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心语】又到本命年

汉子

图、文：汉子

美篇号：2151250

又是龙年，这是小老太过的第六个本命年了。走过了大半辈子人生，有空自然会回头看看。已经虚幻斑驳的过往，还能顾盼多姿的回望，这也是一种奢侈。

回忆是免不了的，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26433天。罗大佑说，“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缅怀就不必了，毕竟上有哥姐下有弟妹的她，只是家中最不起眼最不惹事的存在，谁会在意那美貌姐姐旁的丑小鸭呢？

上学了，插队了，上调了，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波澜不惊。像她这种姿色普通、举止普通永远是路人甲的女孩，其实青春并没有任何高光时刻。青春没有发光，生活却有些艰难。她唯一的愿望是有朝一日能够嫁一个好丈夫，能够有能力对艰难的生活有反手之力。

这个机会来了，在一个雨天。他撑一把伞，陪着她从她下班的北站走到五角场。这段路程其实还真不算近。

果然，这一走就走了四十多年，恋人走成了夫妻。当夫妻走成了亲人，淡淡的日子就会有些苦涩。她没想到找了一个在船上工作不能天天回家的丈夫。刚开始还好，只是孤独，等有了孩子，日子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幸好没几年丈夫换了工作，可又赶上复习迎考，然后考上大学，上学。又成了她一个人的家务。

年复一年，过着一成不变的辛苦日子。家，托儿所，菜市场，工厂，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画面。这一个个看起来枯燥的日常轨迹，凌厉地揭穿了普通人最真实的生活：赚钱，养家，去固定的地方，面对固定的人，为了维持柴米油盐的平凡，努力而狼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生活，虽然平常，却也平安，无常没有来光顾。后来，日子逐渐好过起来，丈夫慢慢升职了，女儿忽而长大了，住房变得宽敞了，霞脸早生华发了。

小老太就被拖着到处旅行。糟糕的是小老太对此一点不上心，她不但有能力把垦丁和深圳的海滩搞混，还有本事把五大连池的火山熔岩安装到澳大利亚的蓝山国家公园。奇怪的是，她对元阳梯田的记忆却一直是那么清晰。

那年在元阳等待龙树坝日落，她远眺梯田那端的村庄，嘴里喃喃自语着，那意思好像在说，不难想象，远处那条溪边的青石板上，一定曾经有过捣衣的声响，有过黄昏时分耳环或者手镯的叮铃；屋后的那座小石桥上，也一定曾经有过老牛带着小牛暮归，牛背上间或停栖着一只顽皮的小鸟；水静田幽之处，一定就是那灯光温暖的窗口；在明晃晃的月夜或是湿漉漉的雨夜，一定有过嘹亮的啼哭盖过吱吱呀呀的木质摇篮的声音。

太阳下山的时候有点雾，流流散散的。小老太仍在山坡上模糊着不进村，怕粗鲁陌生的脚步声吓得鸡们扑啦啦惊逃四散，从废墟的断墙飞向水田——曾经的插秧少女有点痴了。

再后来，她当外婆了，又成了带孩子的了。这一带，断断续续的又是十几年，直到现在，直到明年，年复一年……

总的来说，小老太身体还不错，有空的时候，跟着小老头带着小朋友一起外出走走；没事的时候，翻出老照片，一张张的看过去。

从少女到老媪，相片真实深情地记录了逝去的岁月，小老太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感慨。“笑声中浮过几张旧模样，留在梦田里永远不散场”。就到了本命年的生日。别人家生日吃面，小老太生日做圆子。

做圆子，上海人叫裹圆子，小老太是地道的本地人，裹得一手好圆子！买来上好的糯米粉，用新鲜凉透的薄粥代替水，糅合得干湿适度，备用。圆子馅分甜咸两种，甜的一般选择王家沙的豆沙馅；咸的配料就显功夫了。主原料是荠菜和瘦肉，佐以香菇、肉皮等，精盐、鸡精、生抽等调味品适量，就在聊天的家长里短中，浑不在意地完成了馅的制作。她裹的圆子，皮薄馅嫩，汁多肉鲜，品尝者欲罢不能。好多人请教其中诀窍，她很困惑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手势。”小老头调侃她，“是不是有种独孤求败的感觉？”她很矜持地翻了一个白眼。

说起来，在今天这个凡事讲究现代化的时代，老去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屋，老伴，老友，都别有一番醇味。当然，遇到不可预见的或者前所未有的突发事件，“老”就明显是一个匪夷所思无可奈何束手无措听天由命乃至无能为力的代名词。不管怎么样，终于就如此这般地走过了六个本命年。盛世也好，乱世也罢，对普通百姓来说，碰到一个不太折腾的世道就算是幸运的事了。正应了另一位老太太的名言：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而我们偏偏就处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时代中。

前一段时间却被一部普普通通的重播剧《父母爱情》弄得魂牵梦绕。因为剧情勾起了小老太这个年龄段人的太多回忆太多共鸣。长达几十年的风云变幻，就看着一对活力青春的男女，手牵手走到了一起，慢慢的茶米油盐，慢慢的拖儿带女，慢慢的爷爷姥姥，慢慢的步履蹒跚。

触动最深的有这样一个场景，退休后的男女主去探望他母校的校长，那位八九十多岁满头白发满脸胡渣只会坐在沙发前看电视的老头，面对昔日钟爱的学生只有两句山东话：“你是谁啊？”“我不剃头！”

一刹那触目惊心，无语凝噎。

所以退了休的小老太朋友并没有减少。打麻将的一个圈，跳广场舞的一个圈，女儿家的一个圈，自己家的一个圈。小老太一直都知道，时光其实只有被自己浪费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水流深处自然静，古稀之后的神态应该是淡定与宁静。不要急，那一天会等到你的。悠着点，慢慢走，好好体验此时此刻的感受。听到那两句歌词了吗：“晚风中闪过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已不见了吗？”那种安逸，那种舒畅，那种沉郁，那种怅惘，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啊！

切开生日蛋糕，小老太的许愿是：下一个本命年，仍能执子之手！往后的日子，小老太小老头妇唱夫随，随圆就方，随机应变，随遇而安吧。届时两个人或许已经走不动太多的路了，那就静静地坐着。又或者再俗一点，两个人就是在厨房间拣拣菜淘淘米，陪你立黄昏，问我粥可温。

当此时也，打开心事，一窗微笑；草木无语，灯火阑珊；尘世安稳，良人依旧；轻触岁月，便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