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之—— 回乡劳动体验

塞北飘雪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第六章 回乡劳动体验</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4年1月高中毕业后,我回到城关镇人民公社东城生产大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城关镇人民公社下辖东城、南城、西城和北城四个生产大队。我们东城生产大队是1961年12月成立的,按社员居住区域,又分为六个生产小队。后来由于人口的增加,第六生产小队又分出一个第七生产小队。拖拉机由大队统一管理调配使用。大队开设有科研队、制砖厂、土化肥厂,还有一个机械厂,负责农机具的维修保养,其规模比较大,后来生产的锅炉炉排畅销全国各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乡不久,原我们小学老师,后任东城生产大队团支部书记兼第六生产小队政治队长杨格飞就举荐我担任了生产大队团支部副书记、民兵连副连长、第六生产小队副队长兼蔬菜生产队队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感到压力非常大。首先是自己年龄小,刚从学校毕业,没有社会生活经验,一下子就担任这样的领导职务,如果干不好,丢人现眼不说,给大队和社员群众造成损失可怎么收场。其次,团支部和民兵工作自己还有一点基础,但是农业生产和蔬菜种植技术基本是空白,总觉得是狗咬刺猬无法下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分别找到政治队长杨格飞和大队长郭五旦谈了个人的压力和担心,极力要求做一名普通社员。但是,他们都不同意我的要求,并说你们年轻人有文化、有魄力,要勇于挑重担,绝不能打退堂鼓。我想了一下说,那就试试吧。郭五旦大队长还说,“不是试,要干好,有什么事找我,我给你撑腰。种菜的事,我让他们给你派两个技术员协助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家距郭五旦大队长的家离得很近,平常见面总要打个招呼。他为人忠厚,朴实能干,大队社员们说到他,没有一个不佩服。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大队部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要找他,只有在田间地头。他的头上和陈永贵一样常年系着一条白毛巾,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车上斜挂着一把铁锹,经常出现在各生产队的大田里,拿起铁锹先干上一会儿活,然后在查看一下庄稼的长势,并向队长们安排浇水、施肥等管理事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担任民兵连副连长,主要是协助连长高振岚组织民兵训练。那时候的民兵分为普通民兵、基干民兵和武装民兵,我们主要训练民兵班长、排长和民兵骨干。高振岚连长是一名退伍军人,军事素质比较强,讲课声音洪亮,通俗易懂,示范动作也非常标准,训练的所有科目都是他来讲授,我负责清点人数、布置场地、看管和发放器材。民兵训练内容主要是队列、射击和爆破,时间一般安排在农闲季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队的团支部工作,也主要是协助杨格飞书记进行团籍管理、组织团员学习、出墙报板报和排练文艺节目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六生产小队队部设在我们家前院。那是个坐北朝南的拱形大门院子,院里东侧的南屋是队部办公室,一般里面只有会计和保管人员,队委会也在这里召开。西侧的南屋是杂货间。两大间东屋分别是队里开设的豆腐坊和油坊。西屋分别是库房和马棚。北侧是通向我们家院子已经封堵的院门,平常那里停放着队里的大马车。队部院的东面,还有队里开办的米面加工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队里的领导班子成员有:生产队长是沙成云、政治队长杨格飞,副队长除了我,还有沙守礼兼任民兵排长,另有妇女队长裴桂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工作的重点是蔬菜生产队。说是蔬菜生产队,实际是县里的蔬菜基地。我们受生产队和县副食品公司的双重领导,县副食品公司专门有一个住队干部,我们叫他杨组长来督导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由于队里的壮劳力都在大田劳动,我们这里除了我和技术员沙学仁、罗继昌外,有尹长生、任旺负责看守菜园,梁世英、许党两个负责运送蔬菜,张召峰等四个掏运大粪和四、五个老大娘、大婶,四个刚初中毕业的小姑娘共有20多人,菜地北邻第四小队菜地,南靠西郭村庄稼地,东临惠济河,西接东风针织厂房,共有24亩。菜地北侧中间盖有两间小屋,用做看守人员居住和存放工具等。小屋前面的一片小空地是我们所有人员开会学习和喝水休息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菜地里有两口机井用来灌溉,一般由宝琴、二庆等她们四个小姑娘负责浇地。两个大粪池由张召峰、鲁三儿等他们四个人、两辆平板车共12个大粪桶,从居民小院按每桶2分钱的价格购掏大粪,然后拉回菜地,倒入大粪池,再加入黑矾发酵,浇地时,由专人不停地舀入水中,流进菜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和大家一起劳动,学会了翻地、施肥、耙地、播种、间苗、移栽、压藤、搭架和打枝等技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沙学仁技术员有50多岁,是一位干庄稼活的老手。他告诉我,土地是有灵性的,我们庄稼人必须善待它,既要种地,也要养地,人哄地皮,地就哄你的肚皮。土地春天和秋天都要翻一次,是让它享受阳光,消灭病害。种地要倒茬,是让它享受各种植物的味道等等。他也是一位搞蔬菜种植栽培的高手。他给我讲述,什么苗要浅栽,哪种苗要深栽;那些蔬菜需要挖沟施肥,那些蔬菜需要随水施肥;那些蔬菜需要勤浇水,那些蔬菜需要少浇水;根据季节什么时候可以浇水,什么时候绝对不能浇水等等。他还是一位懂农业气象的专家里手。他教给了我很多气象谚语,什么“燕雀高飞晴天告,低飞雨天报”、“燕子趴地蛇过道,蚂蚁搬家山戴帽,水缸出汗蛤蟆叫,必是大雨到”、“久雨现星光,明早雨更旺”、“雷声头顶,有雨不猛”、“有雨天边亮,没雨顶上光”等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为沙学仁老伯的农业知识与技能所折服,也深切地感受到毛主席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指示的无比英明。所以,我每天早上都要向老伯请教当天菜地管理的内容,然后再给所属人员分配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没多长时间,发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4月初的一天上午,我们正在锄地,队长沙成云领着五、六个社员来到菜地,二话不说,就支派人员在所有菜地的畦沿和水渠边点种玉米。我看到后,走到沙队长跟前问道:“队长,这菜地里怎么能种玉米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很随意地说:“今年上级给下达的种粮任务重,咱们的把这边边角角都利用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急切地说:“可是这影响蔬菜的管理和采光通风,蔬菜上缴任务也要受到影响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粮食比菜重要,就这么办了,有什么事我顶着”。说着,连头也不回就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沙学仁技术员和大家对此都纷纷表示不满,让我找杨组长和大队长反映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几天也没有找到杨组长,正好碰到郭大队长,就将此事说给了他。他听后说,“那能这么干,我找他处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两天,郭大队长来的菜地,看到已经出苗的玉米,很是生气,让老梁马上把沙队长找来。我陪他边查看各地块蔬菜的长势,边汇报队里的工作情况。一会儿沙队长来后,郭大队长劈头盖脸把他一顿训斥,什么不懂规矩,不讲科学,不成体统,没有大局意识等等。沙队长面红耳赤,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庄稼人还是爱庄稼,看着嫩绿的玉米苗,谁也没有提出把它拔掉,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把我们可坑苦了,每次浇地,小姑娘们为躲闪玉米和蔬菜,经常踩在水里,弄得鞋袜都是泥。采摘蔬菜时,大家都得在畦沿和水渠边上弯弯绕。玉米根部周围的蔬菜由于得不到营养和光照而半死不活,严重影响了产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此事过去不久,沙队长又跟我说,让他夫人来菜园上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沙夫人来后,大家都显得很拘谨,虽然都认识,但毕竟有那层关系,平常说话聊天就不能那么随便了。更让大家看不惯和生气的是,后来经常从家里带来衣服,在大家都干活儿的时候,她在机井旁洗衣服,而且一洗就是个把小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在一次学习开会时,我强调了要注意安全,要注意不要损伤菜苗,上工不要迟到,上工期间不要干个人的私活等。说这些时,沙夫人斜着眼瞪了我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几天,沙夫人照旧又洗衣服。那时我们装完送菜车,我正在安顿送菜人员回来时捎带拉些黑矾事项。二庆采摘完过去洗手,洗完后甩了下手。突然,沙夫人拿起衣服站起来甩了二庆一身水,并嘴里骂个不停,“瞎眼了,溅老娘一脸水”、“老娘招谁惹谁了”、“管天管地,还轮不上你管老娘”等等。我知道这是冲我来的,我上前制止只能火上浇油,就让罗叔把二庆拉了回来。此事过后,我不再给沙夫人派活,她爱干啥就干啥去,就当没有这个人。一个多月后,出了一个轰动全队的桃色新闻,她也就不再露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夏秋季节是蔬菜采摘运送最忙的时候,每天下午收工前,大家一起采摘西红柿、青尖椒、豆角、芋头;第二天一早采摘西葫芦、黄瓜、茄子等。然后过称装车,由运送人员送到指定的蔬菜门市部验收打条,每月底再由财会人员到副食品公司结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完成上缴蔬菜的任务,剩余部分就按照本队社员人口计算出发放数量,再通知社员领菜。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大田劳动社员上午收工后直接来菜地取菜。那时候大家不用排队,只用个人的手章排队就行了,会计拿起手章念名字,并在表格上盖章,我们将菜一过称,社员取上菜走人就完事。有时下午到2点多我们才能回家吃午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夏季也是宝琴她们几个小姑娘最累的时候。大多数蔬菜白天不能浇水,主要怕水地被太阳烤晒将秧苗蒸死。所以,一般浇地都安排在傍晚和晚上,而且瓜类作物基本每天都需要浇水。这样,她们几个除了白天参加采摘和田间管理外,经常晚上加班浇地到十点左右。我也经常陪她们到完成当天的任务。那时,繁星满天,机声隆隆,流水潺潺,再加上蛙声的鸣叫,那是一个美好的田园夜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麦收季节,沙队长还要我这里抽调人员去支援他们。我只好将老少人员留给技术员他们管理,我带着其他人员到小队的打麦厂脱粒、晾晒、装袋和麦秸码垛等。每天早上,我和送菜人员还得回菜园去装车送菜,而后再回到打麦厂劳动。为了赶在下雨前完成脱粒任务,有时要连夜突击,大家常常累得躺在麦垛上不想起来吃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8月,大队通知我去参加地区召开的蔬菜工作会议,报到后,人们都用诧异的眼神看我。此时,我才发现,来参加会议的各蔬菜队长都是四、五十岁的成年人,只有我一个是刚满十八岁的小青年。涉世不深的我很后悔来参加这样的会议,暗想,再有这样的会议,我一定要让沙老伯顶替我来参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们东城生产大队,特别是我们第六小队的工分值是比较高的。在其他地区社员工分值只有几角,甚至几分钱时,我们大队就一直稳定在一元左右。这一年,我们小队达到了1.14元。队里的工分10分为一个工,一般是这样区分的;每天队长14分;副队长12分;妇女队长10分。每出工一天,男壮劳力10分,18岁以下弱劳力7分;女壮劳力7分,18岁以下弱劳力5分。男女弱劳力还可以经过社员群众评议,队委会审定进行上浮1至3分,加班补助也由队委会审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年,我除了小队的工分外,大队民兵连和团支部分别补助了20个工。再加上母亲不时地也参加劳动,年终下来,不仅解决了母亲与我姊妹八口人的粮油肉菜,还分红了四十多元,这为父亲减轻了很大的生活负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秋末冬初,我们完成了红薯、胡萝卜、圆菜和大白菜的收获任务,便进行了翻地、平田整地、修渠,为来年的种植打好基础。生产队里也组织进行兴修水利大会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1月下旬,大队民兵训练刚结束,征兵工作就开始了。我把参军的想法说给了高连长,他非常支持我参军,并讲了部队的一些基本情况,于是我带头报了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由于我上年度参加过空军招收体检,加上一年的劳动锻炼,身体很强壮,应征体检顺利过关。接着征兵连长和军医来家访,询问母亲同意不同意我参军。结果,母亲那个思想觉悟高得令人咋舌。什么“保卫国家人人有份”、“在解放军大学校锻炼孩子会有出息”、“把孩子交给你们我一万个放心”等等。实际上她是十二万分的不想让我离开她。征兵干部走后,她的眼圈都红了。私下里给我购置了洗漱用品,整理好换洗衣服,还在我衣兜里塞了五元钱。我去报到时,她都不敢去送我,怕我看到她掉眼泪,也怕别人笑话她感情脆弱。今天,每当想到当年那段不舍的母子情,我的内心总是久久不能平静,而那个刻有延安宝塔的塑料香皂盒却成为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永久珍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2月中旬,我和我们大队的米贵生、武增禄收到了《应征入伍通知书》。23日上午,父亲陪我到大队部参加了大队全体领导为我们召开的欢送会,并一起到县照相馆与我们合影留念。24日上午,大队党支部书记武增寿、大队长郭五旦等领导又给我们三人戴上大红花,领着锣鼓队,从东大街、南大街到政府街,一路敲锣打鼓把我们送到县委党校报到点。和我一起在菜园劳动的伙伴们也一直一路陪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至此,我结束了回乡劳动体验的生活。离别之时,我非常感谢那些伯伯、叔叔、大娘、大婶、哥哥和妹妹们。是他们给我迈入社会生活的第一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使我认识了人性的善与恶、美与丑。多年后,当我再次回乡拜访他们时,有的已经离世,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有的已经儿女满堂……。那片充满绿色希望的蔬菜园也由居民住宅区所覆盖。但是,过去那段田园美好的劳动场景、深情的劳动友谊却永远难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章完。下一章《步入军营》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