断的安慰我,要我不必在意。我悄悄看了看顾小玲,看了看张美华,她们俩面无表情,坐在课桌前伏案写着什么,对于周边的喧嚣毫不在乎。我又看了看俞沁晨,她只是注视着讲台边围着的几个同学,几个正在指责我“自由主义思想严重”的小号手。</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今天的俞沁晨,平时是个“小辣椒”,说话不饶人。现在,怎么这么老老实实地一语不发了呢?</p><p class="ql-block"> 此刻,马兆磊同学劝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班主任老师马上就要来了。他说:“大家不要多指责了,学校里也没有规定一定要去指定的地方插队落户。凡是有去向的同学也可以自己选择,这不违反政策。说实话,我们都能看出来,赵老兄连自己的好朋友都顾不上,舍弃了去云南,想必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你们说,他的心里舒服吗?他心甘情愿吗?你们为什么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呢?同学们,人心都是肉长的……”说到这里,马兆磊不说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刚才正伏案写东西的顾小玲,在用手帕擦着眼泪。</p><p class="ql-block"> 出了教室,在一楼的拐弯处,俞沁晨在那儿向我招手。我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硬着头皮走过去。</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开门见山:“你要去安徽,跟顾小玲商量过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摇摇头,说:“没有。”</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唉”了一声:“这一离开,你们俩就很难再在一起了。你认真考虑过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眨了眨眼,一付无可奈何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我:“能不能把报告再改回来?一道去云南,以后我们还能常见面,该有多好。”</p><p class="ql-block"> 我又搖了搖头,我说:“插队落户不是长久之事,少则一、二年,多则五年,我们还会回到上海的。暂时分别这几年,我和顾小玲会保持通信联系的。我不相信,国家培养我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为了让我们当农民去种田的。”</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我:“如果三、五年回不来,你和顾小玲就一辈子靠书信往来?”</p><p class="ql-block">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应答。</p><p class="ql-block"> 两天后,我和陆亚民、马兆磊正在学校办公室旁边的接待室里翻看《人民画报》杂志。那时候,学校恢复正常教学已经一年多了,虽然我们已经毕业,但在下放前,我们还是喜欢到学校里来“串门”。因为,我们对这所中学,有着太深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影响学弟学妹们的上课,校方特别腾出了接待室,供我们六八届的同学聚会谈心专用。我们三个人边看边聊时,就见大队辅导员张欣晖老师推门进来,希望我能够再帮忙出一期黑板报报刊。</p><p class="ql-block"> 我当上大队墙报委员是张老师一手提拔的,并且张老师对我是始终如一的关心和信任,这样的好老师一生中能遇到几个?所以,张老师的吩咐,我是百分百的同意。</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稿件和粉笔盒子,扛着板凳,按张老师的要求,准备到大操场旁边的黑板报宣传栏去出刊。刚出教学楼,迎面遇上了张美华。</p><p class="ql-block"> 我有点纳闷,今早去叫小玲和美华一起来学校,她们俩都说有事来不了。这会儿,张美华一个人来了,是不是小玲出了什么事?哎!我一拍脑袋,怎么能胡思乱想呢?我连忙问:“小玲来了吗?她人呢?”</p><p class="ql-block"> 张美华朝对面的花圃一努嘴:“人在那儿呢。”</p><p class="ql-block"> 张美华看到我手里的稿纸和粉笔,问了一声:“又要去出板报啊?”我点点头。张美华接过粉笔和稿纸,又像我那样地扛起板凳:“小玲有话跟你说,这些东西我先帮你带到宣传栏去,我在那儿等你。”</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她笑嘻嘻的让我坐下来。我坐在她的身边,情不自禁的捉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p><p class="ql-block"> 小玲说这两天里,美华劝过她,她自己也想通了。不管怎么说,安徽比云南要好的多,首先在距离上面就占绝大的优势。小玲说,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应该高兴,而不是去拖后腿……我点点头,捧起小玲的那只手放到我的嘴边吻着。此刻的我,虽然心里欣慰,但更多的是伤感。</p><p class="ql-block"> 小玲说:“我们不在一起是暂时的,相信我们以后还会见面,还会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谈心……”</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下课铃声响起。小玲抽出了被我亲吻着的手,不经意的四下看了看。又对我说:“我一到云南就给我爸妈写信,顺便把我的地址叫小健(小玲的弟弟)带给你,你要给我写信的哦!”</p><p class="ql-block"> 我使劲地点点头,感觉说话有些哽咽:“一定,我一定会写的。”</p> <p class="ql-block"> 我告诉顾小玲,前几天,俞沁晨找过我了。小玲问我:“你没发火吧?”</p><p class="ql-block"> 我笑了笑,说:“她也没说什么惹我生气的话,我发什么火啊?”</p><p class="ql-block"> 小玲望着我,也微微一笑:“俞沁晨虽说比我们俩都大了几个月,说话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动脑子,活泼又调皮,也容易冲动。依她的性格,骂你几句不打你就算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说:“可她也没骂我啊。”</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说:“那是我跟她打过招呼了。”</p><p class="ql-block"> 我恍然大悟。</p><p class="ql-block"> 我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小玲,说:“同学们都说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什么‘叛徒’、‘逃兵’也能骂的出口。我知道,你和张美华、俞沁晨、任瑷婉、马兆磊、邵雪妍、邬军他们没有骂过我,我真恨不得……”</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见我又提到那天的事情,也不免有些伤感。她望着我说:“在那种众怒难犯的场合下,你不说话是最好的。可叹我们这些三年同窗的朋友,说分开就分开,特别是下放不在一起的,以后见面……”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望了望我,低下了头。</p><p class="ql-block"> 顾小玲、张美华、俞沁晨、苏琼芳等同学,在一九六九年春节后离开上海奔赴云南,为屯垦戍边和建设思茅作贡献。而我,在同年的三月份,也前往故乡的农村插队落户,走上了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云南思茅,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青山远黛、怪石嶙峋;绿树成荫、百花争艳,如同童话般的美丽。每到黄昏,云雾缭绕似仙境,山川隐约露峥嵘,恍若置身天堂中。</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被这美丽的景色所吸引,大家赞不绝口。农场领导召开了“茶欢会”,并带领大家参观了该茶场、畜牧场、种植场(稻谷、甘蔗、橡胶等)。同时,放假三天,让同学们熟悉一下周边环境及生活习惯。</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一到农场就爱上了牛啊马啊的牲畜,她喜欢这些动物,而顾小玲却是害怕这些动物。结果,在分配工作时,小玲选上了去茶场。张美华与顾小玲从小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自然也随同小玲一道去了茶场。</p><p class="ql-block"> 好在两处地方相距不远,隔三差五的三姐妹都要聚一聚,说说笑笑疯一疯。有时候,她们也会叫上苏琼芳、周悦等几个同学,一起去集会或者镇子上玩一玩。</p><p class="ql-block"> 几个人中,最开心的要数俞沁晨了。她喜欢马,并且在当地牧民的帮助下,很快就学会了骑马。有一次,甚至骑着马到茶场来玩,把小玲同学吓的不轻,又赶紧叫她骑回去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昨夜,母马临产,一下子生了两头小马驹。虽然一夜未眠,俞沁晨一点也不觉得困。天刚放亮,她便挑了两只空桶,去河边担水。</p><p class="ql-block"> 通常,母马一胎只能生一只小马,这次出现双胞胎的情况,实属罕见。经过300天的孕育,两只小马一切都好,俞沁晨心里高兴,不由加快了步子。</p><p class="ql-block"> 畜牧场离河道不远,但要绕几条弯路。这条路经常走,俞沁晨也习惯了。河边有个石板水跳,俞沁晨一脚踏上去,却身子一歪,也许是身体累了脚下无力没站稳,人没摔坏,肩上的扁担脱落,一只空桶从水跳上滚落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水桶入河随流漂浮,俞沁晨急忙用扁桃去挑,谁知越挑越远。不会水的俞沁晨焦急万分,气的在水跳上双脚乱跺。</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莫急,胖金妹(云南人对女孩子的称呼)!让我来……”边说边脱了外衣,一猛子扎进了河水里。</p><p class="ql-block"> 水桶捞上来后,那男子用外衣擦抹着脸上的水珠,对俞沁晨笑笑:“胖金妹,我认识你,你是从上海来的。”</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也笑了笑,说:“胖金哥(云南人对小伙子的称呼),谢谢你呀!”</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衣服湿透,他并没有脱去湿衣而是直接将干的外衣穿上,对俞沁晨说:“谢什么?干脆我帮你打满水挑回去。”不顾俞沁晨的阻止,硬是扁担上肩,挑起了水桶。</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边走边说。那小伙说:“你们上海小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跑到我们农场里来,受苦了吧?”</p><p class="ql-block"> 说苦和累吧,是确实有的,但俞沁晨不敢说出来,怕传出去被场子里的领导知道了,要挨批评。她只是敷衍着:“还好!”</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说:“我跟你在一个场子里,我是放牧人。以后,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小嘴特甜,心里一高兴,便脱口而出:“阿哥!你真好。”</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望了望俞沁晨,说:“不要叫我阿哥。我已经有三个妹妹了,不想再加一个妹妹…”</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后悔这声“阿哥”白叫了,人家不接受,她觉得好尴尬。</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仍然注视着俞沁晨,说:“我不想让你当我的妹妹,只想让你做我的婆娘(云南人对老婆的称呼),因为我喜欢你。”</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从尴尬中猛然醒悟,她摆着手说:“这怎么可以呢,我又不认识你……”</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十分得意,望着姑娘羞涩的面孔,继续道:“不认识可以慢慢认识,古时候夫妻成亲拜堂时,还从未见过面呢。不着急,啊!不着急。”</p><p class="ql-block"> 放牧是指那些负责将牲畜赶到水草茂盛的地方进行采食和活动的人,工作清闲且又自由。俞沁晨打听到,那个小伙子姓“岩”(由于时间太久,名字已经忘记了,就称他“小岩”吧),是当地倚象镇人,离思茅农场很近。他每天很早就从镇子上往农场来工作。</p><p class="ql-block"> 小岩在家是老二,上有一姐,下有三个妹妹。排行第二,他的小名却叫“大郎”,可见这家人“重男轻女”的旧思想有多严重。</p><p class="ql-block"> 岩家孩子多,经济上倒是很宽裕,因为他的姐夫是镇上的大干部,在物质上经常接剂他们。</p> <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有点动心。在这个跟农村差不多的穷困山区,自己举目无亲,能找个依靠有什么不好?小岩高个子高鼻梁,虽然眼睛小了点,不是很帅气。但是,他的长相也算说的过去。何况,他的良心好,素不相识的就学雷锋做好事,跳河帮我捞水桶——不!这不算。他帮了我,是别有用心……</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又想到了那个赤脚医生——兽医小何。每次见到她,总是问寒问暖,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她。小何也是下放知青,也是城市里来的——他是天津人。天津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啊?自己却从来也没有去过。天津一定很大,跟上海差不多大。因为,只有大城市的毕业生才会下放到这里。</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不知道为什么小何对她这么关心,是同病相怜?还是心存爱意?她茫然了。</p><p class="ql-block"> 既然在俞沁晨的面前表了态,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岩便快马加鞭,竭尽全力去捕获姑娘幼稚的心。他陪她逛街,游玩野鸭湖畔、曼连村、蚌弄村、南岛河等农场附近的优美景区,还给她讲故事。</p><p class="ql-block"> 他说,在我们思茅,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三国时期,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后,带领队伍继续南下,来到我们这里,视察山川,体察民情,安抚民心。麻鸡丫口与思茅坝子当中,有一条河。下山之后,队伍就在这条河畔安营扎寨,大量的战马被牵到河里洗刷。在夕阳的映照下,洗马的场面十分壮观。当地的老百姓看到后非常惊讶,后来人们就把这条河叫做“洗马河”。</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你说的这条河在哪里?你能带我去看看吗?”</p><p class="ql-block"> 小岩说:“只要你开口,就没有什么不能的。”俞沁晨听了,心里甜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相好了一阵,小岩带俞沁晨回家去见他的父母亲。全家人客客气气的,让俞沁晨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特别是小岩的妈妈,一口一个“娃娃!娃娃!”(云南人对女儿的称呼)的喊着,俞沁晨觉得好亲切。她爱上了小岩,也爱上了这家人。</p><p class="ql-block"> 一天,小岩告诉她,他的姐姐、姐夫从镇里来了,想见见俞沁晨。要她收工后在牧场等她,一道回家去。</p><p class="ql-block"> 小岩的姐夫在普洱市思茅区南屏镇政府做秘书,斯斯文文一付秀才模样,俞沁晨对他的印象很不错。</p><p class="ql-block"> 一见面,姐夫就赞扬她不远千里来到云南,扎根边疆,是广大知识青年的光辉榜样,他很钦佩。姐夫说,他欢迎俞沁晨到南屏镇去做客。姐夫还说,南屏镇比倚象镇大的多,好玩好看的地方多的是。并且南屏还是盛产咖啡的地方,上海人喜欢吃咖啡,到南屏镇可以尽管吃,临走还让你带上一大袋寄到上海给你的家人吃。姐夫兴致勃勃,一再要俞沁晨有时间去他家看看,直到俞沁晨点头答应才罢休。</p><p class="ql-block"> 一起进餐时,姐夫还从随身带来的黑色人造革包里掏出几张拾元人民币,说是给俞沁晨的见面礼。俞沁晨不好意思收,姐夫说她看不起人。全家人都劝她收下,她也只好收了。席间,姐夫问俞沁晨干活累不累,他可以帮她在南屏镇找个轻松的工作。俞沁晨虽然喜欢马类,但如果有更合适的工作不是更好吗?她便一口答应,连声称谢。</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觉得,这个姐夫又好又有趣。</p> <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心满意足地回到农场,后来把这次家庭聚会告诉了顾小玲张美华她们,一致认为俞沁晨不但找了一个好对象,还找了一个好姐夫。</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都为俞沁晨高兴,俞沁晨的心里也乐开了花。几个月后,三个好姊妹在一起相聚时,张美华问俞沁晨有没有接到南屏镇那边的消息。俞沁晨搖搖头,说没有人再提起了。三个人又一致认为,这个姐夫会不会是个说大话的人啊。</p><p class="ql-block"> 天津知青小何,对俞沁晨是情愫暗生,不易表露出来,以至于被别人先下手为强,心中后悔莫及。但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在之后的日子里,他的话少了,精神也不及从前好了。待到俞沁晨有所发觉时,她已是新婚在即。</p><p class="ql-block"> 不久,俞沁晨做新人了。</p><p class="ql-block"> 在倚象镇,岩家算是一个有钱的人家。结婚当天,家里家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纳西族人载歌载舞,热闹异常。光酒席就办了十几桌,当然,作为同学暨朋友,顾小玲、张美华、周悦、苏琼芳等人也都参加了婚礼。</p><p class="ql-block"> 小俩口相亲相爱,甜甜蜜蜜地过了一年。急切想抱孙子的岩母不见媳妇肚子大,以为俞沁晨工作忙,担心没人带孩子,便找她表白。婆婆心甘情愿地做好抚养小孩的事情,不需要儿媳操一丁点儿心。</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俞沁晨的肚子平平坦坦,一点不见隆起。岩母犯了疑,暗自责问儿子是否不想要孩子。小岩说,他们一直在努力,婆娘肚子不大,他有什么办法?</p><p class="ql-block"> 与左邻右舍的老街坊一番交谈后,岩母确定儿媳不会生育,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她一改以往的态度,变的歇斯底里,恶语相向,矛头直指俞沁晨。</p><p class="ql-block"> 无奈。</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离婚后,搬回农场的棚户区(相似于集体宿舍),重新过起了单身生活。</p><p class="ql-block"> 岩母骂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她也认了。她觉得对不起小岩,每次见到他,她总是躲进马厩里落泪,再不愿意同他说话。</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的天津知青小何,再也不想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开始穷追不舍,有事没事常来畜牧场,与俞沁晨促膝谈心。俞沁晨也清楚,小何对她早就有意,但现在——她已经不是个大姑娘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小何:“你为什么对我好?”</p><p class="ql-block"> 小何说:“你漂亮,你聪明,你善良,你更可爱……”</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笑了:“还有呢?”</p><p class="ql-block"> 小何也跟着笑了:“还有——我喜欢你。”</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盯着他看,问:“我现在是没人要的人了,你还喜欢我吗?”</p><p class="ql-block"> 小何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如果,你答应的话,我想娶你为妻。”</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有些激动,但她是个耿直的人,她不忍心再害一个男人,于是把话挑明了:“我是不能生育的女人,你不嫌弃我吗?”</p><p class="ql-block"> 小何是医生,虽然干的是兽医,但他对医学常识还是有一定的基础。他说:“我只会不顾一切地喜欢你,怎么会嫌弃你呢?不能生育,我们可以去昆明的医院治愈。实在不行,去天津、去上海的大医院……你要是不好意思,将来我们领养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p> <p class="ql-block"> 小何的一番话让俞沁晨十分感动,但她仍然没有答应要嫁给他的意思。因为聪明的女孩很清楚,婚前婚后不一样,男人都是两面派。求婚时嘴比蜜还甜,花言巧语哄骗是不择手段;婚后撕破伪装露出真面目的小人也不在少数。不会生育是大忌,即使小何不在意,还有他的父母他的家人。与小岩的离婚,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p><p class="ql-block"> 小何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俞沁晨,对于她的拒绝,小何没有灰心丧气。他知道,刚经受婚姻失败的女孩子伤口未愈,不应该提这些令人悲伤的事情。他决心等,他有的是时间。再说,那一年,他还不到二十五岁。</p><p class="ql-block"> 令小何担心的是,他发现那个叫小岩的放牧人还时不时地来找俞沁晨。尽管机灵的俞沁晨会立刻躲避到畜牧场的马厩或者马房里不见他,但小何还是不放心,不知道这个小岩想干什么,他必须要尽早搞清楚。</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名兽医,自治县农场的畜牧场都由兽医站负责给牲畜治病、体检……小何在他工作的几个场所来回奔波,并不是一个清闲的人,不能每时每刻地关注俞沁晨的安全。小何便与畜牧场的两个姑娘打招呼,拜托她们注意点,防止小岩动手打人。</p><p class="ql-block"> 畜牧场的两个姑娘倒也尽心,老远看到小岩便叫俞沁晨躲起来。俞沁晨想不到会惊动了大家,有点不好意思。便在有一天小岩又来找她的时候,会见了他。</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他屡次三番地来找,究竟是想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小岩说:离开了你,我的生活无滋无味,我不想离开你,那都是我妈妈的主意。我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去求我姐夫在南屏镇给我们俩找个工作,我们俩就私奔,去南屏过日子。</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笑了一声,问道:“我们俩?”小岩也笑着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冷冷地答道:“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我要跟你去南屏,去过那种偷偷摸摸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小岩说:“就凭以前我们俩是夫妻,就凭我现在仍然爱着你。”</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不屑一顾:“你爱我?哼哼!那时候你妈妈骂我,赶我出门,你站在一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这是爱我吗?男子汉大丈夫,你像个大丈夫的样子吗?还是收起你这一套,回你的家去,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我要干活儿了,你走吧。”</p><p class="ql-block"> 望着灰心丧气的前夫转身回去的背影,俞沁晨鼻子一酸。说实话,小岩对她好,她也很爱他。但,缘分到此,她又能怎么样。</p> <p class="ql-block"> 俞沁晨没有把小岩的意思告诉小何,因为她知道,这种不光彩的话题除了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外,是不能对别人说的。“私奔”一词,只能说明这个女人不正常。</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场子里的小马驹病了,俞沁晨在畜牧场办公室打电话给小何,叫他连夜赶过来替小马治病。</p><p class="ql-block"> 路不算远,但是小路崎岖,小何打着手电筒赶来已是过了半个时辰。小马驹躺在地上,不动也不叫,就像睡着了一样。</p><p class="ql-block"> 小何不敢怠慢,立刻为小马驹检查,畜牧场的几个姑娘围在一旁,紧张地观望。小何面色苍白,说了声:“我得回去一趟。”</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以为小马驹不可治了,焦急万分。她望着小何:“你是说……”</p><p class="ql-block"> 小何说:小马得的是幼驹喉骨肿,这个病不难治,只是我来的匆忙,没有带疫苗,打几针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说:“我陪你一起去。”</p><p class="ql-block"> 小何笑了笑,说:“不必了,山路不好走,你陪着反而会更慢。我习惯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边说边匆匆离去。</p><p class="ql-block"> 几个姑娘不约而同地望着小何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黑暗中。有一个姑娘对俞沁晨说:“这个小何真好,他还嘱咐我们要关心你,不要被人打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问:“谁敢打我?”</p><p class="ql-block"> 那个姑娘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着嘴巴笑。当俞沁晨得知小何担心她被小岩打而叮嘱同事们对她的保护时,心中不免生出那种难以捉摸的感动之情。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又走出屋子,站在黑夜中,凝视着那条通往兽医站的小路……</p><p class="ql-block"> 为小马驹注射了疫苗,它安静地睡着了。小何对姑娘们说,这种病与小马驹的免疫系统发育不成熟以及环境应激、饲养等因素有关,要加强注意。注射疫苗要连续三天,明天还得继续。</p><p class="ql-block"> 姑娘们十分感激,连连道谢。</p><p class="ql-block"> 小何从马房里抱了一些草,铺在小马驹的旁边,说:“夜深了,我也不回去了,就在小马驹身边陪着它,防止它的病情有反复。你们,都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姑娘们忙到现在,早已经困倦了,大家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俞沁晨走到门外,又折回身子,对小何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做你的帮手,帮你一点忙。”</p><p class="ql-block"> 小何笑了笑,说:“也好,你先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p><p class="ql-block"> 见小何没有异议,俞沁晨便关上了大门,轻轻地走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坐在草堆上,俞沁晨歉意地一笑:“真不好意思,让你来给小马治病,还让你睡草堆。”</p><p class="ql-block"> 小何笑着说:“有美女相陪,别说睡草堆,就是睡茅房我也心甘情愿。”</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你对我好,我不是看不出来,我心存感激。小女子无以为报,今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p> <p class="ql-block"> 两个月后,俞沁晨食欲不振,并伴有欲呕不吐的现象。俞沁晨把一切都告诉了好朋友顾小玲和张美华,她俩一致认为俞沁晨是妊娠反应。</p><p class="ql-block"> 不能生育的女人,没进医院,没有医治,居然会怀孕?俞沁晨不敢相信,她以为姐妹俩在安慰她。她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情回到了畜牧场。</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反应更激烈,她开始对酸性食物感了兴趣。她把这些情形告诉了小何,虽然他是兽医,赤脚医生的知识他还是有点懂得。不消说,他把俞沁晨已经确实怀孕的情况对她说了,俞沁晨喜极而泣。</p><p class="ql-block"> 摸着逐渐隆起的肚子,俞沁晨悲喜交加。她恨她曾经的婆婆,那个无情拆散了自己幸福的婚姻;她恨她曾经的婆婆,无端地给她套上了不会生孩子的枷锁,让她无颜见人。她恨,她恨那个变幻无常的老太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心有不甘,她要“回报”小岩的妈妈。她要她后悔,要她知道谁是真正的始作俑者。</p><p class="ql-block"> 在畜牧场的办公室里,俞沁晨拿起了手摇电话。这部电话她经常使用,多次打到农场汇报畜牧场的工作情况。也多次打到兽医站,请求医生前来治病。今天,她不是汇报工作,也不是求医,而是要接通镇上为数不多的私人电话,“汇报”一个特大的喜讯。</p><p class="ql-block"> 电话通了。随之,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你好!”不错。正是俞沁晨要找的人——她的前婆婆。</p><p class="ql-block"> 俞沁晨在措辞。</p><p class="ql-block"> 称她“妈妈!”显然已经过时;叫“老人家”是对她的尊重,她不愿;喊她一声“老太婆”似乎又有点过分。索性把“婆”字去掉,“老太太”三个字也没有什么不合适。</p><p class="ql-block"> “老太太!”俞沁晨叫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液,湿润一下喉咙,接着道,“‘不下蛋的老母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不过,不是你们家的。你家的儿子是皇宫里的太监,是不会下种的……”</p><p class="ql-block"> 电话那头尖声响起:“你是小晨晨?!……”</p><p class="ql-block"> “不错,我是俞沁晨。”望着电话机,俞沁晨轻蔑地一笑,挂断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对面马厩里传来马群的嘶鸣声,那是它们在欢快食草的高兴表现。俞沁晨走出办公室,望了望远方那条曲径的小路,路上还不见人影。</p><p class="ql-block"> 小何说他今天要过来看看,看她也是看她肚子里的小宝贝。俞沁晨脸上洋溢着笑容,待小何来了,她要依偎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对他说:“小宝贝渐渐地长大,我们也应该结婚了……”</p> <p class="ql-block"> (本文图片均摘自于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