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好人家</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中学时代,和我最要好的同学就要属小郝了。他个子不高,皮肤稍黑,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他喜欢体育,好踢足球,所以他学习成绩总搞不上去。这也算作他的一点小小的愁恼,但这踢球的快乐却远远超过它,于是操场上便频频出现他的身影。他很聪明,略带一股坏劲儿,但他很重义气,有几分正直。</p><p class="ql-block"> 一日,他依旧背着书包奔向操场,还远远的便高高伸起手臂,示意要踢上两脚。把书包撇在球门框旁,挽起裤腿,争争上场,一不留意崴了脚坐在地上,双眉紧束,嘴角咧斜,痛苦之状可想而知。偏偏被我发现,于是推来自行车,载他回家,其实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出于志诚,而自此他尤为感激,每每想起均是份外珍惜。于是成了很好的朋友,便时常到他家去玩。</p><p class="ql-block"> 他的家里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在家里他是最小,所以最受宠,什么活也用不着他干,父母知道他懒,不爱用他去干,免得费话。他的父亲年轻时在外面,家里的事全靠他母亲。然而在这个贫困的家庭里却包含着很多旧时农村的缩影,这是我所了解的。</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到小郝家去,令我失望的是他不在家。他母亲在家,寒暄之后,便渐渐聊起了小郝,也聊起了他的家。</p><p class="ql-block"> 他家最困难的时候要在60年左右这也是国家最困难的时候,人民生活水隹被压到了最低限。那时才只有他大姐和大哥,日子过得艰难,但有野菜和其它糊口的杂粮,也能携儿带女的过。郝大姐天天带着弟弟到村外去找野菜,回来不时地替母亲烧炕,大哥虽小,但也懂事,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吧,他蹲在灶火旁看着母亲烧火。母亲将扯下的玉米秸叶一个一个地填到灶中。他的一双小手托在腮下,静静地看着母亲的每一个动作。灶中的火焰跳跃着,映红了这母子的脸庞、手臂。</p><p class="ql-block">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象叔叔们一样帮着您!”</p><p class="ql-block"> “等到你长大以后就行了,妈妈就省心了,那时你就成了咱家的男子汉--顶梁柱了。”</p><p class="ql-block"> 日子一天天过去,虽说他父亲一年回来几趟,但家中的事却一点也指不上他。二姐,二哥和小郝相继出生了。这时已是近70年了,大姐大哥已长大了。她们已在生产队里挣了工分,而且都是能手,大姐虽说是女流,但在队里的年轻人中却是头人,组织劳动,分配农活,是有名的女将。</p><p class="ql-block"> 到了七八年恢复高考,她考上了北大。这令人兴奋的消息也给她带来了忧伤,去念书还是留在家中,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家里生活困难,自己又是主将,弟和妹一大群,自己走了,谁来承担这繁重的家务,只能是母亲,她不愿再想下去。</p><p class="ql-block"> 母亲看到这一切,疼在心里。一天,待女儿出工回来,便叫她过来,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的事我听队里的人说了,你去读书吧,这是你的机遇,妈不能耽误你的前程。不要过多的考虑家里的事,家里虽说苦点,但挺一挺便能过去,那么多苦日子都过去了,还在乎这一点吗?放心去吧。"</p><p class="ql-block"> “妈一一”随着的是一阵哭声,这母女俩抱在一起。这泪水互溅在各自的肩上、心上。</p><p class="ql-block"> 大姐念书去了,这担子落到了大哥肩上。大哥长大了,母亲的预言没有错。他长大了,但过早的长大了。按常理,他还没有这种承担家事的能力,但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毅然担起了这重担。面对他的最大的一件事:家里的板打墙的小屋已破旧不堪了。父亲在外,只能自己出头露面。当然这在母亲的指导之下,先找了本家的四叔,后找了队里的人,在四邻和队里人的帮助下,他竟然完满地办好了这件大事。就此,他真正的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顶梁柱。有了这个顶梁柱,日子好过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要退休了。按道理,大哥应该去接班。但大哥清醒地认识到这将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过好的日子将随着自己的离去而又要从零开始。面对这个问题,他毫不犹豫地对母亲说:“叫二弟去吧!”他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男子汉的刚毅,他一直记着小时和母亲的对话。他不能走,这个家需要他。</p><p class="ql-block"> 母亲唤过二姐二哥和小郝:“你们听着,要永远记着,你大哥不是不能去接班,他不去接班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无论以后怎样,你们都要善待他……”</p><p class="ql-block"> 昔日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人,而且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再加上旧时苦难的生活,这个家体现出异常的和睦。</p><p class="ql-block"> 1995-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