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楼道比故乡

yawa—李欣

　　上世纪九十年代，因老屋被拆，一片片老街旧巷平房被拆夷为平地，改建成楼群小区，拆迁的烦恼，新房的希望，几经周折终于拿到这套让许多人羡慕的二室半的大套房，祖孙三代有了各自的生活活动空间，他那时有点“高，大，上”，我们因得到他而滿足与骄傲，生活也就更上了一层楼。

　　一九九一年二月六日办理入住手续，拿到房门钥匙，七号打扫卫生，那时不兴装璜，有水通电就是最大滿足。不拘形式，脚蹬三轮车跑几趟就把家搬了，八号正式入驻，一周后在那里度过了个快乐的春节，从此，那里成为我人生第十个居住地。

　办完入住手续拿到新房钥匙，最先踏上，认识的就是这条楼道，这楼道笔直，一眼望到头，东西贯穿，通透，敞亮，坚实，好似“一马平川”，一路向东，右拐左拐便进了家门。

　　那时这房子姓“公”，房租19.75元，按人头户口分配。后经过房改又改姓了“私”，曾让许多人一夜之间变成百万富翁，过了把富人之瘾。只有这楼道被大家免费公享。

人们来去匆匆，借道而行，只是很少人关注到他，跟他说声谢谢，道声再见！无论人来客往，还是生老病死，这个楼里发生什么，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包容，接受着。

　　这走道，最初给我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逗煤炉方便，因为他窜风，只要把炉门对准风向，不用扇子摇，即刻浓烟滚滚，那条长长的烟，呼呼的火起码可以飘滿半个楼道，很壮观，也有点仙镜般，那浓烟让人泪流满面（现在叫环境污染），可当烟消云散，柴火燃尽把煤基点燃时，就可以红着脸，满怀希望去烧饭了。

女儿也曾经因“失职”把媒炉熄灭了，被罚逗煤炉，火烧火燎，笨手笨脚却很开心的把煤炉逗着了，事后还写了篇作文“小火苗”，并得了高分。

人写故乡，我忆楼道。这楼道版的炊烟袅袅，使我也有了“乡愁”。

　　那时这楼道光秃秃，寸草不生，每天匆忙路过，说他长，他只有六十米，说他短他却让我在这条道上反反复复，毫不犹豫走了三十多年，一条短道却跑成了长跑，成了我人生的马拉松。走着走着，把妈走丢了，走着走着把女儿都走成中年人，也把外孙也走成了一米八大个子，自己也走老了。这张照片才是这楼道最初真实的本来面目，最朴实的一面。钢筋水泥，坚实而不显富贵，不攀比。

　　那时候，人们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单位和家，来去匆匆。这楼道像一绳索把六十户人家拴在一起，新式版的大杂院，只抬头不相认，相互不识彼此，少了邻里间淳朴的情谊。后因楼上滴水，乱扔垃圾，下水道不通，楼下违建……，诸多矛盾，与楼上斗，与楼下斗，时而各自为战，时而团结一致，枪口对外。大家便有了认识，有了交流，有了家长里短。

2013.3.22多方原因，拆违成功，让这憧楼登了报，其实他的生存环境没有因此变的更好，邻居们的素质，邻里间的关系在磨合中却越变越好！

　　这座楼初建时是准备办公之用，又因安置房不够分配，被改造成商住两用房，框架结构，建房材质，工程质量在本小区数第一，但暗厕，暗厨，房子不是自己设计建造的，总有遗憾之处，从此有了室内装饰科目。居民入住后各家住户拆东墙补西墙按照自己意愿改造装璜，房内被改造的面貌全非，而这楼道却我自巍然不动保持着原样。

又因生活需要，社会发展各种管线在他头上左一道右一道箍着，新的来了，旧的又不拆去，从未有人帮她梳理过，像一个老妇零乱的头发，使她退去了青纯，更显岁月的沧桑，能屈能伸，忍辱负重，今日不知明日事，知了又奈何。

　　退休了，回归家庭，回归喜好，生活节奏变慢，走在这走道上有了片刻停留，感觉应该利用这走道放上两盆小花，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先走道一侧，越摆越多。干脆又把另一侧做了铁架，二楼喜欢花草的邻居们纷纷效仿，也都兴致地做起花架，种花种草，从此这楼道有了泥土味，有了一丝丝淡淡的芳香。让这楼道有了青，红，黄，绿，有了生气，成了一条绿色长廊，让他再一次被利用。

　　一七年高档小区四起，我们已成为老旧小区，八月二十五日小区出新，拆除旧铁架，为楼道做了整体花架，给爱花使者们又有了发展空间，与楼下的繁杂隔起了一道绿色屏帐，让楼道有了点幽静感。

原来每天每次回家只走四分之一道，现在有兴致走全程了，享受各家不同风格花草，聊养花之经验，成了我们的空中花园。

　　种花种草是一种享受过程，从一颗小苗到打苞开花，一波一波轮番上场要倾注好多心血与期待。常常坐在窗前，享受过路邻居们的赞赏，拍照，心中都会暗自窃喜，心花怒放。

有时也会带来烦恼，常常好花好盆被人搬走，让人心痛不已，失落。所以，使这楼道花花草草一直升不了档次，不够浪漫。公共区域，平常人家，不求大福大贵，只求青绿养眼。

　　这条楼上之道，被珠江路与长江路相挟，闹市中的一条静道，不会被行人，车流打扰，加上邻居们种的花花草草，自然也就成了许多老年人散步锻炼，中年人抽烟，小娃奔跑的地方。站在楼道向远眺望，盼归，送客，低头看看这繁杂的人世间，便有了种诸葛亮登城楼观风景的感觉！在喧嚣尘世中却有了一份宁静。

分到新房时，妈妈已行走困难，是我背着她走进新家，时常背着她上下楼。常常望着这来来回回踱步的老人，心里总有一种幻想，如果妈妈也能置身于中，看着社会变化，享受现代化的生活那该多好啊！

　　这楼道面朝北，东西左右窜风，半阴半阳只适合春夏秋末种花，春夏一盆盆花，秋冬一堆堆盆，一半繁华，一半凄凉。月有阴晴圆缺，花有开谢荣枯。这楼道知冷暖，懂进退。

　　在这花花草草中，我最喜欢牵牛花，有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的我因为特喜欢粘人，强求被爱，到哪都要爸妈牵着手，缠人，被家人叫着牵牛花。所以，每年都要种上一小片牵牛花，很多年了，牵牛花也成为了我们的楼花。

　　我们也曾经因停车困难，环境卫生差，噪音，油烟，怪过，怨过他。想离开他，四处看房，与他有过短暂分离，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接受他的优缺点，与他相伴，其实他是无过错方。

楼下的吵闹声，车水马龙，杂乱中的人气十足，生活便捷，听到人声，闻到烟味给了我们安全感，不寂寞 ，曾在我们眼里的杂乱变成“繁荣”，吵杂声变成安神剂，老公说听不到这声音睡不着觉，一种眷念，一种习惯吧。也许我们真的老了，改变不了世界也很难改变自己，不同年龄，不同心境，不同取舍。凡事不求全和满，事事圆，时时安，事事有遗憾，事事有值得。这楼道与我们人生之路相交了几十年，我俩半斤对八两，相互不嫌弃，一起共享人世间不完美吧。

　　我与楼道“两小无猜”不知觉中，不知谁先爱上谁？还是花为媒?年青时的我，无论在外有多么辛苦，遇到什么，只要看到这楼梯，楼道就立马抛弃烦恼，扛着自行车三步并二步就蹦着上了楼。那脚步时有快慢，时有轻松与沉重，在楼道面前随情随意，相互“恋”着。

 如今的我不再为生活，而是爱生活了，每天清晨一定要打理下花草，清理楼道，向鲜花问声好，跟黄叶说声再见。来往的大人，小孩，友善的邻居们都会给我一个微笑，一声问候。他们只认为这个婆婆很勤劳，爱干净，其实这楼道被人走多了，也有了“人味”，有情有义了，这是一条岁月之路，我对他情有独钟啊，不想让他老的比我快，我们一起迎朝阳，度黄昏吧。

　　我们都曾是这条道上的过路客，与他一路同行，有过顺风顺水，也有过坎坎坷坷，有过付出，有过春意盎然，鲜花盛开，也有过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他是我的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没感觉到感慨万分，我们感谢他，念叼他，不负昨日路，珍惜今日景！我把楼道比故乡！

　　谢 谢 阅 读

亚 娃 2024年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