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作者:何恩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一九六八年十月四日凌晨四点左右,我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津门故里—天津,远赴内蒙古五原县插队落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早晨,当阳光洒满京城的时候,我们一行人登上了开往兰州的43次特快列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西去的列车,载着一群涉事未深的孩子,带着对故乡的不舍与眷恋,载着缕缕乡愁。轰鸣着冲出京城,在祖国广袤的田野上向西奔驶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汽笛长鸣,车轮滚滚。列车像脱缰的野马在铁道上狂奔,车轮碾压、撞击着铁轨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似战鼓催征,声声震耳,步步锥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列车平稳地进入到居庸关—八达岭区间运行,这一区间是整个行程中最美好的路段。蜿蜒曲折的古长城像巨龙一样静静地蜷伏在崇山峻岭之中,守护着一方净土,一份安宁。八达岭长城是明代以来重要的军事关隘和北京的重要屏障,也是通往张家口、山西、内蒙古的必经之路。八达岭群山巍峨,地势险峻。金秋十月,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漫山遍野的树木花草把群山妆点得郁郁葱葱,阳光照射下,愈发显得清丽壮观。群山谷底,沟壑纵横,更有潺潺溪水流注其间。然而,我却无心浏览、欣赏这“良辰美景”。自注销了户口后,对前途命运的担心一直处于“悠悠我心悲”的状态。有此心态下,怎可“一晌贪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列车嘶吼着继续向前方挺进。途经康庄、沙城……直扑呼和浩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西风尖啸。风携裹了漫天沙尘无情地敲打着车窗,路基两旁的树木枝条被风吹得左右摇摆,远处的村庄城镇被风沙模糊了双眼。列车向呼和浩特急驶而去。传说当年王昭君和亲路过此地,看到前方黄沙滚滚,马后依旧桃李花开,万千感慨,不禁脱口而出:马前黄沙,马后桃花。传说虽有谬误,但确真实地道出了内地塞外巨大的天差地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望着车窗外被风卷起的沙尘,瞬间我感到刚刚平复的伤感又涌上了心头。车站亲人们送别的场面几经重现,“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看着亲人们无奈、无助又不舍的眼神,他们强忍悲痛,在列车启动的那一刻,掩面而泣或失声痛哭。人生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生离与死别。可见,当年多少知青家庭为此遭受磨难,相思相念之苦,实乃人世间最残忍之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列车豪不吝啬自己的脚力,载着我的一腔郁闷,途经包头、乌拉山、白彦花等向五原飞奔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列车到达五原时,大约在深夜四、五点钟。在昏黄灯光照耀下,我们一行人提着简单的行李,涌进了车站的“侯车大厅”——站房,等待天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这是一间不大的砖瓦房,墙的四周摆放着长椅,中间放着一个火炉,东墙上有一个售票的小窗口,南墙开了一个后门,供检票上车之用,北墙的犄角处有一扇门,连着屋外的一间办公室,负责车站的卫生、治安等行政管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夜漫漫。此地的夜间天气很冷,我们一行四、五十人挤进这不大的房子里,靠着中间的火炉取暖。漆黑的夜,使我们感到这么漫长,一分一秒都在考验着你的耐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天终于亮了。在人们的期待中,秋阳从山后慢慢升起,露出了她的脸庞,给凄冷的大地洒下一丝暖意。人们簇拥着走出站房。站房外的小广场,杂乱的停满了接人的马车驴车。我们这批人,大都是投亲靠友。大约二分之一的人相继被车拉马拽接走了。剩下的人(包括我)被县里派来的一辆汽车接到了城里,住进了东风旅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初到五原,又是一个这么遥远的地方。使我感到六神无主,甚至无所适从。两仟年前,这里是匈奴出没的蛮荒之地,李白的《塞上曲》“大汉无中策,匈奴犯渭桥。五原秋草绿,胡马一何骄。”当五原秋草已绿,马儿喂的膘肥体壮,匈奴就要出阴山,进犯中原。难道我现在脚下踩着的土地,就是当年匈奴履次进犯中原的集散地?难道今生要在此地终其一生?想到此,真是不寒而栗。人生真是世事无常!那么路又在何方?命运的安排,把我抛向不可预知的境地,命运的使然,让我自行其事,顺安天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在县城盘桓的一、半日里,对五原县城有了些许的直观感觉。自东向西的包兰公路穿城而过,是县城的一条主干道,依公路两旁散落着一排排的房屋建筑,有商店、邮局、汽车站等等。古郡五原,经过千百年的磨砺和洗礼,由一个刀耕火种的蛮荒之地蜕变进入到与现代社会同步,其沧海桑田之变,令人刮目。但和内地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眼看着身边的伙伴儿们,一个个被相继接走。我苦等无望,只好按照信封上的地址,买了去复兴公社的汽车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七日夜里下了一场不大也不小的秋雨,地面已被打湿。由于包兰公路在五原县境内是一条黄土路,因此给这次寻乡归乡带来了不小的困难和麻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早晨,天气阴冷,大片的乌云被风搅得在空中翻滚,天地之间有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初到五原,寒凝大地,秋寒的冷冽,超出了我的想像。带着一身寒气。踏上了开往复兴公社的长途汽车(班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汽车颠簸着急匆匆地驶离了汽车站,在泥泞湿滑的公路上像蚯蚓一样蠕行。我望着车窗外的秋景,远处的阴山山脉像一个勇敢的战士,守护着这片宁静的家园。风依然强劲,天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一个个村庄、一间间土坯房被汽车远远的抛在车后。车在泥泞的湿路上缓缓前行,司机使出浑身解数,小心翼翼地驾驶着汽车,但仍控制不住车轮打滑,有几次差点儿跌落壕沟,我们乘客几次下车推车。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一个小时的路程,走了近三个钟头。历尽艰辛,汽车终于到了大牛圪旦,司机指着东边一条渠告诉我:顺着这条渠走下去,第二个村庄就是东樊柜——我的第二故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我提着行李下了车,天气虽然比早晨暖和了一些,乌云也淡了许多,秋风袭来仍感到周身寒彻。风过处,“无边落木萧萧下,”地里还没有收割的庄稼和野草,摇曳着身姿,瑟瑟发抖。不远处的村庄里,腾起的炊烟被风吹得不知所踪。我沿着湿滑泥泞的渠背儿踽踽独行,不一会儿鞋底便沾满泥巴,只好选择有草木落叶的地方,而草丛里的积水很快打湿了鞋子和裤角,沁凉沁凉的。手里提着的行李也觉得重了起来,想放下歇息,却又无地可放,诺大地方,不是水就是泥,此时此刻的我倍感孤独无助。暨忌恨天公的绝情,又自叹时运不济,万般无奈之下,“强”力支撑,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到达了东樊柜。带着一身的疲惫,一腔的苦涩,投入到第二故乡的怀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东樊柜,南北两个营子,以黄渠为界,渠北为北营子,是永丰六队居住地,有几户七队的社员也居于此。南营子是永丰七队居住地。全队四十几户,大约一百七、八十人,樊姓居多,大多数是陕、晋移民。受此地民风民俗的影响,朴实善良、勤劳憨厚。六年的知青岁月,我实实在在的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 我只身一人投亲靠友,在农村有亲无友,倍感孤凄,拳拳情意,得上天垂怜,结识了包头一中的俊杰才子,视为挚友。情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天下知青是一家;情有幸,“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情有意,古道热肠,相互倾诉,彼此撫慰。这情这意,一生不能忘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 自六八年始至七四年终,六年宝贵的青春时光浪掷在“知青生活”中。其间,有过迷蒙和彷徨,无助与无望;也曾有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雄心壮志”。然而这一切,终被浑噩的知青岁月所吞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 六年的知青岁月,在人的一生中,绝对是一段精彩绝伦的历史。她昭示着: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我们来过,我们战斗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 六年的知青岁月,在我们坎坷的成长过程中,恰似一杯苦咖啡,细细品味,苦中甘甜且回味无穷。这一历史怎能相忘于江湖?她将永铭肺腑,熠耀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注:利用“十一”小长假下雨的几天间歇,百无聊赖。写了这篇迷你回忆录,再现当时的真实感受,仅此而已。</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