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五——玩“连儿”

王秀文

值此第40个教师节来临之际，发几篇我做小学生时的故事，以感怀我的老师的教育情怀和教育智慧（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文中人物均已化名）。

故事五——玩“连儿”

“连儿”是一种古老的民间益智游戏，也叫“五虎棋”、“五福棋”，在我们当地叫做“连儿”。具体玩法如图所示：先随地画一个五横五竖的棋盘，然后对弈双方便各自寻取石子儿、木棒儿作棋子，在棋盘的横竖交叉处置子。先置子的置13个，后置子的置12个，先置子的置完子后走棋时须后走。置子过程中，只要自己的棋子形成以下五种棋形，即：井子（四颗子呈正方形，也叫小井儿）、三斜（三颗子呈边角一线斜形）、四斜（四颗子呈边角一线斜形）、五虎（横或竖呈五子直线形）、通天（五颗子呈棋盘斜对角一线形）时，就要吃掉对方一颗子。在下棋过程中需将被吃掉的棋子圈上个标记，下完棋走棋前再取下，以免双方再次将棋子放置在这个位置上。如果下棋过程中谁也没能形成棋型吃掉对方的棋子，就得采取“对揪”的方式互相拿掉对方一颗利于自己局势的子后再走棋，但先揪的须后走。

走棋过程中，双方都要努力使自己的棋子再次形成上述五种棋形中的一种，每形成一次，就吃掉对方一个棋子，直到对方认输为止。因此，双方都要千方百计阻挠对方形成棋形，同时力争使自已形成其中一种棋形并吃掉对方的棋子，防御与进攻并举，刺激性与娱乐性较强。

在我小时候，大街小巷和田间地头经常会有大人、小孩玩这种游戏。现在由于电子产品等娱乐设施的普及，这个曾经大众化的娱乐项目几乎已经绝迹了。

我本不会玩“连儿”，在学校大同学和老师他们玩时我也只是偶尔站在边上看一下，然后就跑到一边玩别的去了。记得是读四年级时的一天晚上，严光明我俩在我家大门口外玩耍时他教的我。说来也怪，只一局我便学会了，而且此局之后他就没能再赢过我。自此开始，我对这种游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在学校跟同学玩，放学后跟左邻右舍玩，在此过程中我学到和悟到了很多“妙招”，玩技不断增长，后来竟因“水平高超”成了“独孤求败”，到了没人愿意跟我玩的地步。当时公认玩得好的孔强同学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只有和村子西头的二爷爷玩时还能互有输赢。由于在同学间和街巷内的“声名鹊起”，我引起了学校喜欢玩连儿的老师的注意，成了他们约玩的对象。

先是年轻的三年级老师约我玩，地点几乎都是在他们班级房后，观棋的同学每次都很多。开始时我俩也是互有输赢，后来我熟悉了他的套路，对他的招数实施了一一反制，使得他几乎每盘必输，几天之后他就不再约我玩了。

接下来是班主任开始约我，情况和三年级的老师差不多，只是地点经常在教师办公室房后的电线杆底下，那里树荫浓密，比较凉爽，但几天之后班主任也把我“抛弃”了。

终于，校长出马了，地点是教师办公室东侧的空地处。那里每到课间都有玩连儿、打口袋、跳绳的，还有你追我赶随心所欲玩耍的，是各年级学生云集的地方，也是校长经常“与民同乐”的地方，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树荫。

第一次和校长玩连儿，我是有些紧张的，围观的同学也不怎么敢出声，都在静静地关注着局势。我虽然具备了置一颗子能想到这个子五步之内走势的能力，但还是输了，不过校长赢的也十分费劲。然后校长对我说：“中了，我赢了，就玩这一把，不跟你玩了。”我连忙说道：“别，校长，我还想玩。”可校长意见很坚决，无论我怎么说，就是不同意。

我的好胜心理比较强，此后几天，我反复琢磨了校长的技巧，也反复推演了自己那盘连儿每步的得失，当然也在每次遇见校长时都跟他说想再玩儿。但校长好像是在吊我的胃口，总是笑着说：“有时间再说，现在没时间。”

其实他是有时间的，也经常和别的同学一起玩连儿，但就是不和我玩。没办法，我只能经常在他与民同乐的地方看他玩连儿，时而也和别的同学对局为乐。

终于有一天，可能是看到我不能棋逢对手，亦或是他也不曾“将遇良才”，他玩着玩着便开始大声叫我：“你来，咋俩玩儿，跟他们玩儿没意思。”我连忙放下和同学玩到一半的那盘连儿，和他玩了起来。由于已切磋过一次，又研究过他的招数，这次我便没那么紧张了。经过我的见招拆招，攻防并用，最终如愿形成了对揪的局面。这时校长开始紧张了，因为他的对揪局势不如我。最终，他被我用三斜兼小井儿给赢了。

此后，他便不再和别的同学玩了，长期把我作为了“御用”对手，但却总是输多赢少，甚至有时一天下来也赢不了我。

有一次，我的局势明显强于他，他也看出了我的大意，始终用手在遮着棋盘上的一个区域。我没在意他这一举动，疏忽了那个区域，走了别处的一个子。结果他迅速将手变遮为走，形成了对我的封杀态势。我一看，这回必输无疑了，就气愤地大嚷：“校长你玩赖！你用手挡着使我没看见，我不那么走了。”

“不行，不能悔棋。”校长笑着说道。

着急又生气的我当时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嚷嚷：“校长你玩赖，校长你玩赖……”

校长被我弄得有些生气了，用手把画在地上的连儿连同上面的石子儿、木棍儿都抹乱到一边，说了句：“你这小孩儿，玩着玩着还哭了，再也不跟你玩了。”

此后几天，校长没再到他与民同乐的地方来与民同乐，当然也没再跟同学们玩过连儿。估计是自责更或是被我给气得心情不舒服了吧，但我们还是原地不变，对弈不决。说实在的，事后我的心情也很不舒服，总感觉自己做的也不对。虽说输了但也可以说是赢了嘛，毕竟是玩儿，毕竟赢了人家好多次了，干嘛要哭嚷起来呢，这回想继续和他玩却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去说了。

有一天，我和一个同学玩得正起劲儿，突然一个声音说道：“你应该这么走。”啊！是校长的声音，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在指点我的对手。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显然是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

“我还想和你玩儿，你还和我玩吗？”校长笑着问我。

“想！”我答道。

“这回不能哭了啊！”

“保证不哭了。”

于是，我和校长又玩上连儿了，虽说不是天天玩，但隔三差五总是会玩两盘儿，一直到我小学毕业。

大概是因为他是成人我是儿童吧，或是他是校长我是学生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人如此，为师更应如此。学生的尊重，往往来自于教师的包容和师生之间的互相理解。

虽然他已去世多年，但“我还想和你玩儿，你还和我玩吗？”这个声音的音调音色，至今还清晰地存储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