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秋来风景异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彼德

“坝上”是一地理名词，特指由草原陡然升高而形成的地带，又因气候和植被的原因形成的草甸式草原，处在中国地势第三台阶与第二台阶结合部，内蒙古高原南缘包括张家口、承德、赤峰一线俗称“坝上”。曾经走过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北、辽宁、吉林、黑龙江八个省区与内蒙古高原结合部，从西到东，唯觉冀蒙相接的“坝上”景观美如画卷，尤其时在金秋。金秋刚至，与家人驱车上坝，再次领略那口口相传的极致之美。 一大早，有中非合作论坛客人登长城，京藏高速居庸关段禁行社会车辆。既然不能走高速，这反倒让我们有机会从普通公路盘旋而上翻越燕山，从一个难得视角再来欣赏这座万里长城险隘雄关。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燕国就在扼控此口。《吕氏春秋》、《淮南子》皆曰：天下九塞，居庸其一也。《地记》：太行八陉，其第八陉为军都。 鸡鸣驿，位于怀来西北洋河北岸鸡鸣山下，城因山而得名，因驿而设城，以驿名定城名，明永乐十八年始建，是中国现存最大、保存最完好、功能最齐全、最富有特色古驿站，有“世界第一邮局”之美誉。 走进古驿，仿佛遇见前朝的前朝…… 宁静与安宁，人们回归最纯真生活 《过鸡鸣驿》长城内外，西风古道。邮驿两朝，加鞭快马，半亩方宅，素墙赤瓦。陶然过活，今日人家。 宣化古城墙下，一千三百年栽培历史的庭院漏斗架式及多株穴植栽培为特色的传统葡萄种植系统，世界独一，中国无二。传统葡萄园现存近千亩，被联合国粮农组织认定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金秋将至，硕果累累。 华夏自古以农立国，农耕文化是中华文明主脉。央视有个栏目专门介绍古老华夏农业耕作方式和历史遗产，比如：云南哈尼梯田、内蒙敖汉旗旱作农业、太行石砌梯田、江西鱼稻共生、宣化漏斗古葡萄园……内容丰富津津有味，引人入胜。 宣化明城墙 张家口秋晨远眺云泉寺 白云长得像白杨一般挺拔，这是塞北的金秋。 “堡”，本义指土筑的小城，不同的地方读音各有不同：pù、bǎo或bǔ。我的家乡海河下游有个于家堡，天津人读作“铺”；有部老电影《柳堡的故事》，柳堡在苏北，江苏人读作“宝”；张家口堡，张家口人读作“补”；瓦窑堡在陕北，当地人也读作“补”。 堡子里文昌阁。一棵老树、一座城阁、一条老街，见证古堡六百年风雨沧桑。张家口堡始建于明宣德四年（1429年），是长城防线上的重要军事驻军城堡，随着“北方丝绸之路”——张库大道的日渐兴盛，张家口堡的军事功能逐渐被商业贸易功能所代替，鼎盛时期张家口堡内票号、商号达1600多家。 岁月留下的斑驳记忆 张家口曾为察哈尔省省会。解放战争战略反攻某段时间，中共曾考虑将在哈尔滨或张家口“建都”，纵观后来的形势发展，当初的格局显然是小了些。 张家口依清水河河谷而建，分为桥西与桥东，东西两山夹持，地形逼仄，远不如宣化、延庆盆地开阔、敞亮、平坦。清水河是海河三级支流，向南汇入洋河，洋河与桑干河在官厅水库上游合流名叫永定河，永定河流经北京，经天津入海，所以说张家口虽远处坝下，却与我的故乡天津卫山水相依。 发源于坝上张北与坝下崇礼交界处桦皮岭的清水河是张家口的母亲河。 1927年，最后一任察哈尔都统高维岳被大境门的高山大川所感动，写下了“大好河山”四个颜体大字，更为大境门增添了气势。在明朝，张家口是把守外长城的重要隘口，是阻止蒙古鞑靼突袭中原的第一道关屏障；而到清代，张家口又是内地联系内外蒙古的重要通道“张库大道”（库伦，今乌兰巴托）的起点。张库大道从塞外重镇张家口出发，通往蒙古草原腹地城市一一乌兰巴托（当时叫库伦），并延伸到俄罗斯恰克图的贸易运销线，全长1400多公里，是有着“北方丝绸之路”之称的古商道。张库大道历史悠久，它始于明，盛于清，随着外蒙古独立而衰于民国，被誉为“草原茶叶之路”，在中国乃至东北亚外具有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以及历史地位。 口外长城在群山中起伏蜿蜒 坝下眺坝上 张北野狐岭：开启草原天路 放眼大马群山 天路只应天上观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时近乎物我两忘，好似融入万物本源。 在坝上，高大洁白的风电转轮几乎遍布每座山头每道梁，拍摄风景画面要排除它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中国能源结构已经发生深刻转变。 放马天边 坝上金秋，原野如碧 坝上金秋，红似烈焰 坝上秋来风景异 坝上随笔（一）午后，我们从草原天路一个往北岔口开车下去，七拐八折走出似乎很远的路，穿过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和茂密的树林，才摸到一个叫七里河的小村庄（属张北县）。村旁有一大片淖子，清澈水面倒映浮动的白云，绿草地上几只白色羊儿在岸边悠闲地吃草，四周屋舍散落，白杨傲然，望去宛如一幅展开的画卷，一幅坝上“桃花源”。和煦而热烈的秋阳透过树叶洒落下来，点点金色光斑在地上晃动。一片近淖空地上，几位村民一边晾晒打下来的毛豆和蚕豆，一边漫不经心闲话。一位脱顶大哥向我们夸耀他家蚕豆煮着吃怎么怎么香，于是我们说买些回家尝尝，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卖，说要留着自家吃。商品意识和交换规则在这座恍若遗世的塞外小村似乎并不存在，当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尘世焦虑、失衡与烦恼。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季轮回，怡然自得，仿佛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脑海闪入《诗经》中的古朴画面，再仓促的行程到了这里都变得悠长，置身于淳朴而恬静的“桃花源”可以放慢一切。‍好想不走了，就驻留在这里吧，做个遁世武陵人…… 瞧，那片片白絮何等精彩地悬挂在天上！ 不系之舟 游走草原天路中途小憩，遇见一位开房车卖咖啡的姑娘，齐眉短发，温柔干练，芳龄二十有六，老家贵州。‍边啜着拿铁边听她自述：一个人开着配备咖啡装具的房车随着季节和旅游热点大迁徙，这些年几乎走遍中国的东南西北，在孤独中阅历人间山河……‍勇往直前，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我仿佛于混沌中窥见一道希望的光。 不禁又让我想起那句话：人生不是轨道，而是旷野。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夕阳西下，游走于金秋坝上，似乎闯进古老《诗经》中的经典画面。白话一般发自肺腑的乡土表达，淳朴平淡而近自然。 近晚时分，车子疾驰在空荡无际的草原天路，仿佛颠簸在茫茫绿海上一只小小扁舟。蓦然，瞥了一眼反光镜，惊呼镜中的晚霞绚烂夺目，心醉般的感动语言无法形容。‍目不转睛地凝视，想将这天光刻在心底。‍人要相信机缘，但机缘决不会二次光临。 傍晚，我们于崇礼桦皮岭驶离草原天路。“天”明明在最高处，却偏偏落在最低处，啥意思？天路降于人间！ 天边有一对双星那是我梦中的眼睛山中有一片晨雾那是你昨夜的柔情我要登上登上山顶去寻觅雾中的身影我要跨上跨上骏马去追逐遥远的星星星星…… 坝上羊头肉，一道吃过就想回来再吃的草原美味。 沽源晨曦 奶白奶白的汤色，入口即化的肉片，怪不得“鲜”字一半是羊！早上，喝上一碗热腾腾坝上沽源羊肉汤，一个“鲜”字了得。 滦河上源闪电河流经沽源形成一片偌大湿地，蓝天下闪电河河水九曲羊肠般地流入金莲川草原，草原像是一张绿色的纸，河水做墨，大自然在这里恣意挥毫书写下这滦河神韵…… 坝上随笔（二）清晨，坝上太阳藏在云彩里一直没露头，浅秋的草原空气温润而清新。沽源滦河神韵九曲湿地游人稀少，去往观景台阶梯长而缓，我们遇见一对老夫妇，于是攀谈起来。男人七十有二，女人小男人两岁，看去都很富态，猜想从前不是当过官就是发过财，亦或即当了官也发了财，只是当下步履都有些迟缓。老夫妇说，他们是从北京开大奔过来的，每天就跑200公里左右，到哪是哪，量力而行。上半年去了云贵，好风景看了一路，这样的节奏有好几年了。人到了这个岁数，体能衰退特别明显，原来感觉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就不能按年计了。实现夙愿就该抓紧时间了，不能等，不然就自己亏自己……‍这对老夫妇似乎在感悟人生。老在路上，没老在窝里，那可是上天（神）赐的福分。没有谁能保证会走到啥时候，不过，也正因如此才督促人别停下自己的脚步。‍我说。他们会心地笑了。非常理解老者人在路上的心境，也未必不是自己的一面镜子：人这辈子自己要对得起自己，活就要活个值，让家成为再出发的地方。‍聊过别后，不觉我们已经登上观景台。俯瞰滦河源头，茫茫绿草甸上缓缓流淌的九曲十八弯盘龙般尽收眼底。 关于一条河流，如果观察民俗情风俗，一定要到她的下游去，因为那里是人文荟萃之地；而如果想看较为原始的风景，那么不妨追溯去她的上游，因为那里很少有人为的扰动，这是我多年的行走体会。 坝上淡淡油菜花 坝上向日葵海 坝上处于北方农牧交错地带，收割青玉米是为了喂牛羊。 长这么大，头回看到芥菜在地里长什么样，还是在坝上。 坝上随笔（三）在我的家乡天津城中心地带百货大楼下有条多伦道。抗战胜利后，中国政府收回日租界，为纪念1933夏民众抗日同盟军多伦抗战，由福岛街改名多伦道。吉鸿昌将军指挥多伦浴血战夺回我河山，是长城抗战后中国军队对日作战的第一个胜仗。也正因此，早就想来这方塞北热土走一走，看一看。这天一早，我们游过坝上沽源滦河神韵，开车前往正蓝旗元上都遗址，于近午时分路过向往已久的多伦。隶属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的多伦地处内蒙古高原南缘、阴山山地东端北麓，温带半干旱向半湿润过渡的典型大陆性气候。多伦，蒙古语称为“多伦诺尔”，意为七个湖泊（又称七星潭）。宽缓的半环形盆地，海拔高程1200米左右优质沙土地、适宜温度与降水使此地出产的马铃薯品质上乘，闻名遐迩。塞外金秋清爽宜人，国道两侧高大白杨树外，农人们正在大田收获马铃薯，地垄间摆列着装满马铃薯黄色编织袋异常醒目，一下子吸引住我们眼球，于是将车停在路肩，朝下走去，略带潮湿的沙土踩下去松软而舒服，一点都不粘脚。走下路坡来到大田，几道刚刚刨出的拳头大小马铃薯个个黄澄发亮，秀带一般铺向远方，煞是好看；田垄上，已劳作半日的男人、女人或坐、或站，抽烟、唠嗑、低头刷着手机。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自远方而来的“多伦道人”赶上与多伦乡亲们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交谈间，不远处，一列草原列车正疾驰驶过，拉起欢快汽笛，响彻四野……2024.9.9 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正蓝旗东20公里闪电河北岸的元上都是元朝的第一个首都。早在忽必烈未即位前的1256年春，他即命近臣刘秉忠于桓州城东、滦水北岸的龙冈相地建城，1260年春，忽必烈在此正式即位，建元中统，此后开平府不断得到增修扩建，中统四年（1263）五月，正式升为都城，定名上都。元上都不仅是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与宗教的重要场所，对蒙古帝国的稳定与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世界文化遗产，闪电河畔金莲川草原之上元上都遗址。 上都五月雪飞花，顷刻银装十万家。说与江南人不信，只穿皮袄不穿纱。 坝上随笔（四）世界文化遗产元上都遗址位于锡林郭勒正蓝旗金莲川草原之上，南依滦河上源闪电河，四面低矮丘山环绕，水草丰美。元上都是元朝的第一个首都，开国皇帝忽必烈1260年在此即位（元朝十一位皇帝中有六位在此即位）。‍元大都（今北京）则是元朝建立的第二个都城，两座都城的定址和规划都出自一人之手，而这个人就是忽必烈身边第一谋士汉臣刘秉忠。北京天安门地理坐标为北纬39度54分，东经116度23分；元上都地理坐标为北纬42度20分，东经116度11分。也就是说，南北相距二百七十公里之遥元朝两座都城竟几乎对准在同一条经线上，同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北京中轴线几乎就是元上都的延伸，是当年刘秉忠有意为之，还是冥冥中的“巧合”？永远有人在猜想，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答案。远在八百年前，大英帝国格林威治天文台还没有生出来，更没有老美的GPS和中国的北斗卫星定位，而刘秉忠是如何确定元大都中心的？绝对是无法猜想的奇迹，华夏古人的智慧实在不得了！ 走过北京中轴线，我们再走元上都中轴线，历史的时空在这一刻紧紧链接在一起。 听当地人讲：金莲川草原一年之中最美的景色呈现在七月中旬，那时金莲花盛开，草原是金色的草原！ 登山这座山丘将俯视整个元上都 坝上河流充满野性 围场，遥想康乾盛世木兰秋狝 坝上秋光美，美得看不够；天路故事多，多到讲不完。 二零二四年九月 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