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到秋天了。四川的秋天完全不像北方秋高气爽,是半阴半雨、湿湿漉漉、小心翼翼的。在这样的季节里俺们高中毕业下乡了,户口迁移到农村,真正成为农民。初时俺们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性,还保持着学校的热情,看到一切都新鲜好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俺们住的院子里共有五六户人家,主要姓陈,所以也叫陈家瓦房。四周房子围出一个内院,约二三十平米,院里有一棵花椒树,这是以后才知道的,还有一棵树,以后也不知道叫什么。三个女娃同住一室,寝室与厨房被内院隔开,早晨就在鸡鸣狗叫声中醒来,当然还有柱子上的公社喇叭播出的“东方红”乐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初下乡,知道起码两年后才有资格回城,因此没啥思想负担,况且环境新鲜,做啥都兴致勃勃,忽然有了念头:院子这么大,如果养几只鸡,过年时正好带回家。达成共识,赶集时就买了几只半大鸡崽,是按照一人两只分配的,预防经验不足夭折多买了两只。确实没啥经验,平时有剩稀饭就往土地上一泼,鸡们聪明迅速地把米粒逐一啄起,地上水洗一样干净,有红薯扔一坨也你争我抢地分食干净,争食方面都是把好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邻居们好像不养鸡,更专注养猪,也养狗。隔壁大嫂起床就把孩子抱到院边把屎把尿,然后大声呼唤“狗儿来……”,一只白狗子应声出现,早就等着这口了,风卷残云地把屎吃了,顺便把孩子屁股也舔干净。一次狗子办事潦草了点,也许肚子太饿,听到孩子突然大哭,大嫂捶胸顿足地惊呼“咬掉了咬掉了”,赶紧出来看,原来虚惊一场,孩子的命根子还在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舔屁股吃屎的下作事鸡们指定不做,因为俺们才下乡还有国家供应粮油肉,食源充足,鸡们都吃头茬粮食。吃饱喝足就闲庭信步,找点细砂粒来消食,或偏着头听俺们说话,间或从嗓子里咕咕两声插个嘴刷刷存在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快小班升中班,小母鸡先发育了。有一只被俺们起名叫“小媚”,因为她但凡吃点好吃的都会叽叽咕咕与公鸡分享,遇到改善伙食吃剩面条,它抢先啄一嘴,滴里嘟噜谄媚地送给相好的,在二鸡世界甜蜜共享。俺们也眼拙,搞不清它的相好的是不是固定的,但肯定是异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两三个月鸡崽们成年了,公鸡冠红毛亮,体格强壮,母鸡体态婀娜,风姿绰约,于是,便有了风情。公鸡们除了参与早上的亮嗓歌咏,吃饱饭就开始拍拖。对象不固定,场所不固定,跟谁都可以有一腿。母鸡则保持矜持,被公鸡追得躲躲闪闪满院跑,没有半圈就半推半就地俯首就擒了。一天早上,俺们在柴火旁居然发现了鸡蛋,母鸡们成熟了也知道奉献了。但是鸡父鸡母们并不为下一代操心,生下蛋就不管了,仍然你追我赶地逍遥在风月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快过年了,农民传授:给鸡吃黄豆催肥,于是早上给鸡加餐,鸡们推推搡搡地抢得一干二净。鸡们更壮了,公鸡跑起来听得到咚咚咚的声音,踩在母鸡背上威风十足,有时为了女朋友互相掐架能掀起半院尘土,狗都躲远远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年回家时,俺们每人背个竹背筐,半筐新打的晚稻米,两只鸡。鸡从小在院子里长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红着脸东张西望,一点不知道死期将至,高高兴兴地踏上不归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为啥,以后再也没养过鸡,却意外地养了只狗,这是后话。</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