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行

落雨的日子

西北。戈壁滩，黄土高原、大峡谷……远古，凄美、荒芜……太多个画面，只要一想到它，就会交织在脑海里久久不能平息。在那里，时常有一个声音在向我召唤:归来吧!你的心在这里可以找到慰藉，你的情在这里可以找到寄托。
西北于我而言，距离上不算太远也说不上太近。只是，一个梦的实现，一个魂的回归，又怎么能轻易去接近、去触碰、去拥抱。不知在日记里描绘了它多少次，也不知在思想深处与它倾诉多少回，我的心在它那里早已沉沦不归。
八月流火，梦也被它燃烧。应朋友(关系很多层，我是他的启蒙老师，也是一个村的，按辈分我喊他叔，也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平时他喊我“老师”我喊他的名字“曹坤”)邀请。我终于鼓足勇气，携带上所有的眷恋与向往与它相见。
经过大半天高铁的跋涉，我们下午四点多，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兰州。兰州，别名“金城”位于黄土高原西部，古丝绸路上一个重要的节点城市。自秦朝以来已有二千多年的建城史，是军事要塞，也是交通要道。兰州的繁华与辉煌不是我能描述得了的，我也仅仅是与它有一面之缘，但它的名字早已在我的生命里驻足太久。曹坤请我们吃了本地的特色“白记靖远羊羔肉爆沙牛犊肉”，顺便把车送给了我们用。把要走的路线，路上注意事项，每一顿要吃的特色饭菜，事无巨细的发在我的手机里。他是一个从小就很有爱心的小孩，现在长大了，更似一个小太阳，处处都可以温暖到与他走近的人。我很庆幸人生中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与亲人。
第二天，我们在酒店吃过早餐，从兰州出发一路北上。我的心在此时激动不已，一个梦一旦实现，又是如此的慌恐与兴奋。河西我来了! 兰州向北，祁连山脉、312国道相伴着我们在连霍高速上一路前行。山上苔藓似的绿色，随着急驰的车轮在逐渐消退为灰色和白色，深浅不一，如一幅泼墨出来的画。山的表面是几乎相同的几何面，错乱的排序着。像一个个孤独的灵魂，不言不语，却能让人一眼就能识破它内心的坚定。隧道一个接着一个，我能在车窗的玻璃上看到自己无所适从而又紧张的表情，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空洞而又坚定的光。最让我震撼的就是“乌鞘岭隧道”了。它由多个隧道组成，全长二十多公里，是连接南北，河西走廊的门户和咽喉。在新中国成立后，乌鞘岭隧道的修建历经三代，它见证了中国铁路发展的历程，2022年第三代隧道全面贯通。隧道内恬淡的橘黄色灯光，随着车逶迤前行，似乎漫长也是如此浪漫让人不舍。穿过漫长的隧道，道路两边出现了少有的植被和梯田。不少农户、人家在山脚下生息。大片的玉米地和稀疏的杨树铺展开来。这里的杨树没有多余的枝条，全部都是倔强向上生长的生命。向西北走的越深，它袒露给我的心事越清晰，我们的心似乎更接近了。
我们在凉州区黄羊镇下高速，准备去凉州区天梯山石窟景区。下了高速，行驶在168县道上，两边的黄土高原毫无征兆的突然闯入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心瞬间被点燃，被激活。多少次在电视里，在小说里，看到、听到的黄土高原就这么豪横的出现在我 的世界里，我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这是一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这是一幅千年的画卷，以它独特的美感，和岁月留下的痕迹深深地烙印在每一寸土地上，在向懂它的人诉说着它那悲壮的过往、厚重与沧桑。它粗犷中加着柔美，裸露的黄土呈现出震撼人心的自然力量，如同一位沉默的老者，用沧桑的线条勾勒了一首波澜壮阔的史诗。我停下车，跨过水泥路边的沟渠，当我双脚踏上黄土，用手细细摩挲它的那一刻，我好象听到了心由碎愈合的声响，懂得了它成载的那些古老文明和流传千年的历史。见证历史的沧桑，被世人传唱。然而，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一些绿意也在倔强地生长。在阳光的照耀下，黄土高原的金黄和蓝色的天空交相辉映。我的心此时也得到了释然，纵有太多的痛与泪，在这里，在我与它相拥相依的那刻，那些个悲伤的过往，此地此刻缓缓拉上了帷幕。
与黄土高原惜别，我们来到了凉州区天梯山石窟景区。这里被史学界誉为石窟的鼻祖，有着北凉皇家石窟的显赫身世，虽历经岁月沧桑，但依旧保存了长达千年的佛教艺术精华。这里风景很美，有湖泊、有树木、有高山、有历史、有文化、还有一些带着情怀来到此地的人。我们虔诚的拜谒了释迦牟尼像，开车去武威市区。
武威市，简称“凉”古称“凉州”，数度改朝换代，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霍去病远征河西，无数汉家将士为之浴血奋战，忠骨销魂，击败匈奴，为了彰显“武功军威”，汉武帝称此地为“武威”。我对武威并不熟悉，但只因对“凉州”一词，感触颇深，太多的诗词歌赋，太多的哀乐悲鸣，都因凉州而生。我怀着无比的敬仰和莫名的悲怆来与它相见，与它对话。凉州，这个有着太多的凄怨和悲壮情感的城市，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武威的特色美食就是“菜锅子”。按曹坤指定的地点，我们来到了一家有名的“菜锅子”店。菜锅子就是把蔬菜和肉食绝美的搭配在一起。上面是层肉，可以是鸡肉、牛肉、羊肉等，下面是各种各样的素菜。刚端上来的菜锅子，“咕嘟咕嘟”的煮沸声正浓，伴着饥饿感，陌生感，这何尝不是一道饕鬄大宴。
吃过午饭，我们来到了武威市“鸠摩罗什寺”。鸠摩罗什寺是为纪念西域高僧鸠摩罗什弘扬佛法、翻译经典功绩而建，距今已有1600多年的历史，是研究北凉文化、汉传佛教、西域佛教的珍贵遗迹。寺院管理很人性化，可以把车直接开进院子里，也不收门票。我们简单了解了鸠摩罗什大师的生平事迹，就走出了寺院。
出寺院门右拐直行。一眼就看到了高大威武的南大城门楼，“凉州”两个黑底白字在阳光的下显得是那么神圣和威武。凉州城是隋文帝为纪念凉州总管卫王杨爽的赫赫武功和功绩所建。后历经战乱，几经毁坏，经过重建，城楼为重檐歇山顶式建筑，造型古朴雄伟。高大威武的城门内外，商业繁华，百姓熙来攘往，盛世升平的景象一展无遗。又有几个人能想到：古战场上，刀光剑影，将士们奋不顾身，血染战袍，为救城救国，他们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我深知，此时的繁华，一定也会告慰，那些个为此城献出生命的英灵。与凉州城匆匆作别，我们去往下一站----山丹军马厂和槐溪小镇。
山丹军马场位于张掖地区山丹县南55公里处的祁连山区军马营草场。山丹军马厂历史最悠久，千年云烟聚散，金戈铁马的烽烟岁月正在远去，蜚声世界的世界第一大马场已经呈现。那里水草丰美，培育出优良的马匹，拥有了优良的马匹，也就拥有了向更远处开拓的力量和速度。我们暂时脱离了高速，走在山丹县乡间的公路上，放慢车速，静下心来，置身在这茫茫平原、丘陵、沟谷之间。逃离了拥挤和压抑，暂别了一切悲与伤，心被这片土地治愈着。灰色的云朵压在远处的山头上，天空一片灰白。总感觉高速是为了赶路，而这乡间小路才可以感受风景无限。我与山相对无语，但我们似乎已经相识相知千年，彼此理解，彼此倾诉。这里农业和牧业相结合，成片的小麦和油菜还没有完全收割。公路平坦曲折，车在盘旋前行。我呆呆地望着车窗外，路边不知名的高高的野草使劲摇动着身子，能听到风沙吹动玻璃的声响。不时地能看到远处有大片的牛、马、驴在悠闲地吃草，却看不到放牧人的身影。路上行人很少，只有少数的车辆在这荒野上缓慢行驶。行至军马一厂，天下起了小雨，温度骤然变冷，我们也迷了路。提前预订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及时给我们联系、指路，我们又调转车头走向新的路口。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伴着这一眼万年的地形默然前行。 我们经过了祁连山湿地公园，槐溪小镇主题酒店这个隐藏在山间的民宿，豁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它位于山丹军马场附近，是一个被称之为“东方阿尔卑斯”的地方。周围有高山、草场、木屋、骏马而闻名。这个民宿是由以前马场的一个场部改造而成的主题酒店。一栋栋漂亮的小木屋静栖于大片油菜花之中，宛若童话里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浑浊空气、没有忙碌生活、只有追星逐梦的心了。清晨的第一束光洒在槐溪半开的窗户上，风带着阳光的余温，也带着山间的清爽，早晨是那么美好。听酒店的管理人员说，八点半后可以去马厂看“万马饮水”的壮观场面。这样的美好的场景又怎肯错过，我们吃过早饭，收拾好行李，驱车赶到马厂。
马厂有湖泊，有森林，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早起的牧民穿着厚厚的衣服，在打理着马厂。一条溪水从不知名的地方归来，在这片不大的湖泊里歇息，马儿可能就是在此饮水吧，我猜想。不一会，从远处若隐若现的出现了黑色的马群，随着我们的观望，马群逐渐清晰。一个牧马人骑在高大的马背上，手里拿着长鞭，在马群里是那么的威武雄壮。我突然想到了那个青春洋溢，俊美风发的少年----骠骑大将军。这里并没有万马，但是马群也很壮观。牧马人把马赶到湖畔的河流，马儿有次序的奔腾着，在山下饮足了水，又在牧马人的吆喝声中，他们赶往了远处的草场。
我们又重新启程赶往张掖。张掖这个素有“塞上江南”美誉之称的“金张掖”，在祖国的西北是如此的耀眼又如此的静谧。这是我再次与它相拥了。我们中午十二点多，到达市区，找好酒店，卸下行李，吃过中午饭，又匆匆向“平山湖大峡谷”出发。走在张掖平和安静的街道上，偶尔可见古城墙遗址无时不在彰显着昔日帝国的繁华景象。道路两旁，经历一百多年的岁月风霜，古老，苍劲的左公柳至今仍在仍存在，绿柳浓阴依然造福于今日的河西人民。
下午二点多，到了目的地后，我们购买了深度游门票。景区的大巴送我们到峡谷的一个景点。我们又转坐车身上标有“狂野12k极限沙海”的探险车。车行走在峡谷间，路是车轮多次碾压后形成的痕迹，原始中透露着真实。探险车在柴油机的轰动下疯狂地颠簸前行，车后瞬间留下一道长长的黄烟，仿佛是在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每一粒沙土都带着狂野的气息，肆意地舞动着。越野车在雄浑和壮美的风景里，行驶了好久，把我们送到峡谷的深处。这里红色和赭红色为主色调，色彩略显灰暗。峡谷幽深、峰林奇特，多呈圆锥或柱状。在这五彩斑斓的山体和壮丽的自然景观里，我迷失了自己。有一种穿越时空，赶赴远古的梦幻。穿梭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古老栈道里，我仿佛拥有了那一段段遥远而神秘的力量。太多次从电影、电视剧里感受这个有着太多神秘传说的地方，我就这么轻易地与之相拥相亲，这一刻，我深感我们是懂彼此的，我能懂得它的悲壮、苍凉，它也能懂此时我疲惫的灵魂终于可以放肆的在这里大口的呼吸，可以抛开世俗的束缚，于孤独中守真，在寂寥中守性，在荒野中追问生存的意义。那些被风雕雨刻的奇异岩层，应该每一个角落都有故事，每一把沙土都有传说。
骆驼背负着重重的行囊，却始终默默无闻，宛如一个守护者，为这片沙漠带来无尽的希望与力量，恍惚间，穿越在那个久远的年代，马帮与驼队日夜兼程队，瓷器丝绸，黄金湖泊，僧侣与经卷，财富与憧憬，成为漫漫旅途中坚持的梦想。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坚韧。驼铃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如同一首古老的诗篇，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唤醒了沉睡的大地，为沙漠增添了一份神秘色彩，在山谷间回荡，在这里，一代又一代行者穿越时光，激情欲望，喜悦悲伤，重复轮回……
晚上回到酒店不算太晚，在外面吃了“苗家鸡肉卷子”鸡肉与窄而薄的卷子，混合在一起，鸡肉的肉香，和卷子的麦香相混相合，味道非常不错，不愧是当地特色。
在张掖酒店吃过早饭，我们又重新上路，奔赴下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七彩丹霞风貌”风景区。这是一片典型山地质层，主要由薄层的状泥岩、砂质岩及页岩组成，红、黄、紫、绿、白、灰等色彩，层次分明，气势恢宏。同地理书中的插图一般模样，色彩斑斓、光影交错。如“女娲补天”遗彩石，织娘深远纱添彩衣。身临其境，仿佛置身于一幅壮美的画卷之中，宛如上帝打翻的调色板，为大地点染出一片片绚烂的色彩，让人如痴如醉，只希望这份美丽永远留在心间。
观赏完七彩丹霞，我们在风景区门口简单吃了中午饭。便要回兰州了。车在张掖上高速，高速两旁，土筑夯打式的明长城遗迹随路绵延，经千年的风雨侵蚀，多已成土埂。有多处烽燧，但大部分都已倒塌，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沧桑变迁，时空总能把你拉回远古：风起处细听，古烽燧下，朔风猎猎，金戈铁马，在这片热土上，风起云涌。
车在行驶，我望着车窗外沉默不语，又要远离，又要作别，又要说再见。我总是有着太多这样的愁绪，在分别时流露。我喜欢张掖这个城市，这是我第二次与它挥手说再见。每次都是目的地，每次又都是匆匆经过。我想在这里住久一些，更多的去了解它走近它，与那些远古的生命对话。此时，云层有明显的高低界限感，像柔软的棉花在头顶柔柔的铺展开来，自在飘荡，无根无蒂，傲然于苍穹之上，千般姿态，万种风情，美得让你心动。山托着云，云依着山，在蓝天下，在旷野上，它们缱绻低语。只是这甜蜜的时刻不知道会有多久，它们也会匆匆作别，再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