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以寡怨 困穷而通

瑜宸

学习李守力老师困卦解读笔记

一、从卦辞角度理解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困卦，下坎上兑，泽水困卦。《序卦传》云：“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升而不已，高危堕落而困。

《系辞传》：“困，德之辨也”，“困穷而通”，“困以寡怨”。在顺境中很难分辨出德行的高低，唯有处于困境中才可见到真君子的面目，故“困，德之辨也”。困境是亨通的根基，在困境中易于消减他怨。故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

困卦与习坎相近，然习坎在大过之后，是出险；困在升之后，上六“冥升”，故入困。

二、从彖传角度理解

彖曰：困，刚揜也。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彖传》分为四个层面：以卦体、爻义释卦名，自下至上以观卦德，观卦主之德，自上而下以观卦象。

（一）困，刚揜也：

此以卦体、爻义释卦名。

揜[yǎn]，同掩。

坎为阳刚，兑为阴柔，是刚卦被柔卦遮掩。二五刚爻皆被上柔所掩。四五二刚亦被上下二柔所掩。其中以九二之困尤甚，九二被上下二柔所掩。故九二为成卦之主，九五为主卦之主。

困卦是柔掩蔽刚，阴掩蔽阳。然而，在六十四卦中，阴掩蔽阳的有泰、复、师、谦、小畜、益、涣、渐、大有、噬嗑、未济、旅、随、咸十四个卦，难道都可以被叫做困卦吗？显然不是，如果说困卦是柔掩刚，那么兑卦、节卦、坎卦皆是阴掩阳，难道也可以叫做困卦吗？显然也不是，那么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柔掩刚条件才被叫做困卦呢？

能够符合二五刚爻被柔爻所掩，阳卦又被阴卦所掩，这两个条件的只有困卦。

观下坎上兑困穷之义：

1.困卦，坎为陷，八经卦独具困穷之义，故以坎为贞卦。

2.困卦，下卦为坎，三至上互坎，故困卦含两个坎卦，困卦的阳爻被阴爻上下全部掩蔽了。

3.困卦，下坎上兑，下互离上互巽，巽离兑三个阴卦掩一个坎卦。

4.困卦，郑玄曰：“坎为月，互体离，离为日。兑为暗昧，日所入也。今上掩日月之明，犹君子处乱代，为小人所不容，故谓之‘困’也。”兑为西，日落之方，故为暗昧。故困卦有“上掩日月之明”之象，象征君子被小人所困。

5.困卦，《大象传》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水在泽下，泽枯无水，有困之象。朱熹曰：“水下漏，则泽上枯，故曰泽无水。”《大象传》的观象突出了困的“穷”义。

（二）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

自下至上以观卦德。困卦下坎险上兑说，说，脱也，引申为洒脱、愉悦。困者，君子困穷之时也，困其身，其心何能困哉？困其时，其道何能困哉？惟君子困而不失其所亨也。“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即今之所说“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三）“贞，大人吉”，以刚中也：

《正义》曰：此就二五之爻，释“贞，大人”之义。刚则正直，所以为贞，中而不偏，所以能大。若正而不大，未能济困，处困能济，济乃得吉而无咎也，故曰“贞，大人吉，以刚中”也。

（四）“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自上而下以观卦象：上兑为口为言，下坎为加忧，引申为怀疑、不信。人处困境中，周围人往往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故曰“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说苑·杂言》：

孔子曰：“……吾闻人君不困不成王，列士不困不成行。昔者汤困于吕，文王困于羑里，秦穆公困于殽，齐桓困于长勺，句践困于会稽，晋文困于骊氏。夫困之为道，从寒之及暖，暖之及寒也，唯贤者独知而难言之也。易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圣人所与人难言，信也。”

三、从大象辞角度理解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泽下何以无水？

困卦上兑泽，下坎水，有泽有水，为何《大象传》却谓之“泽无水”？《易》以江河溪流为坎水，湖泊泽海为兑泽。

朱熹曰：“水下漏，则泽上枯，故曰泽无水。”上兑为湖泊，下坎为陷，象湖泊底下产生断层泽水渗漏为地下暗河，故“泽无水”。《说卦传》言兑卦“其于地也为刚卤”是指水泽干枯后形成坚硬的盐碱地。

高亨曰：“泽中无水，则泽中水草枯，鱼类死，水草鱼类处于困境，是以卦名曰困。”

泽无水不仅会危及水草鱼类，更会危及民生，粮食是民生之本，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泽无水会使整个民生导致困穷。

水为生命之源，“天一生水”，肾水为先天之本，泽无水也象征人体的生命遭遇困穷，故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四、从爻象的角度理解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初六居困之初，体坎之柔，入于坎险，处于最下，坐困不行之象。体坎大冬之时，蔓草霜杀，所存者株木，故曰“臀困于株木”。虽应四承二，然四二刚爻被揜，无所依从，体坎为幽暗为穴，故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坎为三，坎反离，离为见，故曰“三岁不觌”。上兑为见，至于九四则出坎。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绂，读[fú]：古代作祭服的服饰 ，缝于长衣之前。后世谓之蔽膝是遮盖大腿至膝部的服饰，是先秦时期别尊卑等级的标志。色深者谓朱，浅者谓赤。周制帝王、诸侯及诸国的上卿皆着朱绂，大臣赤绂。甲骨文、金文、小篆皆作“巿”[fú]，《诗经》作“芾”[fú]，“绂”为后起字。

困之柔爻言小人困于身，爻辞多以草木为喻。困之刚爻言君子困于道，爻辞多以车服祭祀为喻。

九二为刚爻，言君子困于道，爻辞以车服祭祀为喻。九二以刚中之德，困于上下之小人，体坎为水，为酒食，故曰“困于酒食”。九五刚中之君困于上，静应九二，体兑为享，故曰“朱绂方来，利用享祀”，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程颐曰：“朱绂，王者之服，蔽膝也。以行来为义，故以蔽膝言之。诸卦二五以阴阳相应而吉，惟小畜与困，乃厄于阴，故同道相求：小畜，阳为阴所畜；困，阳为阴所掩也。”二五同德静应，中而不动，则有庆。动则不宜，故曰“征凶，无咎”。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六三顺承九四，攀比九四之名位，故曰“困于石”；乘刚于九二，故曰“据于蒺藜”，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以柔用刚，体坎为宫，变巽为入，故曰“入于其宫”，与上六之妻敌应，故曰“不见其妻，凶”，象曰“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三至上互大过，六三变大过，大过有丧葬棺椁之象，不祥也。

《系辞传》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邪？”

孔子解释说：“困穷于不当的处所，其名必受辱；凭据于不适宜的地方，其身必遭危险。既受辱又遭危险，灭亡的日期即将来临，哪有可能见到妻子呢？”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九四与初六相应，欲往拯救初六于幽谷，然初六顺承刚中九二，体坎为弓轮，有金车之象，四不正且远，二得中且近，往应初六则畏二，故曰“来徐徐，困于金车，吝”，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四初相应力大于二初亲比力，故曰“有终”，象曰“虽不当位，有与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tuō），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劓刖[yì yuè]：劓刖，本为五刑。劓，削鼻之刑。刖，截足之刑。

九五为主卦之主，劓刖者，揜上下之柔也，上六在上遮掩九五，故曰“劓”，六三在下掩蔽九二，故曰“刖”。九五王者尚未剪除上六与六三小人，故曰“劓刖”，象曰“劓刖，志未得也”。赤绂，言九二。九五与贤臣九二以中德应，体兑为脱，故曰“困于赤绂，乃徐有说（tuō）”，象曰“乃徐有说，以中直也”。人君中正至诚，致天下之贤，济天下之困，故曰“利用祭祀”，象曰“利用祭祀，受福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葛藟：引蔓缠绕之草。

臲卼：动摇不安之辞。

困于葛藟，于臲卼：即“困于葛藟，困于臲卼。

上六得正，敌应六三，以柔应柔，蔓引之象，故曰“困于葛藟”。六三非所当牵而牵之，故象曰“未当也”，上六乘刚九五，兑为虎为口，危厉之象，非所当乘而乘之，故曰“于臲卼”。济困脱困之道，不在空言，在于实行，故曰“曰动悔有悔，征吉”。与彖曰“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呼应。

综上所论：困卦六爻皆困，阴爻身心具困，阳爻困而心亨。三阴，六三最困，为人文之困，德行不足也；初六次之，为山野之困，智慧不足也；上六又次之，为困穷之极，修德寡过也。三阳，九二最困，为道之不行而困。九五次之，为贤哲不来而困。九四又次之，为拯困难行而困。九二“方来”，九四“来徐徐”，九五“徐有说”，此君子处困以自守，为渐习而得亨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