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不大，或可观

马增千

近日，翻检到自己的一批小油画。五十多年来，我画过相当数量的小油画。几经迁徙，这些画佚失的不少，有幸保留下来的无论妍媸，都经历了岁月的加持而成为了令人不舍的故人。我喜欢画小画，这种选择缘于学油画初期对节省画材的考虑。初学油画是在插队前，五十多年前，那时画材的取得并不像现在这么方便。按照当时在业界流传的油画技法小书，我自制了画箱及画纸，用这些工具在北京街头巷尾塗抹的大多是巴掌大的小画。画小，完成得快，能及时享受那种写生的愉悦，更实际的好处就是省颜料省纸不费钱。那是下乡前的“逍遥”期，时间是大把的有，金钱却是明显地匮乏。后来去雁北插队，在荒寒的冬天，几掛马车轧着雪路拉了十几个冻得发红的小青年进了河曲堡村，无人知道我的行李里还裹着那个自制小画箱，这是我在特定历史时期依然葆有足够浪漫的见证。这个时期的画大多画在自制的画纸上，各种的硬纸板抹胶，偶尔会用上纤维板或小块三合板。后来几十年，画材的取得已十分方便，只要场地方便，画多大的画儿都已成为可能，但我依然不排斥小画儿。大与小的画幅在绘制中有各自无法替代的审美点。画有大小，无论大画小画，画好了都是好画。省力，省钱，省场地是小幅画的优势。当然，唯一不能省的是观赏价值。 2024-8-12 缤纷的秋树 20.5cmx13.5 ㎝ 1972 不觉间五十多年过去了！这是我1972年在农村插队时画的写生，桑干河湾的一片杨树林，是我在生产队放牛时的放牧地。那年代，腹中常感饥馁，画面却不缺生动，跳跃与灿烂的笔触在这幅小画中闪烁，一个困顿中的年轻人对大自然的执着赞美令五十多年后的作者观之仍不免动情。 局部 暮色 14cmx19㎝ 1971 同样是作于半个世纪前的一幅画，1971年，当时我插队在山阴河曲堡已有三年，暮色降临时的惬意乃是插队时的美好记忆。天将晚，收工了，回家吃饭，村道上或传来归圈牲口的不紧不慢的叫声。之后不久，村子便会被夜幕遮没，庄稼人进入另一个状态的轮回。 《雨歇》1975 14㎝x18cm 雷雨瞬间即过，阳光喷薄而出。那是49年前夏天的某个下午，北京玉渊潭，一阵急雨过了，暖色阳光透过灰色云层洒向湖面，此时我画笔抹的每一笔颜色都是这一时刻的量身定制，于是这幅小写生便成为了某年某日的某个时刻的存照。 浓绿 19㎝x27㎝ 1974 图书馆后留有一片树林，树木与杂草丛生。不知为何，当年我把这片楼宇间的绿地画成了绿色山谷的感觉。 　　桑干河滩 7.5㎝x19㎝ 1975 画很小，大约信封的二分之一大，蓝天、远山、近山、有窑洞的村落、桑干细流、河滩及鹅卵石，想画的都画上了。 黄河之风陵渡速写 1979 12㎝x18㎝那年到晋南开会，随会议团到了黄河边，抓空画下这幅速写。首次画黄河，于匆忙中识得她淳厚温暖的色彩。 《永乐宫写生》27㎝x25㎝ 1979初识永乐宫之恢宏壁画，膜拜。参观间隙，捧袖珍画箱一只，小尺幅速写以志此行。 雪野 46㎝x55cm 1992 三十多年后重观此画，画之得失姑且不论，但作此画时的状态堪可嘉许。尺幅之间，不妄诞，不虚浮，静心营造，画里画外唯“纯静”二字耳。 局部 局部 一幅小尺寸创作。当年兴之所至，塗抹在不大的画幅上，可远观亦可近取。 局部 局部 林中空地 2011 50㎝x60㎝ 对细碎阳光的描绘彰显了作者对大自然的诚意。 一路杏花入深山2011 35㎝x35㎝ 在春天的气息里开车在京郊随意转悠，行至昌平南囗某段，停车在路边画这条进山的小公路。公路是新修的，沿途有杏花逶迤入山。其间引来路过的一对女士驻车观画，其中一女曰：画得真好，给我呗！我真诚地感谢了她的赞赏，委婉地拒绝了她的索要，于是留得此画。 去杭州开会，住在柳浪闻莺边上。晨起蹓跶至南山路，早6时的路上鲜有车马行人，草木间时有鸟啭莺啼。一辆遗放在路边的单车，一个寂静多时的电话亭，一条不缺故事与风景的绿荫路。 被它们的韵致吸引，绕着京郊这些硕果累累的柿子树转转停停地画了几天写生。 雪后放晴，心情大好。当年东晋王羲之写过一个著名的便条儿，谓之《快雪时晴帖》，想必当时正是如此天气。 在画完白塔寺夹道这片小时候就熟悉的阴影之后，我意犹未尽地写下了如下的句子。 《晴朗的天气里途经某巷》马增千 五十多年前，曾在你的这片荫翳里奔跑小鹿般恣意步点欢快而轻灵彼时，我尚小，你很老 五十多年后那一片荫翳还在我带给你踽踽的身影却丢了往日的足音此刻，我已老，你如故 欧陆观花之静巷 61㎝x50㎝ 2008 在佛罗伦萨的“胡同”里体会“翡冷翠”的味道。 局部 温暖的秋阳与秋阳中的慵懒。维也纳。 局部 在酒店阳台上画瑞士雪山。雪山气候变幻无常，云谲波诡，瞬息就是另一番景象。我感觉我的画笔一直在与云赛跑，巴掌大的速写，急就章的状态。 局部 维也纳有供游人乘坐的四轮马车，当马蹄哒哒地在霍夫堡的石路上踏响，路面上的马尿气味拉近了我们与老欧洲的时空距离。气宇轩昂的马车夫与他背后的华丽车舆，带你领略昔日繁盛帝国的遗韵。 局部 局部 城市的繁华与繁华中的嘈杂。维也纳某街口。 在瑞士司空见惯的绿色中找一找绿与绿的交响。 镜前人物是我多次描绘过的题材。 不大的画面，画了一条长椅，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 胡同里的生活经历让我总想画出一种“旧砖瓦”的气息。 立夏 33㎝x40.5㎝ 1992 这是“编”的一幅小画，所谓“编”即是不用模特也不写生，主要依据形象记忆与想象随意塗抹，直至满意或不满意为止。 局部 花荫 30x20㎝ 2017在废画残底上“编”的一幅小画。 在疫情防控时画的一幅花束。那时期对干净空气、阳光与鲜花的向往十分强烈。坚持了大约一年后，我也“阳”了。 瑞士的雪山。描绘这种清冽澄彻的风景自然要有爽利的用笔。 局部 威尼斯的水道不乏色彩与传说。 无论中外，都有在路边喝一杯的闲适。 局部 有扎啤有音乐也有故事。德国慕尼黑。 局部 局部 去西南出差，江边遇骤雨，既而雨歇，山川景物于氤氲之中自现其美。 局部 《伤逝》插图之一17㎝x22㎝ 1988 《伤逝》插图之二198818㎝x21cm 《伤逝》插图之三198816㎝x22.5㎝ 《伤逝》插图之四198818㎝x22㎝很多连环画和插图原稿都被出版方拿走了，现在也不知去向。这几幅小画参加过全国美展后有幸放在了我的手里，算是陪我到老的孩子。 ～～～～～～～～～～～～～～～～～ 小画还有不少，闲暇时会翻看到它们，随之会想起与之相关的一些过往。人老了，有旧账可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2024-8-15 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