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 往事如烟——记少时点滴旧事

秋日枫叶

曲/少年游  文/唐久精



清晨门外吆喝声

1965年4月因父亲工作调动，举家从株洲市新月塘迁至衡阳市江东区苗圃乐群里五组。

一天晨光熹微，听到窗外有吆喝声，“有小淤冒，小淤冲担”嗯？“小鱼冲蛋”？我感到新奇开了门，只见一位瘦瘦个头不高的农民挑着一对大木桶，他问我家有没有“小淤”卖，我问“小淤”是什么东西？他说是小便，并解释“小淤冲担”就是把收小便木桶凑满。后来人们把“小淤冲担”戏说为“小淤冲蛋”🤭这是后话。

当时我们这里住家中都没有配套厕所，公厕离家较远，一般是上大厕去公厕，上小厕在家里。家境殷实一点的用痰盂做夜壶，差点就是小木桶，晚上放在室内，白天放在室外比较隐蔽的地方。

附近郊区农民育稻田、种菜需要肥料，当时化肥刚上市不久，要凭票才能买到，属紧缺物质。所以他们到居民集中地方收“小淤”做家肥。常年在我们这里挑担穿巷收购有两人，一位年长者一位年轻人。

我们家卖“小淤”基本上是我来操作，每次都要与收“小淤”农民讨价还价，我们六口人之家，人多量大🤗，有时候一天或两天卖一次，一次有几 分钱💰 进怅，我把卖“小淤”的零毫子（硬币）藏在门后一个小洞里，攒多了就会给母亲补贴家用。母亲也常说你自己也去买点零食吃，但是我从来不乱花。邻居刘妈妈到月底手头紧了想抽香烟，还向我借过几次钱，自己节约不乱花钱也是从这里开始养成的。

邻居有一位老人家，人呼王婆婆，生活也困难，老人家每天不停地喝水，小便随之也多，就是想卖个好价钱。

当时一些人家也有掺假现象，他们将水掺进去充量卖给人家，掺多了收购农民也会发现，就会减价收购。我是从来不掺水弄假，每次都是“真材实料”🤭从而延续了诚信做人的家风。

有一年冬天很冷，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一位李姓收“小淤”小伙子冻得瑟瑟发抖，妈妈见状把他叫进家中烤火取暖，父亲还倒了一杯白酒给他喝说是暖暖身。后来他还在我们家吃过几次饭。所以他时隔半个多世纪还记得我父母，说他们是大好人（注：写此篇时前些天在菜市场见过他）。

大约1970年后，和平公社与管区（居委会）挂钩，由农民挑桶来收“小淤”，不再有买卖交易了，属自愿支农。

如今这一奇特吆喝声早就销声匿迹，但这种声音时而在耳畔出现。

以“小淤”作题材好像有点不雅，但是是那个年代我居住地独特的事物，也折射出当时人性的形形色色。

铁路惊险爬车

离家不远处有一条铁路货车车皮调车专用线，调车线从苗圃公园这一头到铁一小位置岔道处，岔道处上方是个驼峰进行溜车编组。

负责调车机头编号1771，如雷贯耳的蒸汽机车名号，沿线一带小伙伴们无人不知晓，大伙称其为“幺拐拐幺”。

小伙伴们为了摹仿电影《铁道游击队》队员飞车风采，很多人在下午放学后，或者星期天瞒着父母相约去爬火车玩。其实自己是一个听话的小孩，不知为何也加入了小伙伴们爬火车行例。（注：我也只是偶尔去过几次）

那时铁路线都是敞开式，安全隐患大，建设里和自强里交界处有一条小路，从这里到茅坪街要横穿无安全保护措施的铁路调车线、京广线和湘桂线，我们正是在此处上调车线爬火车玩。

初次爬火车胆子小，是等火车在前进和后退转换时爬车，主要是跳下车时要注意，因为铁路轨道是铺在枕木和小碎石块上，小石块有个小坡度，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石块摔倒，而且跳车后还有一个惯性，人要往前跑几步。所以火车在行驶时跳车是一门技术，不过关者就会出事。

熟悉掌握爬车技术后，我们会一只手抓着货车箱爬栏，一只脚踏在下方爬杆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和脚形成一个“大”字，兴奋地呼叫声与车轮钢轨碾压声交织在一起，演示着少年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激昂旋律，并享受火车加速带来的刺激。真有铁道游击队之歌“爬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歌词中的感觉，却不知晓也与死神、危险同行。

记得有年夏天一个下午，小学同班同学谭建甫不知跟谁爬火车，惨死在滚滚无情的车轮下。听到消息后，当天我还去看过现场，在调车分岔处看到他躺在冰冷的铁轨旁，血糊糊，惨不忍睹。前车之鉴，从此后自己再也不去爬车玩耍了。

有住在沿线附近工农里地带小伙伴们在衡铁第一小学读书路程有点远，他们经常将“幺拐拐幺”火车当上下学交通工具，火车正好在工农里处转换行驶方向，安全系数也大些。

也有些胆大的人见车皮箱内有甘蔗，也会毫无顾忌扯出一根掰断来吃（注：只是听说，没有看见，更没有参与🤫），在那个物质匮乏年代也是一种味蕾享受。

无法统计当年有多少人手脚被车轮碾压断，有多少命丧车轮下。如今看到有些人撑拐杖，有的人成了“一把手”，他们为自己年少无知负出沉痛的代价。庆幸自己手脚俱全🤭 今天回想起来仍心有后怕。

写此篇时去调车线现场去踩了点，高墙深锁，不见人影，即使旁边多了一条铁路线路也显得格外冷落萧条。几经岁月变迁，当年的驼峰不见，铁路工人用铁鞋制动车箱，俗称“插麻拐”繁忙场景已成过去，“幺拐拐幺”机头早已退休入库封存，爬过车的小顽童们已迈入老年，留下的故事也成为茶余饭后闲谈话题。

人造河边往事

铁路苗圃广场周边有一条人造小河，窄的部分五、六米，宽的部分大约十来米不等（宽的水域应该是自然水塘），水深浅不一，深的地方我们踩不到底，小河环绕苗圃大广场大半圈，河头河尾有一条宽水沟与苗公园池塘相通。此河大约挖掘成时间是五十年代初与苗圃广场同时建成。

人造河是我初学游泳的场地，无师自通，在此我学会了蛙游、仰泳及侧身游，虽然动作不规范，却是从此不惧水、不沉水，而且终身受用，才有后来到湘江中流击水，不再是一只被人讥笑的“旱鸭子”🤗

夏日炎炎趁家长午睡，我们会用吹口哨方式联络小伙伴们去游泳，有家长在旁时会悄悄伸出食指与中指做上下打水动作。到了河边，我们像放养的群鸭扑通、扑通跳入水中，有时候趁没人也会光腚下水，主要是怕短裤湿了会被父母发现🤫或者把湿短裤挂在河边树上晒干， 游完之后换上，如果穿了长裤也会直接套在湿短裤上回家。

记得有一次中午带弟弟去游泳（玩水），那时还不是很会游，竟敢背着弟弟过河，突然踩到深处，水快淹到肩膀上，自己没慌张，慢慢走到水浅处，还好有惊无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文革文攻武卫时期，有一次看到造反派组织人拿了一箱手榴弹，说是炸鱼，扯了拉线往人造河里扔了几枚，水柱冲了很高，鱼只死了几条。说是有一枚没响，他们走后，我们就下河去摸手榴弹，摸了几个来回没有摸到。

自己还动手用旧蚊帐做了一个罾网（用竹杆做支架方型捞鱼网），网中间放些打碎的螺蛳和蚌壳做诱饵，在人造河及旁边的野塘中网鱼，一般没什么收获，（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蚊帐布孔太密，走水慢，阻力大，拉上来鱼都跑了）。同时也会用大头针弯成钩子，用一节高粱扫把杆做浮漂，粗点白线做钓线去钓鱼。当然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现在还有一段人造河没有填埋，正好是我们游泳及造反派丢手榴弹位置。

八十年代末期在人造河旁建立了一个游泳馆，周边小朋友有了安全、舒适的游泳场地。但每走到苗圃广场，人造河带来儿时快乐的情景就会呈现在眼前。

端午节 艾飘香

每逢仲夏五月初五端午节，野艾芳香袭人，家家户户不约而同插一把野艾条在门楣和窗口上。母亲也会将其熬一大桶水放在木盆里给我们洗澡，洗后顿觉皮肤清凉，沙痱子也少了许多。

母亲还会在端午节这一天，拿一把艾草条在家中各个角落床底下扫一遍，并用略带有祁阳乡音唱道：“端午节，端午节，蚊子莫在屋里歇，你在外面吃露水，莫在家里吸人血”。这一扫一唱地驱赶，艾香四溢，蚊子真的是乖乖去户外吃露水，我们可以连续安稳睡几个晚上🤗如今九十一岁的母亲还能熟读这首顺口溜（这首顺口溜出自谁手？什么年代？无法考证）。

清晰记得有一年端午节前几天，不知何缘故家里总有一股血腥味，将平房200x200红砖组成的地板洗得通红通红也无济于事。端午节这一天午时妈妈点了几根香，手拿一束艾草，边扫边囗里念念有词，我们都坐在床沿和櫈子上翘起双脚惊愕地看着妈妈施“法”🤫 她从房间上上下下各处地面一直扫到户外，真稀奇经她这一扫血腥味竟然消失了。由衷的佩服时任“湘江风雷”组织、广铁衡阳第二工程段、五•七连支队长的妈妈驱邪“造反派”“风雷”强大气场🤭

事实证明艾不仅能驱蚊避秽、旺盛门户，还有祛湿、散寒、止痒、止痛、止血、消炎医疗效果。所以端午用艾一代一代的中国人默默地传承着，从而持续延宕了两千多年艾文化。

公用自来水管

我家用的自来水管是在乐群里五组和六组结合处，水笼头周围砌了一个小水泥池子。几十户人家共此水笼头，很多人在水管旁洗衣、洗菜，边洗、边聊天好不热闹。

有时担水要排队，我在家里排行老大，也是挑水主要劳动力，每天放学后或者早上要把水缸挑满。我还学雷锋做好事，经常帮隔壁邻居衡铁第六小学教导主任黄老师家担水，（她丈夫姓付也是火车副司机经常出乘在外，她本人矮小瘦弱），为了表达感谢，她还送了一副乒乓球拍给我。

夏天自水管旁是露天开放的澡堂，有些大人在天黑时在此冲凉。下午放学后好多小伙伴在笼头下冲凉，打水仗玩耍，也有女孩参与其中。记得我去洗澡冲凉是上身赤裸，下面穿着小短裤，肩上搭一块毛巾，手拿一个内有肥皂的盒子，脚穿一双木拖鞋。有一年坚持从夏天一直洗到秋暮初冬。

那时没有水表，收水费是按每户人口累计，每月交纳几角钱。

当时也有一些人家在自家院子打了水井，这样用水方便些。当自来水管停水了或者洗地板我们也会去邻居家井中提水。



家门囗一条大阳沟

我家旁有一条宽800公分深1米用石块砌的流水沟，这条沟弯弯曲曲有两三里长，通往铁路苗圃林场一个池塘中。刚搬到这里时见过有小鱼在游动，有些人家养了鸭子也会放到水沟里。

虽说是大阳沟，但它有时比河水还泛滥。每值夏天暴雨来临之际就是沟旁几十户人家涨水时。因为水沟下游堵塞水走不畅，就从各家屋檐滴水小阳沟倒灌各住户家中，每次退水后各家忙于清洗脏物泥水。

沿沟住户们多次向衡阳铁路分局和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但都没有解决。很多地势特别低的人家没办法涨水前就在家进门口垒沙袋，或者插木板，但效果不好，有些人家索性用砖块砌了一堵有二百公分左右高的拦水墙，解决了水的侵扰，但是没涨水时出入有点不方便。这些防水拦截“堤”成为当时乐群里五组和六组一道独有的景观。

由于长期饱受涨水困扰，居民们奔走呼号，终于在1986年开始拆除平房，修建流水道，新建楼房，这一片居民陆续结束了涨水带来的苦恼。

滑板车

儿时玩的东西也多样化，记得冬天落大雪时在衡铁电务段门口斜坡滑雪撬（在小四方木櫈脚底下固定两个长竹片）。夏天在有坡度的道路上玩轴承滑板车。

当年我有一辆无动力轴承滑板车，是纯手工制作，父亲在单位帮我找到三个弃用的旧轴承（小时候叫弹子盘）及相关材料，我当下手协助他一起完成的。车子由三个轴承组成，前面一个是固定在单独可转动木板上，后面两个稳定平衡。

铁路公安分处门前有一条水泥马路，路面没什么坑坑洼洼较为平整，从此处到铁路医院铁路苗圃卫生院是一个约20度左右斜坡，长50～60米长（现在由于马路多次改造修复坡度没以前大了），在铁路苗圃卫生所处是一个急转弯道，然后坡度趋缓。

滑板车没有刹车装置，坡度大，速度快又有急转弯，如果在急转弯处没有掌握好平衡，就会人仰马翻，头破血流，所以也是一种冒险活动。

下午或者傍晚我和小伙伴们相约一起去滑车，我们滑行方式有坐姿和爬姿，坐姿用脚操纵方向，爬姿用手掌握，窄小的车有时还可以双人滑行。

晚上行人少车也少，滑车不用担心撞到人和车，所以滑行启动时还要伙伴们在背后助力一把，这样滑板车速度更快更刺激，呼啸而下，气势颇为壮观，滑板车轴承与地面摩擦而产生的火星在黑夜中犹如一道流星。凭着速度惯性我们可以一直滑翔快到苗圃大树水塘边（约四五百米）。滑完之后又用绳拖滑车返回原处，往返数次，乐此不疲🤭。

结束语

流年似水，往事如烟。人至暮年，闲暇之余总会感叹岁月无情，常沉湎于回忆远逝的过往，唤醒行将淡忘的美好、有趣、惊险经历，把残缺的片断串联一起。此篇就是将我们那个年代一些不一样的经历、所见所闻以飨诸位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