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小知识】陕西方言趣谈：万货

季志平

在陕西方言中，有许多骂人、侮辱人、讥讽人、调侃人的话，咋听起来并不露骨，甚至还有几分雅气，但仔细分析品味后就会觉得用意甚深，骂味极浓，且辱骂的效果不亚于粗俗俚语。今天先给大家分享一个陕西骂人方言：万货。 万货，普通话发音【wàn huò】，字面意思是极多的货物。万（萬），甲骨文就是蝎子的形状，蝎子产子后子蝎趴在母蝎的背上，给人密密麻麻数量很多的感觉，于是古人就以蝎子的形状表示数量多。《汉语大字典》解释，万是一个数级单位，但更多的只是个虚数，表示数量极多。货，就是货物，原指古董玩物。
在陕西方言中，万货的发音是【wàn huǒ】，准确的应该是【vàn huǒ】，有点像“蔓火”的发音。除了发音，万货的表意就更多了，并在演变的过程中有了骂人的意思。归纳起来有以下几层。
第一层意思：指货物极多，种类齐全，要啥有啥。有个成语“百宝万货”出自龚自珍《尊隐》，其中的万货就是这个本意。过去有百货公司，现在有万货行【háng】、万货贸易，似乎万货行更气派些。
　　第二层意思：指那些懂得多、思维超前、本事大的人。农村有不少这样的人，啥都懂，啥都会干。如果一个人有大本事，且乐于助人，在乡邻中就有好口碑，过去叫绅士，现在叫能人，或者能行人。如果只是小本事，且自私自利，只会耍小聪明，那就叫万货。
　　第三层意思：指那些想法奇特、行为荒诞、做事出格、阴阳怪气、花花肠子多的人。如果一个人心眼多还总想给人挖坑，不干好事，尽干一些偷鸡摸狗的龌龊事，就会被骂成万货。
　　第四层意思：如果一个男人像个假婆娘，爱八卦，没有男人味，或者只想给女人堆里钻，吃女人的豆腐，沾点女人的荤腥，也会被骂成万货。
　　第五层意思：专门骂女人。如果一个女人轻浮、滥情、生活不检点，是个男人迷，男人多得能上万，就会被骂成万货。例：这女子骚得很，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真是个万货。
万货，本是一个普通的词，字面意思人人都懂，但陕西人却赋予了其特殊的意义。无论被怎么用，但都包含着两层最基本的意思，一是多，二是货。比如万年、万岁、万世都是指多，而非刚好一万。过多则为淫，淫必生乱，淫乱一词则来于此。陕西人看谁不顺眼就会蔑称其为“货”，关系好点的可以当面说“你这货”，关系不好的背后说“你看那货”，总之，把人看做货就是瞧不上、看不起。当面说你万货可能是取笑，背后骂万货就是侮辱。
　　可见，在陕西方言中，万货表达的意思虽然比较复杂，但有规可循，从夸赞懂得多本事大，到讥讽心眼多，再到骂人骚轻、滥情、不正经，用法灵活却很少出现语意表达不清的情况，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的人都可以用，说者听者都心知肚明，加上当时的语气和声调就更加惟妙惟肖了。
当然，一个人是不是万货不是谁一个说了算。你认为是万货，别人可能认为是小可爱；你认为很正经的人，其实就是个万货。有的人一看就是个万货，有的人交往了才知道是个万货，有的人跟你是朋友但最后却发现是个大万货。真万货其实并不一定讨人厌，但假万货就就得防一防，最好不要跟假万货交朋友。

　　下面讲个故事，其中出现了很多万货，读者可以品味一下万货的真正含义和巧妙用法。

王八戴绿帽，万货找万货

陈放放是村里有名的万货，家境还算富裕，上有两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娇生惯养，不求上进，整日游手好闲，但人聪明心眼多，爱往女人堆里钻，东家长西家短地跟女人拉闲话。
二十刚出头，家里就托人给他找媳妇，找了一个有一个，他都看不上，父母就问他究竟要什么样的，他说：“只要漂亮就行”。父亲生气地说：“你个万货，漂亮能当饭吃？”他却笑嘻嘻地说：“漂亮了看着舒服，肯定受活！”
挑来挑去就要奔三十了，媳妇还是没有着落，父母着急，就在县城里给儿子买了商品房，还买了辆小轿车，希望能招引来一个漂亮媳妇。介绍了一个又一个，但女方私下一打听，都说“兀【wo】（那人）是个万货。”
　　终于机会来了，有人介绍了一个姑娘，约定在县城见面。那天姑娘身穿红色一字肩连衣裙，肩挎乳白色镶有黄边的女式包，长发用蓝色的发带扎起来飘在肩后，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几分的矫情，浓妆艳抹显出几分俗气。但陈放放一眼就看上了，当下就应了这门婚事。
　　可是，后来一打听才知这姑娘不一般，名气很大，十里八乡都知道，人称“万货客”，18岁就去广东打工，据说十年挣了不少钱，但一直没有结婚。村里人就私下议论，有人说陈放放捡了个便宜，有的人说陈放放收了个盘子，还有人说王八戴绿帽——绿到头了。但陈放放全不在乎，反而说：“能开一辆保时捷就不要嫌是二手车？”
　　你别说，两人的婚后生活还真令人艳羡。据说媳妇在广东时认识了一个4s店老板，熟悉4s店经营，至于是否受老板恩惠不得而知，也不想多言。陈放放是个爱妻狂魔，他的信任和关爱也打动了媳妇，于是，媳妇就拿出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汽车4s店，夫妻共同经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第二年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正所谓：万货找万货都是万货；人心换人心只要真心。

作者简介： 季志平，男，陕西省礼泉人，毕业于山东大学，民盟盟员，杨凌示范区作协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会员，研究员，长期从事林业科学研究工作，曾获陕西省科学技术奖，出版多部专业著作。2022年开始文学创作，创作的重点是陕西关中方言，同时也创作小说、诗歌和散文，曾创下一星期25.69万人次的阅读量记录。代表作《陕西方言趣谈》系列篇，采用一言一文的形式，通过溯源、训读和释义对每个方言进行详尽的解读，有考证有故事有趣味，可读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