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拔草,自然是拔去有碍观瞻的杂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花个半晌或是一天功夫,倘若能把有碍观瞻的杂草一拔而尽,变作一块“净土”,岂不快哉,又何乐而不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春日的山城,雨水最是多情,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场。这雨往往又都下在夜里,到了白天却又是天气晴好丽日当空。这样的时节,不用说人欢喜,那植物更是欢喜得不得了,都像是拔节的春笋,蹭蹭蹭往上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家园子也是一天一个样。几丛绣球从花骨朵绽放出五颜六色,不到三周时间。那株李树也是,李花才谢,芝麻粒大的一树果子,也就三四周,便已长到跳棋珠子那般大。园子但凡空隙处,更是被杂草早早抢占了去,胡乱生出一地嫩绿灰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园内园外充溢着的春天气息,竟使老婆“雅兴”大发,乘兴网购了些西红柿苗和空心菜菜籽,自个儿点种于园子。不知是怎么神差鬼使的,我也起了兴致,又日日光顾,不在话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头一天,一口气我把园子里杂草,三下五除二拔了个遍。杂草拔过后的园子,粗粗看去,菜苗是菜苗,花是花,树是树,齐展展一块“净土”。可没过两天,杂草又从地里窜了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园子里所谓的杂草,其实不杂,就酢浆草鱼腥草两种。说酢浆草鱼腥草是草倒没错,最末一字它们都是个草字。但说是杂草,委实冤屈,也显然是对它们不敬。毕竟酢浆草鱼腥草都有说得出叫得上的正规学名。酢浆草鱼腥草非但不是人见人厌、有碍观瞻的杂草,而且还都皆可入药,岂是那杂草可与之为伍相提并论的。酢浆草也常作地坪绿植,而鱼腥草还是川渝人家餐桌上一道常见的凉拌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酢浆草叫法多,因其嫩绿嫩绿的三片小叶,我老叫它三叶草。那似心形叶片的鱼腥草,川渝两地人们都叫折耳根。酢浆草是怎么生在园子里我不清楚,可能是几只鸟儿多事衔来的“礼物”,也可能是当年找来填充的泥土本身“与生俱来”。鱼腥草为老婆所移栽。老婆爱吃这菜,有一回她从农贸买回几两鱼腥草,顺便把摘下的根部拣了几根,随意插到地里。怎料生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越发越多,怎么也吃不赢。即使后来种了些辣椒豆角什么的,都不如鱼腥草长得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为让园子按自己预设的那样开花结果,该长的,顺顺当当地长,不该长的,统统拔掉,姑且就当酢浆草鱼腥草“杂草”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眼看着长势迅猛的“杂草”,这回我也是较上了劲儿,就连铺在园子便道上的十几块花岗石路板也不放过,尽都翻了起来,就是不给“杂草”一丝空间。就这么抡锄挖用手拔,一天一二个钟头,不过七八天,园子里一眼可见的,除了几丛绣球花和一株李树,便是西红柿与空心菜。园子已然有模有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真是喜也春日,怨也春日。园子里点种的西红柿空心菜,同往年种过的辣椒豆角一样,怎么都长不过酢浆草鱼腥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尽管如此,我照旧日日光顾园子,丝毫没被它们迅猛的长势吓退。当然每去光顾,我都会蹲下来,毫不犹豫抡起小锄头,直挖到“杂草”根部为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山城重庆,酢浆草鱼腥草向来不择地势,也不用施肥浇水,田坎边坡都可生长。曾听人说过酢浆草鱼腥草“贱”,想必正在于此。但酢浆草鱼腥草又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任你日日挖日日拔,它们每日都不停地往上窜。然,我却也不信邪,必是每日挖每日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此简单重复的劳作,虽是枯燥,我却好像也找到点乐趣。每当拔鱼腥草的时候,左手逮住鱼腥草叶苗,距它二三公分处,小锄头随右手就这么一抡,往下一挖一刨,连挖带刨,也就几锄头,往往都能挖出好些个根茎。见着一串串二三毫米粗二三十公分长的根茎拔出,便有一种“斩草除根”以一得十的快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酢浆草虽远不及鱼腥草根系粗壮发达,但酢浆草根部那绿豆大、有的也有小拇指大的球状体,不容小觑。可以说,不挖到球状体等于就没挖到根。每每发现酢浆草窜出芽苗,我也必挖,不挖到那个球状体誓不罢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想是这么想,但实际拔的过程并非那么理想。重庆泥土差不多都是黏土,常常板结成块,不像西北那沙土,一挖整个就松散开了。所以拔酢浆草总有见不到球状体的时候,却也没法,只能等待重新窜出芽苗时再挖再拔。只要见有露头就挖就拔,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地挖,反反复复地拔。正所谓“人勤地不懒”,园子确实如预设那般,该长的,顺顺当当地在长,不该长的,已全都拔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已是齐展展有模有样一块“净土”,但我十分清楚“杂草”并未除尽。倘若一拔了之,不消几日,园子这块“净土”无疑又会湮没在野蛮生长的“杂草”丛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拔草不是干“车铣刨磨”,也不是做软件编程,怎么看怎么说,拔草都不是个技术活。所以不用专门学,也用不着请老师教,戴不戴手套都可以拔。只是拔一次尚可,拔一时也行,拔一季也可以,倘若年复一年日日拔时时拔成为一种常态,未必谁都坚持得住。我一人坚持过一年半载还行,再往后就恐难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块半分地不到的“净土”,得来尚且如此。勤劳的国人营造起一地一方“净土”可想而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重庆晚报》2024年5月21日刊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