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铃】八月桂花香

梅虹影

　　八月，轻霜附草，丝丝凉意袭人，也渐渐让秋蝉闭上了眼睛，夜晚恢复宁静。又逢中秋，残缺的月亮慢慢变得圆满。

小时候看月亮，很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月亮里有棵树？”妈妈停顿了一下，指着月亮对我说：“月亮里有间广寒宫，宫里住着嫦娥和玉兔，还有一个神仙叫吴刚，那棵树叫桂树，桂花很香，可以欣赏也可以用来酿酒。”我又问：“嫦娥和吴刚是一家人吗？”妈妈说：“应该，不是。”

《山海经》记载：西河人吴刚离家三年学仙道，炎帝的孙子伯陵乘机与吴刚的妻子产生了感情，并生下三个孩子。吴刚一怒之下杀了伯陵，太阳神炎帝便惩罚吴刚到月亮砍伐随砍随合的不死之树——月桂。吴刚的妻子对丈夫的遭遇非常内疚，便让她的三个儿子飞上月亮，分别变成蟾蜍、玉兔和蛇陪伴吴刚。

明代李笠翁在他的《李渔随笔》中对桂树的描述是：“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家乡的八月，桂花总是瞬时间满树齐开，不留余地。逢到大人们兴致好，就会带我们赏月看桂花。黄色的桂花缀满树枝，香气竟是那么的浓郁逼人，香中透着甜蜜，人在树下草丛中躺下，定有一个甜美的梦。用手绢包些桂花回家，放上糖腌一腌，在中秋节的餐桌上，它是最香最美的点缀。

母亲喜欢在糖芋艿上放桂花，我听到有人吆喝“桂花赤豆汤”就嘴馋，桂花酥糖、桂花糖年糕一直是中国传统的美点。老辈人喜爱这八月丹桂，更会将八月出生的女孩，取名桂花，八月出生的男孩，取名桂生。

浅秋轻风里，青巷深深处，推门看桂花开遍，金丝沾衣，拾集来蒸煮晾干煮酒沏茶。

村里的古寺里有两棵高高的桂花树，古寺靠近学校，文革围墙被拆，桂花树就跟操场连在一起。花开的时候，在教室里都能闻到香味。放学时候，常有调皮的男生爬到树上，去攀摘那些盛开的枝条，而那些女生则在树下仰脸用手接住，然后互相追逐嬉笑着，用手里的桂花遮挡着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到得家里，便是满身淡淡的花香和头发里金色的桂花瓣。

每每这时大人便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们，不可以攀折寺庙的桂花，寺庙的东西都是神物，佛祖菩萨会生气迁怒的。小伙伴们对这个告诫虽心有顾虑，但还是挡不住这份花香的诱惑依然顾我。直到某天我一个同学不小心从桂花树上摔了下来，大家才想到大人平时的叮嘱，从此桂花树下安静了，少了一份乐趣，多了一份对神树的敬畏。

金秋时节，桂花飘香。秋天并非只有凄美地天气，它还有桂花酒、桂花糕，还有那么多美好。曾记得儿时物质缺乏，母亲总是喜欢想方设法地让我们吃得好一些。在母亲巧手制作下，总能把几样东西融会贯通地搭配好，把食物做得形中增添美味可口，让我们吃起来胃口不错。因为母亲做的桂花糕之美，无论桂花糕印象为哪般姿态，都是自然的最好的馈赠。母亲做的桂花糕，首先将黑芝麻核桃花生炒熟并混合坚果和糖，第二步骤，将糯米粉用温水和成面团，过筛成细腻糕粉；第三步骤，将糕粉倒入模具中，撒上桂花上锅蒸制；第四步骤，蒸40分钟熟透为好；第五步骤，将冷却后桂花糕切成小块食用。仲秋时节，母亲做的桂花糕，带着一股清香的桂花香味，令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每当中秋佳节时，想起母亲穷尽一生追逐梦想那细水长流的爱，让我们这些孩子们永生难忘。

少年时听母亲说，桂花开三遍，第一遍只能闻到花香，看不到花朵的，那是“仙花”；第二遍，能看到花朵也能闻到花香，那才是真正的“桂花”；到了第三遍，只能看见花朵却丝毫没有花香，那叫“人花”。这种说法，是否正确，不必去计较，倒是从中觉得，我们的前人都是很低调很尊重神灵和大自然的，他们把第三遍开的错过了真正的花季的桂花，硬生生地拉到自己身上。

某天晚自习后，我路过一个商店窗前，看到电视里正在播放港台连续剧《八月桂花香》，罗文低沉的主题曲一下子就击中了我脆弱的心房。“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若回首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繁华落尽，一生憔悴在风里，回首时无晴也无雨。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薄。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尘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我不禁想起自家门口那两棵桂花树，它们像极了两个忠诚的卫士，永远守卫着家。那个时候旧房子全部拆除，改建成新房子。当一切都被拆除了，唯一保留下来的，就是这两棵其貌不扬的桂花树，它们已经似亲人一般如影相随，不离不弃。它带给我们阴凉，留给我们芬芳，庇佑着这一方风水，有它们在，就有了家的影子在。无论身处何地，只要一闻到桂花香，就似乎闻到了家的味道，看到了家的身影，它成了放不下的牵挂，上面挂满了沉甸甸的乡思。

每到秋来，八月桂花遍地开，惆怅还依旧。若时光不老，请允许我抖落一身的尘埃，在暮色如水的秋夜里，对着暗香袭人的桂花树发发呆，在流年如水的秋歌里，摇落那一地的记忆与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