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山鹰🐓

无论生命的历程有多漫长,<br>就是年复一年的雨雪风霜,<br>我的心中总有一份感动在徜徉,<br>那是生我养我的挚爱双亲,<br>更是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大爱无疆。<br>粗糙的双手支撑起家的栋梁,<br>温馨的笑脸伴随着日月流淌,<br>不管生活有多艰难,<br>哪怕雨骤风狂,<br>依然是腰板挺直笑声朗朗。<br>儿孙满堂是你们的杰作,<br>耗尽心血饱经沧桑,<br>把无私的大爱挥洒播放,<br>让我们羽翼丰满尽情翱翔。<br>岁月无情你们悄然远行,<br>无尽的怀念化作心中的悲伤。<br>仰望天空但见云聚云散,<br>回首故乡只闻风声回响,<br>可是你们温馨慈祥的笑容,<br>仍在我的心中回放激扬。 在人生漫漫的旅程中,我们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记忆的库存中塞满了很多挥之不去的东西,往昔的场景常常浮现在脑海中,犹如电影一样巡回播放,特别是过了花甲之年,回忆的闸门更是一泻千里,许多场景不时地在眼前回放,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从前,而记忆最深刻的当属与父母在一起的那些难忘的时光,既有温馨幸福的欢乐,也有生离死别的忧伤。<br>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海,这句话用在父母身上,那是最贴切的比喻了。父母的一生,一共养育了三个儿子、四个闺女,在那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可谓历尽艰辛、备尝生活的磨难。而如今养育一个孩子,我们都倍感压力,深感养儿育女的不易。而父母养育七个儿女,那种艰难就可行而知了。<br>父亲就像一座高山,是家庭中的顶梁柱,无论任何艰难险阻,他总是那样挺拔身躯巍然傲立,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冲锋在前、勇于承担,为了家庭耗尽心血,抚养儿女更是无怨无悔,贡献出毕生的精力,为我们开创出一片阳光明媚的蓝天。而母亲就像一望无际的大海,轻柔抚慰着我们长大成人,那年复一年热气腾腾的一日三餐,一年中雨雪风霜四季衣服的轮换,无不浸透着母亲大爱无疆的熏染,为了我们健康成长,可谓鞠躬尽瘁把一生辛劳奉献。<br> 生命的旅程中,既有幸福温馨、家庭团圆的快乐,也有仰头感叹、无力回天的遗憾,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始终伴随着人生的始终。生我养我、伴随我一路长大的父母,却不能随我一路前行,当我有能力好好孝敬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辞而别,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无憾的笑容悄然而去,给我们留下了难以释怀的悲伤之情。<br> 人生漫漫稍纵即逝,世上万物谁能永恒。浩瀚的宇宙、亿万年的星球依然如故,而只有百年暂短的人生,如流星倏然划过,竟然如此匆匆。虽有儿孙们的祭奠怀念,三、四代过后,你的所有痕迹将被擦拭的一干二净,谁还知道你的音容与残留,只剩下荒草萋萋的一堆黄土,不论多少年的艰难跋涉、还是奋勇拼搏伟绩丰功,最终也只是随风而去的一场空。<br>  父母虽去,慈祥的笑脸仍在我们心中,他们自强不息的身影,还在激励我们前行。怀念父母,感恩他们的养育之恩,我想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一下,也算是一个最好的怀念。于是静下心来坐在电脑前,一字一句,将我与父母在一起点滴的平凡往事汇聚成文,借助美篇的平台呈现出来,希望与大家共同分享。 往事从爷爷奶奶说起<br><br> 提到爷爷奶奶的往事,我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在我只有一岁多的时候,七十三岁的爷爷就去世了,只记爷爷的个子不高,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而奶奶则是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在我还没有出生时,已经去世了好几年,关于他们的故事,只是我长大后,才从父母的口中略知一二。<br>我家乡的名字叫黑寨村,它位于北京城北部六十公里处的太行山余脉下,整个村庄坐北朝南,聚集在大山的脚下,全村三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br> 关于村名的来历,曾让我很是好奇,在整个昌平地区,只有两个带“寨”的村庄,一个是黑山寨村,另一个就是我们这个黑寨村了,查看了相关的材料,才有了一丝了解。原来在远古时代,村庄所在的位置称为“黑淅涧口”,一股泉水常年从山沟中汩汩流淌,成为了村民们相依为命的饮用水源,滋养了山村一代又一代的人,解放后,村民们在泉水流淌的沟口处修建了一座小水库,通过埋设管道,将库水分流到村庄街道中几个蓄水池内,使村民就近用水桶挑水,解决了大家吃水困难的局面。<br> 而村庄名称的真正由来,还要追溯到明朝时期,明朝建国后,为了防备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修建了绵延万里的长城,在京城北面几个重要门户的关沟、白羊沟等也修建了城池,常年驻守兵力,用以稳固北京的安全。而与白羊城仅有两公里处的黑寨村,崇山峻岭中有一条偏僻的小路直通大山后面的老峪沟,为了安全起见,这条山间小路也加强了防备,在黑淅涧口处围栏建寨,驻守了几名守卫的兵士,并且在东山上修筑了一座烽火台,与白羊城遥相呼应。同时刚刚登上皇帝宝座的明成祖朱元璋,为了发展农业生产,开始了从山西大规模的移民,后来有部分移民在黑淅涧口处安家落户,慢慢演变成一个村庄,由于地处黑淅涧沟口,又有驻军的围栏木寨,于是触景生情,村庄也就被村民称呼为黑寨村了。<br>  黑寨村的主要姓氏由王姓、刘姓、张姓和黄姓人家等组成,而黄姓是几个姓氏中的一个分支。经过二、三百年的繁衍生息,黄氏人口逐渐增加,由于村庄土地资源的限制,在清朝后期,村庄内的几户黄姓人家,陆续在距离老村南面二里地之外的平台上修建房屋,毕竟这里属于自家的私有土地,无需审查批准,至解放初期,这里已有三十几户人家,主要以黄姓为主,后来被村民们称之为“黄庄子”了,农村人民公社时期,黄庄子属于黑寨村第四生产队。 如今黄庄子的名称已逐渐被黑寨村所取代,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原黑寨村老村的村民逐渐向黄庄子进行转移,就是看中了这里交通方便的地理优势,黄庄子所在区域地势平坦,又紧靠公路边,而老村地处山坡根的缓坡上,前低后高,街道蜿蜒曲折,所以将老村进行整体迁移也是大势所趋。经过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大部分居民基本上搬迁到了黄庄子周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大村落,而原来的老黑寨村日渐凋零,到如今只剩下三、四十户还在那里坚守。岁月的变迁,也让古老的村庄日新月异的变换着容颜。 原黑寨老村中的街道,坑洼不平、坎坷崎岖。 搬迁到黄庄子后黑寨村,房屋整齐、平坦宽敞、交通方便。 言归正传,还是说说我家的往事吧。说到我爷爷这辈,已经在黄庄子生活了两、三代了。爷爷这辈共有兄弟四人,也算是家族兴旺,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尽如人意。老大两口子一生没有生育,最后只好从古将村抱得一个养子传宗接代;老三两口子也是没有生育,落得晚年孤独终老;只有老四家庭人口还算兴旺,生育了三个儿子,但却是历经坎坷,磨难重重。<br> 我爷爷排行老二,奶奶姓张,是南流村人,虽说老两口接连生育了四个孩子,但都是女孩,每每看到这些,难免忧心忡忡唉声叹气,难道就续不上香火了吗?万般无奈之下,爷爷只好求助算命先生,只见算命先生掐指一算,也是毫不隐晦的告诉爷爷:你的命里根本就没有儿子命。闻听此言,不禁让爷爷大吃一惊,心有不甘的赶紧向先生求教破解的办法。算命先生盘算了半天才告诉爷爷:你今后要虔心向佛多做善事,也许能感动老天,给你“激”来个儿子。爷爷自此按照算命先生的吩咐,潜心向善,多做好事,不论谁家有困难,爷爷都热心相帮不遗余力,受到了周围邻里的交口称赞。<br>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爷爷奶奶常年的积德行善,终于感动了上苍,伴随着一家人的期待,一个男孩终于呱呱落地,这就是我的父亲降临人间。看到老天的回报,老两口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多少年的翘首以待终于变成了现实,怎么不让人激动呢。爷爷奶奶视这个迟到的儿子为掌上明珠,倍加关爱呵护,四个姐姐更是小心的侍候。<br> 既然是“激”来的儿子,那就得处处小心谨慎,就连取名都是另有深意,一个男孩子特意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叫“留丫头”,可见这个儿子的稀罕程度,要象女孩子一样得到更多的关注和呵护,同时还另有一层含义,据说阎王爷不喜欢女孩子,男孩叫了“丫头”,这就是告诉阎王,我家这是女孩子啊,你不要搭理他,可以避免不幸和灾难,确保安全,算是为儿子的成长套上一层保护罩。<br> 要说爷爷奶奶“激”来的这个儿子可谓功勋卓著,一生养育了三个儿子、四个闺女,各个身强体壮、聪明伶俐,为老黄家的家族传承立下了汗马功劳。<br>  生命中我只是与爷爷打了一个照面,与奶奶未曾相逢,可从父母的口中我还是感到了他们的伟大和坚强,处处为儿女们着想,无私的付出更是大爱无疆,历经磨难,始终自强不息奋发向上。爷爷奶奶养育的四个闺女长大后,相继结婚成家,大闺女和三闺女都嫁给了本村的张家,二闺女嫁到了新村的王家,老闺女也嫁到了白羊城村的周家。本以为这下可以省心了,可接连的变故又让爷爷奶奶心中牵挂。 大闺女在黑寨村的张家接连生育了两个女孩后,丈夫却因病不幸去世,生活中没有了依靠,后经人撮合带着两个女儿又改嫁到新村的刘家,结婚后先后为刘家生养了两个儿子,人口的增加,使家庭生活日见拮据,没有办法,只好将带来的小闺女送人收养。有一天,爷爷到大闺女家去了一趟,心中惦念着外孙女,特意到收养的人家看了看,进门一看骄阳似火的大热天中,只有十来岁的外孙女汗流满面的蹲在院中菜园里锄苗拔草,再看看屋中的两口子正在呼呼大睡的午休。这个情景,一股火气在爷爷的心头窜起,返回大闺女家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怒骂,并警告说:这个孩子你给我要回来,你养不起,就给我送过去,我就当多了一个孙女。老爸的话哪敢不听,大闺女赶紧将孩子要了回来,送回了娘家由爷爷奶奶抚养,自此这个外孙女就在黄家安家落户,姥爷姥姥去世后,舅舅又担负起抚养之责,一直到了结婚的年龄,才由我父亲这个当舅舅的做主,购买嫁妆、举办了婚礼,高高兴兴的嫁到了曹庄村。<br> 还有那个嫁到了新村老王家的二闺女,二十多岁在生育第一个闺女时,就因难产不幸去世,这个晴天霹雳着实对爷爷奶奶的打击不小,以致王家再迎娶了第二个媳妇后,这两口子每逢八月十五或者春节时还到黄庄子看望老人,可是奶奶看见他们时,触景生情就想起了自己的二闺女,不免心生悲伤哭哭啼啼,于是爷爷就对他们说道:看见你们老太太就想起自己的闺女,每次都是伤心不已,你们以后就不要来了,我们死了以后,跟你小舅子是否来往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于是曾经的一段亲情就此戛然而止,而这一断档就持续了近二十年的时间。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初期,父亲的三儿子树青到五里地外的新村中学读初中,同班有一个叫王世忠同学对他非常要好,每到中午时候,就会悄悄地将一盒饭菜塞到树青的课桌里,这让他感到很是奇怪,回到家后就跟父亲提及了此事。父亲听后微微一笑的说道:不是别人,那应该是你二姑夫与“续”姑生的儿子,树青回去一打听果然如此。父亲看到这个情况,明白对方已经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也就不再犹豫,拿上礼品到二姐夫家去了一趟,自此双方又恢复了亲戚间的交往。对方能够做到这一步,算是王家又续娶到了一个好媳妇,不仅人长的标志,而且通情达理心胸宽广,不但养大了前妻遗留下的女孩,还像亲生的孩子一样悉心照顾,直至长大成人嫁到了七元村一户不错的人家。<br> 养儿育女的艰辛和繁重的家务劳累,使奶奶的身体日渐虚弱,晚年的时候,一场疾病让她眼睛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后来什么都看不见了,这还不算什么,双腿竟然也不能走路了,最后变成了一个又瞎又瘫的老太太,整日睡卧在炕上。要说母亲可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勤劳朴素善良,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无怨无悔的承担起家务的重担,每天为一家人的吃喝而忙碌,同时还要照顾好自己的瘫婆婆,端水送饭、洗衣拆被,将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没让老人受到半点的委屈。<br> 母亲曾与我说过:别看你奶奶最后又瘫又瞎的,她可不是凡胎转世,是有些道行的,咱们家西屋的那个荆条编织粮食墩,常年住有一条小青蛇,我每次到里面㧟玉米,它都盘卧在粮食上面,我就像你奶奶那样每次都对它说:往边上挪挪,它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真的就把身子挪到边上去,甭管你一天㧟过几次,墩中的粮食始终不见减少,你奶奶去世以后,这条小青蛇也不见了,墩中的粮食也是越㧟越少。<br>  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三年,爷爷也是一病不起,这天看到爷爷的状况实在不好,双眼紧闭呼吸急促,估计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父亲赶紧跨上背搭步行到阳坊,购买了些白布蜡烛等丧事上备用的东西,返回时走到白羊河套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老头倒骑着毛驴匆匆而过,怎么看都像爷爷的身影,这个场景顿时让父亲明白了,他一拍大腿说道:完了老爸走了。加快脚步进门一看,果然爷爷刚咽气时间不长。不用说那是爷爷用这种虚幻的影像向父亲告别,完成了七十三年的人生岁月。 父母的婚姻<br><br> 爷爷奶奶对我父亲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可谓疼爱有加、贯穿始终,倾注了毕生的心血。那个年代的农家生活很是艰难,经常为了吃饱穿暖奔波劳累,即使这样,也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在那生活艰难的条件下,赶在农闲的季节,还为儿子请来私塾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而四个闺女则是没有这个待遇的。同时为了早日抱上孙子,在父亲只有十二、三岁的年龄时,爷爷就将他的婚事提到了议事日程。<br>  爷爷奶奶的个子都不是很高,受到遗传因素的制约,父亲的身高也就一点六米左右。看到这个情况,爷爷的心中总觉得有点缺憾,为了下一代子女长远着想,爷爷发誓非要给儿子找一个高个子的媳妇,于是托人四处打听,经过多方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物色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女孩子,这就是位于大山深处黄楼院村一户张姓人家的闺女,长得眉清目秀、将近一米七的个头,爷爷亲自登门拜访一眼就看上了,当即拍板定夺确定了婚约,准备过个两、三年,等两个孩子长大些再举办婚礼、迎娶家门。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话说刚刚定亲不到一年,这位张家的闺女,也就是后来我的母亲,突发重病昏迷不醒,躺在炕上只剩下了喘息之气。这可急坏她的父母,在这个交通不便,没有医疗措施的大山深处,雇请当地的神堂看病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那位神堂来到家里看过之后,就告诉说:这个孩子是中了鬼魅邪气,除了上香烧纸驱除邪恶,还要请四位大属性的人日夜守候,方可保佑平安。所谓大属性就是人的十二属性中靠前的几位,如:子鼠丑牛寅虎卯兔等。于是两位老人按照吩咐,赶紧找了四位大属性的妇女,日夜轮流守护在房屋之中。后来母亲曾跟我说过此事:那一天午夜时分,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子声,来到门口时就听见两个人在对话:“是这家吗”另一个声音说道:“好像不是,可别弄错了”。就这样经过了好几分钟的等待,又听见哗啦哗啦铁链子声再次响起,这回是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门外的大街上。等到天光放亮太阳还没升起时,就闻听不远处的一户人家传来哭声,原来是一个老太太在夜里去世了。<br> 对此事母亲感慨道:那是我命不该绝,微弱的气息招致索命的黑白无常直奔家门而来,看到屋中的香烟缭绕和四位大属性的人看护左右,顿时有些犹豫,于是站在门外又好好的核对了一番,这才避免了错拿冤魂的误差。可是黑白无常都是带着命令而来,岂能空手而回,于是那位阳寿已尽的老太太自然在劫难逃,被黑白无常锁链加身,打道回地府交令。<br> 从这以后,母亲的身体才渐渐康复,虽说大病初愈,但婚事却被不能再耽搁了,按照传统的说法,要赶紧用结婚的方式来冲喜。所谓冲喜,是中国流行的民间信仰行为,旨在通过举办喜事来冲掉不好的运气或驱除病魔,这种习俗通常在家庭成员病重或面临困境时,希望通过婚礼等喜事来“冲喜”以期达到转危为安、化解厄运和带来好运的效果,这种信仰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对命运的抗争。<br>  那时候父亲刚刚十四岁,而母亲也只有十六岁,但年龄的差异根本就不是阻挡结婚的障碍,重要的是对孩子的身体健康负责,还有早娶媳妇早得子的传统观念的熏染,于是一场结婚仪式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对于只有十四岁的男孩子来说,结婚娶媳妇还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一门心思还处在玩耍之中,马上就要拜堂成亲了,转眼之间却不见了父亲的身影,现场不禁一阵的喧哗:这孩子跑哪去了,赶紧四处寻找。这时才有人发现身穿婚礼服装的父亲爬上墙头,正居高临下往下撒尿呢,此情此景让众人忍俊不禁的开怀大笑。 母亲比父亲大两岁,也比父亲高出半个脑袋。可在娇惯中长大的父亲表现的却是骄横跋扈,母亲只好处处让着他,这更助长了父亲嚣张的脾气,常常欺负母亲,为此没少受到奶奶的责骂。虽说父亲结婚了,但仍处于玩闹的阶段,还好该干的正事一点都没耽误,这让爷爷奶奶很是欣慰,没过两年他们翘首以待的大孙子就出生了,这可高兴坏了老两口,大有含自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的韵味,可谓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就连给孙子起名的任务都由当爷爷的一手操办,鉴于大孙子是属羊的,就要有草吃,故取名大山。大孙子刚刚三、四岁,爷爷就把他带在身边,吃住在一个炕上。有一次大孙子馋了想吃肉,这可把爷爷难住了,那时候的家中勉强维持日常的吃喝,那有多余的钱买肉吃啊,爷爷没有办法,大半夜的穿着裤衩子,满屋地的逮耗子,然后开膛洗净,用黄泥巴包裹后,放在灶膛中烧熟,满足大孙子吃肉的奢望。那份无怨无悔的挚爱可见一斑。<br> 爷爷是个慈眉善目,为人和气的老头,对待家中的孙子孙女总是和声细语满面笑容,给孩子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发起脾气来也是无所畏惧的个性。在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看到孩子们因缺乏营养瘦弱的身形,心中难免自责无奈。看看马上就要过年了,想买些肉来改善一下伙食,手中缺钱无能为力,只有从现有条件想想办法,于是他就把眼光聚集在了圈中的那头猪身上。此时已是农村人民公社的生产队时期,为了增加家庭的经济收入,家家户户都圈养了一、两头生猪,但要注意,生猪只能交售给国家,严禁个人私自屠宰。看着这头只有五、六十斤的生猪,爷爷心头顿时有了主意:既然不让个人宰杀,我把它打死了吃肉总不犯法吧。于是一下子来了脾气,抄起一根镐把跳进猪圈,几下子就把这头猪打死了,让全家人享受了春节过年时的饕餮盛宴,看着孩子们欢呼雀跃的笑容,一丝欣慰在爷爷的心头弥漫充盈。<br>  父亲十七岁当爹,母亲十九岁当娘后,家族人丁逐渐兴旺起来,自从大儿子降生后,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中,相继又迎来了两个儿子,四个闺女的诞生,当父亲的自感责任重大,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担当起家庭重担,这也让爷爷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虽说日子过得清贫艰难,但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始终萦绕在家庭之中。但在温馨平静的背后,也有让母亲遗憾的往事留在了记忆中。母亲结婚后一拉串生下了三个儿子,添丁进口的喜悦萦绕在大家的心中,特别是爷爷和奶奶,那种自豪感更是不言而喻。可是那个叫“小三”的儿子却不幸中途夭折,让大家不禁唏嘘惋惜。母亲说:这个小三比你两个哥哥都长得漂亮,浓眉大眼聪明伶俐,而且乖巧听话,一周多的时候就会给爷爷擦火点烟,深得爷爷的推崇,难怪爷爷感慨道:这个孙子这么漂亮聪明,好像不是咱们家人似的,谁知他的这句随口调侃话后来不幸被言中。 话说有一天,母亲带着小三在胡同口的大街上玩耍,恰逢有一位过路的中年男子途经这里,可能是远道而来口渴了,就向母亲讨要一碗水喝,善良的母亲欣然应允,就领着这个人走到了家里。喝过水后这个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细致的端详了这个小三一番后,不禁感慨说:这个机灵透怪的孩子,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家庭能够养活的,他是错投了你们家,早晚他要伤在一根针上。虽说这个人没有明说,但母亲还是明白这个“伤”的含义,于是赶紧请教破解的方法,那个人摇摇头没有言语,只是告诉说这件事情的发生时间就挥手而去。转眼间就到了那个人说的日期,全家人高度紧张戒备,为防不测将院门关好,母亲也将针线盒等收藏起来,这样说吧,凡是带尖带刺的都放进了柜里上锁,心想只要过了今天就没事了。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这个小三从西屋出来一路小跑,一个马趴摔倒在地,马上哇哇的大哭起来,母亲赶紧将他抱起来一看,只见他右手的中指上直立立扎着一根缝衣针。原来院中的土里藏着一根针,这小三栽倒后,手指正摁在这根针上。母亲赶紧将针拔掉,然后特意又给包扎了一下,谁知过了两天这孩子高烧不退,最终还是死在了破伤风的感染上了。由于大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除了惋惜之外并没有过度的悲伤。后来母亲说给小三看相的人不是凡人,是从天上来的。不管你认为这是不是封建迷信,但他还是说的分毫不差令人叹服。<br>  在人生的旅途中,不但有阖家团圆的喜庆,更有生死离别的感伤,这是人生的必由之路,千百年间这幕悲喜剧在轮番的上演,谁都无法逃避,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它步步逼近。一代代人传承接力,赓续着一个个家庭的生生不息,从爷爷奶奶的传说,到父辈们的不懈努力,总让人感到一种昂扬向上的生命能量。 黄庄子老家的胡同,从小到大,这里留下了多少难忘的记忆。 父亲敢说敢为、脾气火爆尽人皆知,但同时又是一个心胸豁达、性格豪爽之人,积德行善、乐于助人始终贯穿着他生命的历程。说出他曾经的一段往事,也许让人感到新鲜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那还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事情,一天傍晚,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看见一个年轻人蹲在路边正在悄悄的哭泣,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停住脚步询问了起来:小伙子,什么事情这么伤心,跟我说说。父亲是个热心肠,又喜欢与人聊天,看见人家有困难绝不会袖手旁观一走了之。小伙子抬起头来一声长叹的说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是距此五里地的新建村人,姓刘,别人给说好了一个对象,准备要结婚,但是家中兄弟姐妹多,没有单独的房屋举办喜事,眼前的困难把他难住了,可是又不能与对象家里明说,在对方不断催促结婚的情况下,感到困难重重毫无办法,在返回村子的路上唉声叹气蹲在路边掉下了眼泪。听过他的介绍,父亲哈哈一笑,拍着小伙子的肩膀说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结婚没有房住嘛,我家里有现成的房子,可以先用我家的房子结婚,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再说。小伙子闻听此言不禁一愣,天底下还有如此的大好人吗。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父亲一把拉起了小伙子:跟我到家里去看看,你要是满意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br> 当年父亲的家里共有六间房,其中三间西房和三间北房,一家八口人就住在西房的里、外屋三间里,而北房三间屋内存放着粮食和杂物,充当着库房的角色。经过简单的收拾,北房的两间外屋临时变成了结婚用的新房,小伙子高高兴兴的把新娘子接到房里,众人齐聚院中,热热闹闹的举办了婚礼。不知情的新娘子还以为这里就是自己的新家了,结婚后也就毫不客气到里屋㧟粮食做饭,小伙子当时也不敢把事情挑明,直到第三天实在绷不住了,才如实向新媳妇坦白:里屋中的粮食不是咱家的,是大哥家里的,就连咱们结婚的新房都是借用大哥家的。直到此时,新婚的媳妇才如梦方醒,原来自己是被骗到这里结婚的呀,无奈木已成舟,只好将就凑合了。<br> 这位刘姓的小伙子在我家借房结婚后,一直居住了有半年的时间,其间他回到自己的村庄盖好了新房,这才搬出了我家,回到了新建村。自此父亲就与这位毫无瓜葛兄弟成了亲戚的感情,每逢过年的时候。两口子就带上礼品前来看望我的父亲和母亲。每次看到父亲,这位弟媳妇都玩笑似的调侃:大哥,我是被您骗来才跟他结婚的。父亲倒是显得非常开心:如果不是这样,你们怎么成两口子呀。<br> 在这里说句题外的话,据说在民间流传着这样的古语:借丧不借婚,也就是说,家里的房子宁可借外人办丧事,也不能借给他人办喜事当婚房,否则就会借走主人的运气,甚至染上血光之灾。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现实的情况总让人感慨惊叹,这位小伙子借用我家的房子结婚办喜事,大概也就半年之后,母亲的一只眼无缘无故就害起了眼病,红肿流泪,不久就完全失明了,成为了一只眼的瞎子。对于父亲擅自做主的行为,母亲也曾提醒劝阻,但怎么能劝说得了唯我独尊、一言九鼎的父亲呢,凡是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最后只好放任自流随他去吧。<br> 母亲也是一位传统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孝敬公婆、养儿育女,总是那样坚定顽强,令人敬佩。睦邻友好、与人为善,更是她做人做事的准则。别看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却精通农村红白喜事的流程,每当村中有婚丧嫁娶,大家都请她前去现场当知客,而母亲都是来者不拒,满腔热情的完成所赋予的任务,赢得了大家的口碑和尊重。<br>  父亲的三叔三婶老两口一生没有生育,无儿无女成为了孤寡老人,老了以后腿脚不便生活艰难,母亲看在眼里,就主动承担了照顾两位老人的重任,除了照顾好自己的几个孩子、伺候又瞎又瘫的婆婆外,每天还要到隔壁的老人家中帮忙做饭,保证一天的饮食供应及时到位,拆洗衣被,缝补衣服,收拾屋子,可以说将两位老人的生活照顾的井井有条,就这样一直坚守了五、六年,直至两位老人先后去世,其间所付出的辛苦和劳累可想而知。 那些年那些事<br><br> 父亲个子不高,却能说好聊,有一个聪慧的头脑,思路敏捷,常常有出其不意的点子让人赞叹,因此在村里得到了一个“小脑瓜”的外号。大家曾推举他当生产队的队长,但他坚决推辞,实在不敢恭维这劳心费力的差事,因为有剪枝修树的独门绝技,最后还是担任了果树修剪技术组组长,每天带领着一群老娘们剪枝修树,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倒也是一份开心的自在逍遥。<br> 父亲虽说不是队长,但生产队里的事情却没少操心,那时候生产队里的几任队长都是我们家里的常客,如王金满、朱宝宽等。每天的晚上他们都如约而至,聊天抽烟,把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的,无论春种秋收、还是农活的安排,就在聊天的烟雾中拍板定夺。特别是队长朱宝宽,队里的大小事情,总要到家里念叨念叨,聆听父亲的建议。朱宝宽一生未曾娶妻,是一个老光棍,而父亲又是一个豪爽大气的性格,所以朱宝宽来家后,就请他在家里吃饭喝酒,每次临走时,还将他的烟盒包装的满满的,这引起了我的不满:这烟叶您都送人了,以后我可不负责挑水浇烟苗了。父亲听后嘿嘿一笑说道:那是你二叔又没给别人。让我也是无可奈何。<br> 虽说父亲个子瘦弱但嗓门大,天生就具备无所畏惧的个性,按农村人的说法,就是“慨不论”,这属于当地土话,三个字具体写法我不清楚,反正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的意思。<br>  在黑寨村曾有一座古寺相当有名,这就是明陵寺。如今六十岁左右的人都目睹过它的身影,曾有“先有明陵寺、后有和平寺”之说。寺院坐落在村庄靠山根的高台上,三十多级的花岗石台阶更显得它的威严高耸,山门、前殿与佛祖大殿错落有致,气势巍峨,沧桑挺拔松的柏树辉映其间,更透露出它的神秘与久远。它居高临下,俯瞰着古村的大街小巷,目睹了村庄几百年的更迭变迁。 明陵寺成形于唐代,重建于明初,如今遗址上仍昂首两颗千年的古松翠柏,就是无声的佐证。多少年的栉风沐雨,年复一年的月落日升,它犹如人们朝拜的神圣,给百姓送来心灵的慰藉和祝福声声。风雨的冲刷,雷电的轰鸣,垂暮的身躯,仍然昂首遥望天空,拼尽最后力气,也要将一份福祉献给朝夕相伴的百姓。<br> 解放后,在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浪潮中,明陵寺日渐萧条冷清,缭绕的烛烟渐渐消散,礼佛诵经的朝拜也变得鸦雀无声。是金子总要发光,沉寂了几年后的古寺,又一次迎来欢声笑语和朗朗的读书声,由肩负祈福消灾的重任,华丽转身成为培育新一代接班人的课堂。<br> 发展教育,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知识水平,是新中国成立后的重中之重,伴随着山村适龄儿童的不断增加,学校课堂的紧缺是人们亟待解决的问题,于是人们就把这座明陵寺作为了应急的场所,从六十年代初期开始,就开始了对寺院改造,首要的任务就是把供奉在庙堂中的泥塑佛像全部请出去,腾出空间开辟教室。对于这项任务大家都心有余悸,谁都躲躲闪闪,毕竟是朝拜了多少年的心中神圣,生怕此举得罪神灵,会给自己带来厄运。看到这个情景,只见一个人挺身而出大喊道:你们都不敢干,我来。而这一喊声就来自父亲的口中,一种无所畏惧的果敢震惊了庙堂。别人只是打打下手,而庙堂上所有的塑像都被父亲一个人背了出去,转身投进了不远处的大坑中。母亲得知此事,难免一阵的唠叨:别人都不干,就你能,就不怕招来报应。父亲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可事情就这么巧,没过几天,父亲在院子里走路时突然栽了一跤,这在平时也是常有的事情,但这次就有些特殊了,摔倒时膝盖正搁在一块小石头上,由此造成了膝盖的粉碎性骨折,躺在炕上一个月不能动弹。母亲见此情景劝慰警告:看见没有,甭什么事情都不当回事,这不报应来了,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父亲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神灵的魔力。<br>  古老的寺庙本是教化民众虔诚向善的场所,可在那个特别的历史年代中,这里曾演绎了一场血腥的一幕。一九六六年,正值文革轰轰烈烈在中华大地燎原之时,不曾想很快就波及到这个偏僻的山村,上演了一幕至今让人难忘的血淋淋场景。<br>红卫兵,一段特殊历史时期的一个符号,在我们的心中留有深刻的记忆,正是这些臂带红袖标的革命小闯将,狂热的激情将青春点燃,在风云变幻的历史舞台上,如雨后的春笋应运而生,正是在这样条件下,流村地区也诞生了一支红卫兵组织。为了彰显革命激情,这些由中学生组织起来的勇猛小将,决定采取一次革命行动,对地主富农分子采取坚决打击,经过酝酿决定把第一次行动瞄准了黑寨村。为什么选择黑寨村呢?因为在红卫兵的领导层中,就有熟悉当地情况的人,那家是地主那家是富农了如指掌,批斗的名单几分钟就拟定完成。为了起到轰动效应,红卫兵提前就通知了大队,要求按规定时间将全村社员集中到大庙前参加批斗会。这次被押上批斗大会现场的有三个人,都是黄庄子的人,而且都姓黄。其中就有我爷爷辈的四爷爷和四奶奶,老两口那时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另一个是三十多岁还很年轻。 在那个时期,对于这种批斗大会,村民们早已习以为常,无非就是当事人在台上挂上大牌子弯腰被批斗,自己交代罪行,贫农代表上台发言,揭露地主富农的罪恶,高呼革命口号等等,最后被批斗的地主富农交由群众监督改造。可这回却大大出乎了人们的预料,这次红卫兵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的时候就带上了镐把,等批斗会要结束时,要当场结束三个人的性命。走完了批斗大会的流程,只见手持镐把的红卫兵冲上台去,手起棍落一阵乱打,棍棍都是致命部位,几分钟的时间,三人已是血肉模糊躺倒在大会台上,人还没有完全断气,就被小将们攥着脚脖子顺着大庙上三十多级的石台阶拉到了大庙下面,最后三人的尸体被运到了村南一里地外的河滩上,埋在了十来米高的沙坎下。此幅惨景,着实让大家目瞪口呆,现场的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一种沉重的压抑弥漫全场。可此事并未就此罢休,红卫兵返回黄庄子,又把四爷爷四奶奶居住的房屋扒掉了,三个儿子也遭到了株连,被剃成花狸猫的头型以示惩戒,三个孩子只好借宿在别人的家中,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这件事才得到平反,由大队组织人手,为他们修建了新的房屋居住。<br> 当时大队书记正是父亲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哥。这个结果也是他没想到的,没想到一场批斗会竟变成了血淋淋的死亡场景,而且被打死的还是本家的四爷爷和四奶奶,却无力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也是深感悲伤和自责,这幕阴影久久的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br>  人世间总有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是迷信还是真实的存在谁能说得清。当年大队部在老村里,由于村里事务繁忙,身为大队书记的大哥常常很晚才回家,正好经过埋葬着四爷爷四奶奶的沙坎不远处,每逢独自经过这里好像有人似的,哗哗的往路上扬沙子,弄得大哥浑身发毛,心中是阵阵的害怕。他把这个情况跟父亲说了以后,父亲说道:这是你四爷爷四奶奶对你有怨气,发泄着对你的不满,你甭怕,等一、两天我到现场给你念叨念叨。在一个月夜的晚上,父亲独自一人来到埋葬着老人的沙坎下,对着眼前的坟头说道:四叔四婶,你们不要吓唬您孙子德山了,他胆子小,心里害怕,这件事他当时也做不了主无能无力。俗话说神鬼怕恶人,父亲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四爷爷四奶奶活着的时候,早就领教过,所以自从父亲在现场念叨了一遍后,大哥夜晚再经过这里时,再也没有往路上扬沙子的现象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黑寨村明陵寺遗址。 村中那座几百年历史的明陵寺,最终也没逃掉被拆毁的命运,这座曾为人们祈福纳祥、消疑解惑、抚慰民众作用的古老寺院,解放后,曾被当做了大队部使用,后又改为小学校,可谓功劳不小,没想到在小学校搬走以后,就当做四旧彻底被拆毁了,而且这还是文革结束后一九七四年的事情,不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如今遗址上,只有两颗千年松柏昂首挺立,见证着岁月风雨的历史变迁。<br>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距红卫兵打死人的事件后仅仅过了三年时间,黑寨村又发生了让人惊魂的一幕,就是着电火,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和村民的财产损失,多少年后,大家谈及此事,仍然心有余悸。<br> 那是一九六九年一个初冬的深夜,忙碌了一天的村民早已进入了梦乡,整个村庄一片寂静,天地茫茫星光眨眼,就在这平静夜色中,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正悄然向村庄扑来。<br> 那年我已经九岁了,对当时的场景依然有深刻的记忆,就在全家人熟睡的时候,黑暗中啪的一声脆响,将大家惊醒,原来是房梁上的电灯泡突然爆裂了,随既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抬头望去,只见屋中的电线闪着火光劈啪作响,屋中纸糊的顶棚瞬间开始冒烟直至燃起了小火苗。父亲一声惊呼招呼大家:赶紧起来,电线着火了。睡眼惺忪的我没有多耽搁,手脚麻利的抱着衣服就跑到了院子中,看到大家安然无恙,惊魂未定的父亲也是一脸茫然,拿起笤笊将顶棚上的火苗打灭,随即一溜小跑直奔大队部而去,原来他猛然想起值班的大儿子,心中很是担心。进门一看,大儿子平安无事,正在打电话询问相关事宜,这才心中踏实下来。<br> 夜幕中,村庄的平静瞬间被打破,惊呼声喊叫声回响在山村的上空,寂寥的街道上一时间站满了人群,突如其来的灾祸,让大家一脸的惊魂,都不清楚电线着火具体原因。不少家庭的房屋都冒出了缕缕的黑烟,有的被及时扑灭,有的却燃起了熊熊大火,甚至将屋顶燃烧到全部坍塌,黑夜中,那燃烧的火焰格外醒目,映红了半个夜空。<br>  房屋财产损失可以补救,但严重的是出现了人员的伤亡,后来我才知道在这次事故中,全村被电死了四、五个人,其中黄庄子一家三口触电身亡,那是我们黄姓家族的人,按辈份我叫他们老爷和老奶奶。原来电线起火后,二儿子就一脸盆子凉水泼向着火的电线,这样造成了水连电,当即触电倒地,老太太看到儿子躺在地上,就上前伸手准备拽起来,一下子也倒在了那里,老爷子看到这个情景也是惊慌失措,赶紧去拉老伴,这样三条生命瞬间消失。 另外小刘庄也出现了触电死亡的事故,别看小刘庄处于老村三里地的东南外,却与黑寨村却同属一个大队,五、六十户的人家,分属两个生产队,小刘庄第五生产队,北庄是第六生产队,共用一条输电线路,电线着火了也就未能幸免。这位触电身亡人员是这两个生产队的电工,是从北京城来到这里安家落户的关姓人家,由于懂得电工技术,被大队安排了电工工作。看到电线着火了,他拿起钳子直奔配电室,准备将线路掐断,谁知钳子刚接触电线,他就一下子被电流击倒了。要说一位电工熟知线路的供电原理,怎么也造成了触电身亡呢。事后查明:是瞬间的大风将高压线刮断,掉落的高压线正好搭在了村庄的输电线路上,上千伏高压顺着电线窜入到了家家户户,一场灾难瞬间就发生了。<br>  这次意外事故,国家也给予了适当的补偿,死去的人给打好了棺材安葬,发放了适当抚恤金,房屋烧毁的,由上级发放资金,大队出人出工免费重建,损坏的房屋负责进行修缮,一场突然的横祸,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父母引以为傲的大儿子<br><br> 我的大哥作为家中的长子,可以说他把人生的圆满做到了极致,为家中的弟弟妹妹们起到了一个榜样的作用。特别是父母亲,每当说起大儿子,都是一脸的得意和自豪。<br> 从小受到爷爷、奶奶和父母的双重宠爱,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虽说当年家庭生活艰难,但他的所有要求都能都竭尽全力满足,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成长,依然不会影响到他品格正值,朴实厚重,洁身自好,为人正气,成为一方百姓称道的传奇人物。<br> 对于大儿子,父亲可是疼爱有加,生怕出现任何的闪失,七、八岁的时候就让他认了个干爹。所谓认干亲是民间传统的习俗,可以保佑孩子的健康成长,避免灾祸,虽带有一定的迷信色彩,但反映了父母对孩子的深深祝福和保护的愿望。大儿子认的干爹是个能掐会算的半仙,算命、看阴阳宅等方面很有造诣,在当地非常有知名度,常常有人上门求教,他就是古将村的谷天明,父亲与他早有交往相互熟悉,让他当孩子的干爹再合适不过了,于是拿上礼品登门拜访,既然认干爹,先算算孩子的命运如何,谷天明询问了生辰八字,然后掐着手指,嘴里默默的叨念了一阵告诉父亲:这孩子命运不错,将来是个当官的命。听到儿子的命运,父亲不但不兴奋却是忧心忡忡:这当官的充满凶险,有几个能骑马戴花下来的。谷天明信誓旦旦保证:您儿子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他就能骑马戴花的下来。就这样让儿子磕头认亲,父亲的心中是一阵的轻松。<br> 大哥性格稳重,做事踏实,上学时刻苦努力,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通县师范。这时就出现了一个两难的抉择,哥哥与弟弟同在一个班,又同时考上了师范,都去读师范的话,家里实在没有这个财力,再有家中也缺少干活的劳力,这时候当哥哥的主动站出来:既然家里有困难,就让弟弟去读书吧,我留下来帮家里干活。父亲虽有不舍,也没有其它办法,最后只能这样决定了。<br>那时候的初中毕业生在山村里也算是半个秀才,再加上人品稳重,大哥很快引起了村书记刘长海的注意,十八岁的年纪就成为了大队书记的秘书。刘长海是解放前的老党员,就住在我们这条胡同的街口,他为人粗犷豪放,粗脖大嗓,说话高亢有力,是个非常有工作能力和有主见的人,唯一的缺陷就是文化水平不高,字识的不是很多,这样大哥陪伴在他的左右,主要的工作就是写写总结和发言稿的事情。这样过了两年,刘长海觉得自己文化程度太低主动请辞,举荐大哥当了村大队书记,那年大哥刚刚二十岁。<br>  大哥在黑寨大队村书记的岗位上干了十年,其间经历了不少艰难的时刻,红卫兵打死人事件,村庄着电火的灾难,最后这些事情都在大家齐心努力下,得到了圆满解决。可是让他感觉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刻,当属文革最初的三年时期,在那风起云涌的年代,大辩论、大字报成为人身攻击的主要武器,就连小小的山村大队部都未能幸免,有的人通过贴大字报的形式,发泄心中的不满,有的甚至无中生有编造事实。那时候大队部的外墙上、办公室甚至床头上都贴上了大字报,层层叠叠铺天盖地,日常的工作无法展开,面对眼前的场景,大哥心灰意冷萌生退意,可是受到了驻村工作队的劝阻:身为共产党员,遇到这么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了,你必须坚持到底,而且要把工作干好。这让大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无端的谩骂指责,一面又是极力阻拦劝阻,让他一度绝望到崩溃的边缘。一天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还不见大儿子回家吃饭的身影,心中焦急的父亲赶紧走出家门,迎着儿子回来的方向匆匆而行,走到半路,忽听路边不远处的一颗树下有轻轻的哭泣声,走过去一看,正是大儿子坐在树下伤心落泪呢,看到儿子这么为难,父亲一下子来了脾气:这书记咱们不干了,不受这窝囊气了。第二天父亲就不让大儿子去上班了。这下可急坏了驻村工作队,村庄群龙无首这可怎么办,于是工作队长亲自到家查看情况,还是让大儿子去上班。要说父亲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发起火来能失去理智:你们要让他继续当这个干部,我就一头撞死。说完竟然真的一头撞向桌角,当场就来了个大口子,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下来。这场景着实让工作队的干部大吃一惊、手足无措。但最终还是拧不过工作队的执着和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儿子还是乖乖的去上班。顺便说一句,那个年代的驻村工作队可是遍布全国大大小小的农村,这些由政府机关、厂矿企业组成的工作人员,肩负着重要的历史使命,大四清小四清,指导着农业生产,监督着农村的经济发展,掌控着各种运动的方向,在农村生产大队有着绝对的发言权和决断权。那时候,工作队常常组织村民在大队部开会学习,宣传当前的形势和宣读报纸,其中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读起报纸来声音高低顿挫、字正腔圆,大家感觉就像大喇叭中广播员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有滋有味,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十年后,随着黑白电视机在农村的逐渐普及,人们终于在电视中又看到了小伙子的身影,原来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中央电视台主持人赵忠祥,难怪读报的声音那么好听呢。<br>就这样大哥在村书记的岗位上,一直坚守到一九七一年,出色的工作能力深受上级领导的赏识,随后被调往流村公社打井队担任队长,新的岗位上又做出了不俗的成绩,为仕途不断的进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打井队队长开始,一步一个脚印,直到流村公社的党委书记。 大哥大嫂与儿女们的合影(1992年) 要说让父亲最为上心的事情就是大儿子的婚事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转眼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作为村庄的领导干部,不乏有追求者的身影,不论是自己喜欢的、还是别人介绍的,但经过父亲的分析研判,指出其中的利害得失,这两位最终还是放弃了。不过父亲在这方面也开始留心观察,看看有没有适合儿子的对象,能够进入父亲法眼的姑娘最终出现了,可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就是与儿子在一起工作的大队妇联主任,这个姑娘是北庄子老张家的大闺女,个头不高不矮,梳着两条大辫子,人也长得端庄大气,上眼一看就是一个吃苦耐劳、温柔贤惠的性格,绝对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终于有一天父亲跟儿子说起了这件事:我看在大队上班的那个老张家大闺女就不错,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就托人给你说说。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彼此间就有好感的原因,从来对父亲言听计从的儿子爽快的答应了:您说好就成,我没意见。这让父亲非常高兴心情爽快。还需要什么介绍人啊,父亲自己就认识张家的老两口,于是抡着个点心盒、买了两瓶二锅头酒,装进布兜子直奔北庄子而去。听说父亲要给自己的大闺女介绍对象,对方就是村子的大队书记,老两口满心欢喜当场答应,一段婚姻就此敲定。<br> 大哥订婚那年我九岁,一些场景依然清晰记得。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父母就要将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请到家里来。记得有一天晚饭是压饸络,这在当年也算是不错的食物了,于是母亲把我喊到跟前:你去到马路边等着你大姐去,让她到家里来吃晚饭。每天到大队上班,她都从我们胡同口经过。看见她过来的身影,我连忙走到她的眼前怯声的说道:大姐、我妈让你到家里去吃压饸络。可能是我年岁小的缘故,她并未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就往家里走去。<br> 大哥结婚那年二十六岁,大嫂是二十二岁。几年时间相继生育了三个闺女,这下子可辛苦了我,每天放学后,母亲忙于做饭,就把哄孙女的事情交给了我,害得我连出去玩的时间都没有。一天我背着大侄女,一不小心摔倒在院子里,只有十二、三岁的我竟然没有松手,大侄女安然无恙,我的膝盖却被石子搁出了血。正好大哥下班回来,看到这一幕赶紧跑过来看看闺女摔着没有,对我却是不闻不问,这让旁边的父亲很不满意:你闺女栽了左瞧右看的,我闺女腿都磕破了,你连瞧都不瞧,她栽倒时连手都没松,怎么能磕到孩子呢。一项重男轻女的父亲主持了公道,让我的心里得到了一份宽慰。<br> 大哥结婚后,就开始分家单过另起炉灶,随着几个孩子的陆续出生,家庭的经济状况一直非常紧张,全凭大哥自己一个人的工资支撑着日常开销,大嫂一个人在生产队劳动挣些工分,但低廉的日值工分让家庭的经济收入捉襟见肘。父亲看在眼里,就想方设法予以帮助,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增加他们的家庭收入,于是父亲每年都将自己挣的工分中的三分之一划归到大嫂的名下,减轻他们日常生活中的经济压力。<br> 一心期盼大孙子的父亲,面对大儿子一拉串生了三个闺女,心中很是郁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一直纠集着一个疙瘩,他曾跟母亲说过:我大儿子这么好心眼,难道就是没儿子命。不甘心的他又去求教了村中掐指算命的大根,大根告诉说:你大儿子是早叠花、晚立子的命,你甭着急。听到这些父亲郁闷的心情才稍稍缓解,坚信大儿子一定给自己带来个大孙子。<br>  转眼间就进入了七十年代末期,国家开始了推行计划生育的宣传工作,“独生子女好、国家来养老”的口号深入人心,逐渐形成了一种势不可挡的时代潮流。在这种形势下,已经有三个女孩子大儿子,要想再生育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何况此时他还是公社的党委书记,大儿媳妇是黑寨村的妇联主任呢,更要以身作则、处处起到带头作用。看到这个情形,一心盼望大孙子的父亲不禁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可是命运问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命中注定的事情,总会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有一段时间,大儿媳妇身体不适,常常感到胸闷憋气,到医院已检查说是心脏病,吃了两个月的药,又躺在炕上休息了半个多月。这可忙坏了母亲,既要忙家务、保障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又要照顾大儿媳妇,忙的是不亦乐乎。后来又到医院复查了一次,这次医生明确告知是怀孕了,而且有三个月了。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放在当年计划生育的大形势下,是坚决不能再生育第四胎了,大哥两口子的身份更是不允许。对这件事情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防备对象主要是就是父亲这个老公公。于是两口子商量好抽时间到卫生院去做流产手术。可是家中什么事情能瞒过聪明机警的父亲,他早已通过与母亲的聊天中发现了端倪,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加大了监控的力度。<br> 话说这天,大儿媳妇准备到卫生院去做引产手术,接送去卫生院的手扶拖拉机就停在大门口,震耳的机器声立刻引起了父亲的警觉,他坐在炕沿上,眼睛密切注视着院中的动静,看到大儿媳妇换好衣服走出屋门,立刻意识到这是要去卫生院,马上站起身对母亲说道:淑兰这是干什么去?。母亲赶紧劝阻道:你一个当老公公的甭管了。就这一句话,立马让父亲发了脾气翻了脸:我不管,我不管大孙子就没了。说完一个健步窜出门外,指着儿媳妇的后影吼道:你要敢走出大门,我就打折你的腿。被怒火激怒的父亲也不论老公公的身份了,一下子就与儿媳妇翻了脸。谁不知道老爷子是个雷公爷的脾气,敢作敢为。一声怒吼,只见大儿媳妇什么话都没敢说,乖乖地返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事情到这个程度也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母亲赶紧出来打圆场,对手扶拖拉机手张士风和旁边的几个人说道:散了吧,今天不去了。别看一个堂堂的公社书记,面对自己强势的父亲无可奈何,连个屁都没敢放,只有任其发展等待孩子的出生。<br>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转眼间就到了大儿媳妇分娩的日子。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夜里,正在熟睡的我被母亲推醒:你大嫂子快生了,赶紧起来去找车。睁开眼一看时间,已是午夜的一点半钟。从炕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就一溜小跑的直奔村里的舅舅家而去,让二表哥张士风赶紧将手扶脱粒机开过去。从黄庄子到流村卫生院有五里地的路程,夜色如墨,只有拖拉机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中。大嫂一路上哎呦哎呦的肚子疼,我坐在车上用力的倚靠住大嫂的后背,而大哥却蹲在车厢中抽起了烟,我不禁批评了他两句:我嫂子都这样了,你还拿烟熏我们啊。到了卫生院,医生赶紧进行了安排,大哥留在了现场,我则跟着拖拉机返回了家里。<br>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正在屋里做饭的母亲,就听见院里的大儿子连声喊了三声“妈”,声音之大前所未有,母亲一下就明白了,看这架势肯定孩子生了,应该还是个大孙子。进门一问果然如此,原来今天早晨孩子就出生了,而且真真切切是个带把的。全家人听到消息无不欢呼雀跃,难掩兴奋的心情,只有父亲心存疑虑,担心大儿子欺骗自己。 过了两天,儿媳妇与孙子平安出院,父亲就站在门口等待接应,当大儿子将怀中抱着的大孙子向父亲展示时,只见父亲根本没看孩子的模样,直接掀开包裹的蓝布,看到真是带把的孙子时才放了心,连声说道:好、好,赶紧抱屋里去吧。多少年的期待如今梦想成真,父亲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那天晚上,一个人在屋里唱起了京剧《沙家浜》的片段,透过欢快的旋律,那兴奋的场景至今难忘。<br> 后来我曾与父亲探讨过此事:您怎么知道我大嫂这次能生男孩呢,要是再生个丫头怎么办。只见父亲自信的说道:你大哥一拉串生了三个闺女,俗话说事不过三,这第四个就应该是儿子,更何况村里算命的大根给你大哥算过命,是早叠花、晚立子,所以这个孙子绝对跑不了。<br> 那个年代超生子女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受到处罚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嫂的村妇联主任头衔被自然取消,而作为公社一把手的大哥也在劫难逃。鉴于他超强的工作能力和众人皆知的兢兢业业、廉洁奉公的口碑,保留了职务,但也得到了一定的处理:记过处分、在全公社党员大会上做检查,并被降低一级工资四块八。这件事在当时的县委内部众人皆知。有一件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有一天,我正在村外的地里干活,忽见一辆北京吉普车在土路上疾驰而来,经过我身边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只见司机探出脑袋问道:小姑娘,你知道黄德山家怎么走啊,能不能给带一下路啊。我心想你可找对了人,于是打开车门就上了车,只见一位领导干部模样的人坐在后排位子上。车辆在我的指引下直接停在了家门口,那位领导下车后看到我一直跟进了家里,不禁有些纳闷:你怎么也进了家门?我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家啊。大哥赶紧把他迎进屋里,我这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县委书记陈习同。当他看到大哥一岁多的儿子时不禁感到新奇,抚摸着孩子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黄伟”小家伙怯声声答道。陈书记听后不禁哈哈一笑:你爸爸为了你降低了一级工资,你以后甭叫黄伟了,就叫四块八得了。虽是玩笑,可见这件事情的影响深度有多大。<br>  要说大哥这个儿子真是有出息,上学时刻苦努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由昌平二中直接考入了北京九中,后考入了南京理工大学,三年研究生毕业后,进入银行系统上班,后调入证券公司工作。朴素踏实的个性,兢兢业业的工作精神,深得领导的赏识,几年后就成为一个分公司的老总,年薪百万只是碎碎的事情。 大哥当了一辈子官,却一直秉承大公无私、造福一方百姓的理念,不贪污不受贿,为官一任两袖清风,家中只是靠他的工资养活七、八口人,根本没积攒下几个钱。记得2005年,眼看着儿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已到了恋爱结婚的年龄,就准备在县城购买一套两居室,仅仅十六万元的购房款,他就借了四、五家的亲戚才凑齐了这笔房款。难怪有人说他这个官当的憋屈,当的窝囊,什么实惠都没捞到,可是苍天不负好人,大哥一身正气、为人正直,虽没有积攒下什么钱财,可儿子依靠自己的刻苦努力和真才实学,一下子就弥补了所有欠缺。纵观有些当官的,贪污腐败、收受贿赂,到头来被党纪国法所不容,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孰是孰非,大家一目了然。<br> 假如从十八岁当大队书记算起,一直到六十岁退休,大哥在领导干部的岗位上,一直坚守了四十多年,四十多年始终如一日操守道德规范,洁身领导干部守则,确实难能可贵。<br> 一九七一年,大哥结束了十年黑寨大队支部书记的工作岗位,被上级部门任命为流村公社打井队队长,常年转战各个村子之间,机声隆隆、昼夜奋战,为当地水利设施的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哥终于有了自己的专车,一辆由公社配备的一辆二手自行车,这让我非常高兴,那时十四、五岁的我,对学骑自行车情有独钟,就曾对大哥说起了想借用他的车练习骑自行车的想法,谁知却遭到了果断的拒绝:这自行车是公家配备给我的,你想用它那可不成,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看看多么呆板刻薄,简直到了缺心眼的地步,可把我气的够呛。为了防止我偷骑他的自行车,每天下班到家后,就把自行车锁上了,每天如此,长此以往我也就对大哥的自行车不报任何希望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邻居小姑黄三与我年龄相仿,又是一起玩大的伙伴,他大哥在昌平水利局上班,也配备了一辆自行车,于是我俩利用晚上的时间,用这辆自行车练习骑行,没用多长时间,我俩就完全掌握了骑车的要领,自由的在大街上骑行兜风,那种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几年后,父亲给家里添置了一辆自行车,走亲访友、外出购物,成了全家人出行的重要工具。有一天,大哥找到我吩咐道:你嫂子不会骑车,你用自行车带着她去一趟南口买些东西回来。我一听老大的不愿意,当年他把自行车上锁,不让我学骑车的场景马上历历眼前,于是毫不犹豫的当场回绝:我会骑自行车也不是用你那辆车学会的,是用别人家的车学会的,我不去。大哥听到我的话无言以对,尴尬的站在那里。旁边的父亲赶紧过来打圆场:甭跟你大哥计较,一切都冲着你大嫂的面子呢。这样我才勉强答应。<br> 大哥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在打井队工作两年后,被任命流村公社管委会副主任,一年后又成为了公社副书记,一九七六年公社书记周金哲调走,大哥顺理成章的担任了流村公社党委书记,自此,在家乡的这块热土上兢兢业业、奋力耕耘,开创了一个个令家乡百姓瞩目的工作业绩。<br> 大哥担任公社的主要领导后,中国改革开放的浪潮汹涌而来,正是凭借这场浩荡的东风,他积极开拓进取,勇于大胆创新,大刀阔斧的发展乡镇企业,全心全意为家乡人民谋福祉,为促进集体经济的发展,提高百姓的经济收入立下了汗马功劳。<br> 在大哥的主持和领导下,流村公社的乡镇企业如雨后的春笋蓬勃发展,公社喷漆厂、服装厂、瓶厂、水罐厂、塑料厂,砂石厂等应运而生,机器轰鸣、人来车往,处处呈现出兴旺发达的景象。就连公社六十年代成立的酸枣厂,也迅速得到升级换代,由过去加工酸枣单一品种,不断扩大生产规模,集制造中成药和相关饮品为主打方向,打开了市场销路,产品行销北京市并渐渐辐射全国市场,自此酸枣厂正式更名为流村中药厂。在集体企业兴旺发达时期,许多村民都到这些企业上班,如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每当早晨八点钟上班前,马路上就会呈现骑自行车上班的车流,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人们以到乡镇企业上班为荣,那种愉悦开心的精神风貌,是一个时代特有的标配。<br> 正是由于大哥斐然的工作业绩和埋头苦干的敬业精神,深得县委领导赏识和敬佩,准备调任他到昌平县委担任副县长,这在许多人的眼中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能是他对生他养他家乡的偏爱和对父老乡亲的钟情,当县委组织部的人员征求他的意见时,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没想到被他断然拒绝:我哪里都不去,就当我的流村乡书记,我生是流村人、死是流村的鬼。掷地有声的言辞,透露出执拗的个性特征。为这事有人笑他傻、有人说他痴,可他却无怨无悔痴心不改。<br> 就是这么一位大公无私、心胸坦荡之人,有时也会遭到无中生有的中伤,就在他风生水起致力于家乡的建设之时,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眼红和妒忌,于是一封关于他收受礼品的匿名举报信,飞进了县委书记的办公桌上。虽说老黄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可既然有人举报,总得调查了解一下,那怕是走走过场,也属于必不可少的程序。当县委派来调查的人跟他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时,没想到当场就引起了大哥的勃然大怒:这不是无中生有、造谣诽谤吗,难道你们就相信了,还跑到这里来调查我,你们查吧,我到县委等着你们的调查结果了。于是抱起铺盖,吩咐司机将他送到县委大楼去。尽管前来调查的人员反复解释,但仍然不能阻止他绝尘而去怒气冲天的背影。<br>  来到县委大楼让司机回去后,他谁都不找,直接将铺盖卷铺在了楼道中就势躺下。这下可引起了县委大楼的轰动,这是谁呀,敢到县委大楼来撒泼打滚,看他一脸怒气的表情就知道不是等闲之辈,于是有人赶紧向县委书记杨朝仕进行了汇报,杨朝仕出来一看乐了:这不是老黄吗,什么事啊发这么大的火,还躺在楼道里啊,赶紧起来到办公室去。大哥也是直白相告:你不是派人去调查我吗?等查清楚了我再起来,如果属实,该怎么处理都没问题。眼前的场景引起了一帮县委老领导们看耍猴的簇拥在楼道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大哥劝了起来。回到办公室,杨朝仕一个电话就将前去调查的人叫了回来,这才让大哥的火气渐渐消了,吃过午饭,杨朝仕就派专车将大哥送了回去,一场风波戛然而止。 就是这么一位刚直不阿的个性,每天的工作千头万绪,忙的几乎没有闲暇,但对村民生活中的实际困难,也是挂在心间亲历而为。有一天,一个南流村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来到公社大院,状告儿子不孝,说她儿子儿媳对她不管不顾,大冬天的屋子上连个窗户纸都没糊上,四处漏风,冷屋子凉炕,半夜里就给冻醒了,要公社的领导给主持公道。一直非常孝道的大哥听后不禁愤愤不平,对老太太说道:你放心吧,这个事情我一定给你解决好,保证让您满意。送走了老太太,大哥就琢磨好惩治这个不孝儿子的办法。第二天深夜,大哥带着两个人开车直奔老太太家而去,敲门进院,发现老太太说的分毫不差,四面透风的土炕上,老太太用破棉被紧紧裹着身体,蜷缩在炕的一角。此情此景,让大哥怒火上升,看到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住在炉火温暖的房间,于是命令道:你们今夜把老太太接到这屋居住,你们两口子就睡在破屋子里尝尝挨冻的滋味。看到公社书记亲临现场,只好乖乖听命。临走时大哥厉声警告道:我明天还会过来,如果你们不改正错误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过了几天,大哥又到老太太家进行了回访,看到窗户纸糊好了,土炕也烧热了,大哥这才放了心。老太太的儿子也赶紧承认了错误,保证今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母亲,不让她受一点罪了。<br> 大哥在流村公社及一九八三年改制后的流村乡当了十四年的一把手,直到一九八九年才被调到高崖口乡任党委书记,两年后又调到十三陵乡当乡长,不论身处何方、担任什么职务都是克己奉公、严格自律,充分做好本职工作。<br>  十三陵乡地处北京一百华里的北面,这里是明朝皇家陵寝所在地,气势巍峨的十三座皇陵散落其间,松柏长青庄严肃穆,彰显着皇家奢华的气派。独特的地理环境,吸引着许多投资者纷至沓来。大哥上任伊始,就有一位姓史的客商前来洽谈业务,要依托十三陵特有的名气,建设一座骨灰堂。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招商引资、繁荣地方经济,这是当年县委县政府的重要任务。作为乡长的大哥自然责无旁贷,带着这位客商出入昌平县的各个职能部门,牵线搭桥、处处提供方便,使这项工程如期完工,让这位客商非常感动,为了表达谢意,拿出五千元塞给了大哥,作为他本人的辛苦费。可是大哥坚决不收,推来搡去僵持不下,最后大哥只好把钱上交,让组织把这笔钱送还了回去,让这位客商很是感慨:这样为人正直的好干部真是少见呀。 大哥说:见钱眼开、贪污受贿,那不是我做人的根本,做人就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大哥由于长年的操心费力和大量吸烟,留下了一个肺气肿的毛病,常常喘不上气来,只好在五十八岁的这年,提前一年多办理了内退。有一天,已经内退的大哥忽然接到昌平法院的电话,让他到法院去一趟,有事情要询问他。这让他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当他走进法院的大门时,只见法院的院长快步迎了过来:黄老兄,打扰你了,有点事情需要你给证明一下,就是走一下手续没别的事情。经过院长介绍才知道与大哥搭档的一把手,由于收受贿赂被法院依法查办,就连大哥的办公室主任也收受了伍万元的回扣。大哥竟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原来鉴于大哥执拗的人生性格和凛然的一身正气,这几个人在收受贿赂分钱的时候,特意避开大哥的视线,生怕他坏了他们的大事,所以大哥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事发才如梦初醒。<br> 四十多年领导干部的生涯,大哥能够做到一尘不染、洁身自好,是人生信仰所决定,也与父亲的耳闻目染的嘱托息息相关。父亲曾告诫他:儿子,咱们是公家的干部,挣的是国家的钱,不贪便宜、不拿黑钱,什么时候心里都踏实。别看父亲大字识的不多,但对儿子的做人标准紧盯不放,大哥在流村工作期间,常常有人提着点心匣子和两瓶二锅头酒到家里求大哥帮忙办事,每次父亲看见都挺身而出,当面挡驾:这是我们家里,不是办公场所,你们有事到公社去找他。而且将礼品全部让来人拿走。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不爱便宜、处事公正,对儿子就是一个潜移默化的渗透。<br>  大哥在2016年去世,时年七十三岁,斯人已去,但他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的眼前浮现,他那磊落的人生品格更是今天人们应当效仿的榜样。 我和我的父母<br><br> 我出生在一九六零年,在我出生时,前面已经有了三位哥哥和两位姐姐,四年后,又有一个妹妹降生,而我正好处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层面上,但我确有独门秘诀,能让家人刮目相看,就是以脾气火爆而著称,就凭此谁也不敢小觑于我。别看是一个女孩子,却完整的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怵,敢作敢为我行我素,赢得了在家中的霸主地位,就连自诩脾气暴躁的父亲都自叹不如,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br> 我出生时,正赶上中国六十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粮食缺乏,百姓的生活异常艰难,可是我却另当别论,一落生就是白白胖胖的,曾为我接生的卫生院的傅医生也不免感到惊奇:生活这么困难,可这孩子却长得这么胖乎乎的,就叫“富头”吧,一语定乾坤,一个小名就此诞生,自此在父母的口中传扬,渐渐蔓延开来,富头、老富、富姐的称谓随之回响在众人的口中,飘扬在山村的天空。<br> 说我脾气大,从一出生就有了定论,那小嗓门哭声清脆洪亮,穿透力极强。那年代家里孩子多,谁有功夫经常抱你哄你呢。母亲说我一哭起来脸都给憋紫了,一双小脚将土炕踹的噔噔做响,连脚后跟都给踹破了。长大后我的脚后跟一直是麻的,可能就是那时踹炕踹的,以致留下了特殊的标记。连爷爷都感慨道:这丫头脾气可够大的,长大了你们谁也惹不起。<br>说到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不是我空穴来风、信口开河,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我曾有被父母送给别人的经历。话说我有一个叔叔叫黄进财,婶婶是西峰山的娘家叫时玉娥,两口子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看到我活泼可爱,就萌生了收养我的想法。有一天他对父亲说道:大哥、我们两口子没儿没女的,你家里孩子多,能不能过继一个给我。父亲不假思索的答道:“没问题,你相中了哪个”“就要那个富头吧”叔叔早就看上了我。虽说母亲有些不舍,可一言九鼎的父亲,谁敢挑战他的权威,就这样我就走进了一个新的家庭,叔叔婶婶也渐渐变成了口中的爸爸妈妈。一次随婶子回西峰山的娘家,老太太也是很喜欢我,可看到我鼻梁子有一道浅浅的青色,就担心活不长,就劝说闺女不能要这个孩子了。从娘家回来后,婶子与叔叔说起了这件事,这让让两口子很是犯难,倒是父亲非常的大度:既然丈母娘不让要,那就送回来吧。这样不到一年,我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我渐渐长大后,父亲看到我性格直爽、敢说敢为,颇具他的脾气,就开玩笑的说道:你的哥们姐妹中我就喜欢你。没想到我的回答竟噎的他哑口无言:喜欢我还把我送给别人,怎么不送别人啊。后来父亲对母亲感叹道:这三丫头,跟我记仇了。<br> 真正让父亲领教我又倔又拧的脾气,那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我舅舅家就住在黑寨村,与我们黄庄子有二里地,那时候舅舅家生活并不富裕,舅舅是个残废军人,舅妈身体也不好,不知什么原因,她的手老是哆嗦,干不了针线活,所以舅舅家四个孩子的衣服鞋子,大部分由我的母亲来承担,表哥表妹也经常到我们家来吃饭。<br> 我与三表哥年龄没差两岁,脾气秉性相差不多,都是豪爽直率的性格,所以经常在一起闲话聊天。没想到却让父亲起了疑云,就随口说道:你是不是与你宝哥谈对象了,怎么老往一块跑呀。本来是一句普通的询问,要是一般的人,解释几句就完了,不曾想询问的对方却是我。闻听此话,不禁让我一愣,马上回敬道:那是我表哥,是亲戚,我哪能跟他搞对象呀,您这不是冤枉我和委屈我吗。看到我急了,父亲赶紧解释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这事就好”“您随便问问,我受得了吗”受到无端的猜忌,而且还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一股无名的怒火已窜上我的脑门,暴躁的脾气顿时让我失去了理智,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您要是这样的冤枉我,我就去跳井不活了。一转身就向门外跑去,这下可急坏了母亲,紧跟其后追踪而来,可是她的一双小脚哪能跑得过我,一会的功夫就落下很远,转眼间就距离村外井口不远了。此时母亲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身影,也不知道是谁就高声的喊道:快把我闺女拽住、快把我闺女拽住。听到母亲的呼喊,在我与来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任我如何挣扎都未挣脱。这个人就是村里的王增礼,是个将近一米八的壮汉,看到母亲来到跟前,不禁惊叹道:这孩子劲真大,我差点都没拽住。母亲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这孩子咋这么大气性啊,你爸爸也没说你什么呀。回到家里,我发现手腕上都出现了一圈淤青,这得有多大的力气啊。看到我平安归来,母亲想想都怕,对父亲说:你这句话问的,差点让我失去一个闺女。父亲对自己的莽撞也后悔不已:谁知道她有这么大的脾气啊,这家伙像谁呀。母亲马上接下话茬:像谁,还不是跟你一样。知道了我的厉害之后,父亲处处变得小心谨慎,当我上班后,真的与村中分销店的售货员小马谈起了对象,父亲发现后虽说满心的不愿意,但却一句话都不敢询问,直到我挑明了关系,他只是象征性的发了几句火后立即收敛,不知那句话说过了火,生怕再招惹出麻烦事来。<br>  虽说是一个女孩子,但我具备特殊的体质,十四、五岁时身高就达到了将近一米七的个头,自幼生长在农村,每日目睹着父母在田地上辛勤的劳作,我也尽其所能帮助家里干活,那时候,村子吃水要到井台去挑水,黄庄子曾有一口水井,距离我家有二百多米,我每天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挑水,一次就是十来挑,将大哥、二哥和我们的水缸挑满为止。黄庄子的这口井属于王家园水库水渠供水,闸门关闭,水井常常干涸,这时候就要到老村二里地外的水井挑水,来回一趟要二十多分钟,将三个水缸装满后,我也是腰酸背痛的,而且还负责着院中父亲种植烟苗的浇灌,无形中又加大了劳动量。 由于脾气秉性与父亲相仿,身体也长得比较高力气也大,在父亲的眼中就没把我当一个女孩子来娇惯,而是另当别论,承担起家中突击劳动的组成部分。在我上初中后,每当秋天来临,就是家中积攒柴火的开始,以备冬天的取暖烧饭之用。每当此时,父亲就带着我和三个哥哥进山割柴,徒步到十多里外的兴隆口沟中的五里营村去割柴,这是一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山村,我本家四爷的一个闺女嫁到本村,成为我们落脚歇息的临时场所。爷五个每次都是凌晨就出发,等到天亮时已经爬上山坡挥镰收割,一天的艰苦奋战,等到日落时分,山沟中的路边上就隆起了一座柴堆,风吹日晒略等干燥后,父亲在雇佣生产队的大车拉运回家。每年进山,母亲就精心为大家准备干粮,窝头、贴饼子、老咸菜,并特意烙一张白面饼带上,不过队伍中每当有我的身影,这张白面饼就是奖励我的特别标配,其他人无权享用,毕竟我是女孩子啊。<br> 那个年代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吃苦耐劳已成为天然的本性,哪有什么娇生惯养,为家里分担家务是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每当学校放秋假或者礼拜天,就成群结队的进山割柴打条,而我们最钟爱的当属打荆条,在供销社卖了钱不但可以贴补家用,自己手中也有了零花钱。那时候黄庄子有一群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我和黄三、小萍、韩英、韩香、丫头王等七、八个人。那时候我们带上干粮、拿上镰刀、跨上绳子结伴进山,远赴十多里地外的兴隆口沟,漫山遍野寻找一米多高的荆条,逐根挑选,看到日头将落时就一声吆喝“回家喽”,大家赶紧将荆条捆绑上背,在山跟下聚齐后,身背七、八十斤的荆条徒步返回。行至半路已是四野暮合,继续前行,有时天空中一轮明月升起,朦胧的夜色中,大家沿着蜿蜒的山路快步疾行,一路上说笑声回响在黑黝黝的山谷中,那种场景至今难忘,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时,常常是晚上的七、八点钟。我把荆条背回家中,父亲就会在第二天重新捆扎,送到村中的供销社卖钱,记得那时一百斤荆条可卖三块五毛钱,经过几次的往返上山,也能积攒到二、三十元。对于我的劳动收入,父亲一分钱都不截留,全部交与我保存,父亲说:你挣点钱不容易,你妈要点我都没给,你自己留着吧。可是我并没有完全私吞,大部分都赞助了我的三哥。那时他正在北京艺术学校上学,每月只有十八块钱的伙食费,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来说,这点钱连吃饭都不充裕,他每次回家我都给他三块五块的,这点小小的赞助,后来让他经常提及,成为兄弟姐妹之间相互关照的难忘情怀。<br> 一个人的脾气秉性与生俱来,成长环境的影响也是重要因素,我小时候,大哥就是黑寨村的支部书记,父亲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很受大家尊重的人物,耳闻目染,也让我也有非常自信的感觉,敢说敢为勇于担当,成为众人眼中伶牙俐齿的小姑娘。<br> 在人民公社的生产队时期,我们这些还在上初中的女孩子,每逢学校放假,从不在家闲逛贪晚,除了上山割柴打条,就是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挣些工分,那时候,大人一天劳动的工分是十分,而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学生则是采取半价政策,既每天最高劳动工分为五分五,其中也有一等和二等之分,二等工分就是五分了。对于工分的评选也是经过队里的社员一致讨论通过,每月的月底大家齐聚队部,对每一个人的工分进行当场的评选确定。记得有一次,全体社员一致同意给我评一等五分五的工分,谁知一个人却站出来坚决反对,说我干活时偷奸取巧、出工不出力,应该评二等工分,大伙抬头一看,是我们队里有名的大老韩,人长得一米八多的高个子,平时总嘟噜着一张冷脸,说话也是没有轻重张口就来,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与他打交道。说起来他也住在黄庄子,还是我家隔壁不远的邻居,平常也没有什么过节,今天却一反常态的跟我较起劲来,不过他也是撞在了枪口上,我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进行了反驳:你说我出工不出力,是哪个方面、是干什么活,今天你得说清楚,让大家也听听,你得还我一个清白。我的问话让他张口结舌,我们根本没在一起劳动过,无法说出具体的情况,他只能站在那里无话可说,尴尬的立在一旁,于是我乘胜追击,毫不客气的一阵数落:你倒是说啊,让大伙也听听,挺大的人别张口就来胡说八道。我说的口齿清晰、声音高亢,把他质问的哑口无言,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就像看戏似的聚精会神,队长王金满也笑呵呵的看着热闹场景不说话,父亲坐在旁边也是满脸的得意一言不发,许多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仿佛在说:今天是碰上了硬茬子,看你今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今天大老韩这么大的火气也是有原因的,他的两个闺女与我年龄相仿,其中三闺女大家给评了二等工分,他心中不悦,竟然把火发泄在我的头上,没想到被弄了个灰头土脸好没面子。事后队长王金满跟父亲说:这三丫头可真够厉害的。父亲满脸的得意:她是得理不让人,我都轻易不招惹她。看到我在会场上的表现,父亲很是赞赏:今天我闺女做得对,就应该这样,对待这种人就甭跟他客气。<br> 大老韩有三个闺女,年龄与我上下没差几岁,由于是近邻,她们与我都是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自从这件事情后,虽说我们还在一起玩耍,但她们家里我再也没有去过,老太太都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曾对我说:丫头,甭跟你叔叔一般见识,他浑着呐,有时间就到家里来玩。<br>  小时候天真无邪、与小伙伴们说笑打闹,倒也自在逍遥,其乐无穷。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山村百姓的业余生活单调,看电影则是那时候最振奋人心的事情。在距离黄庄子二里地的地方,有一座部队的营房。由于地处村庄的南面,我们称之为“南营房”,这就是当年工程兵五十一师的师部医院,它紧挨着黑寨村的小刘庄,营房的面积很大,在一排排的平房的簇拥中,那一座三层的枴角住院部大楼格外醒目,它坐落在大院的西北角,俯瞰着整个部队营区。在担负部队官兵医疗保障外,同时也慷慨的向地方老百姓开放,附近村庄百姓的疑难杂症、突发的伤病,都及时到这里疗伤治病,充分展现出军民鱼水情深的浓浓亲情,甭管白天深夜,只要是看病求医随便出入。记得小时候有一天夜里牙痛的厉害,痛的我哇哇直哭,父亲背上我踏着夜色,匆匆来到部队医院,打了一针又拿了几片药,很快牙就不痛了,那时候的师部医院在我们这个地区名声很大,就连流村公社的赤脚医生都轮流到这里进行培训和实习,提高医疗水平。 当年的小伙伴在十三陵景区的合影<div> (1974年)</div> 作为工程兵师部的直属医院,师部的电影放映队经常到大院中放电影,每当此刻,山村里就洋溢着一种兴奋的气氛:今天南营房放电影。一传十、十传百,马上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全部得到了消息。吃过晚饭,通往营房的大道上三、五成群的人流奔向医院大院,齐聚在部队放电影的操场上。能够畅快的看过一场电影,那心情别提多高兴了,一天的劳累被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电影中精彩的情节中。<div> 每当医院放电影,我们黄庄子的七、八个女孩子就结伴而行,叽叽喳喳甭提多高兴了,几乎是没缺席过一次。忽然有一天,邻居二爷黄成富告诉我:医院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到星期六的晚上,就放在窗台上供大家在院中观看,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是高兴就想过去看看,就约上了黄三、小萍、韩香等几个人准备晚上一同前往。谁知来到大门口说明来意,可人家不让进,让大家非常失望,于是我出主意:不让咱们进去,就用石头砸他的大门。于是几个人拿起石块远远的抛向大铁门,铛铛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看到有人出来,大家赶紧撤退,循环往复了两次,医院的领导就向黄成富打探了一下情况,他告诉说:领头的是我的一个孙女,这丫头可厉害了,我闺女也在里面。随后他就尝试着跟这位领导沟通了一下:都不是外人,就这么几个女孩子,她们再来时能不能让进来看看电视。这位领导听后一笑:好吧,那以后就让她们进来吧,不过你告诉她们,进来后不要大声吵嚷就行。要说这位二爷的面子还是有的,他受生产队的派遣,常年负责医院中厕所粪便的收取,为队里积攒肥料,所以他跟医院上上下下的人都很熟悉。于是就给我们几个女孩子开了绿灯,给予特殊的优待,有时他们还会拿出小板凳让我们坐,嘱咐我们不要大声说话。这样我们在里面看了好几次电视,随着天气渐渐转凉,新鲜劲也慢慢消退,再加上有二里多地的路程,我们后来就不去了。但是与部队医院的关联并未就此中断,在初三的时候,我是学校篮球队中的一员,在学校老师的安排下,我们女生篮球队与部队的女兵组成的球队,曾好几次进行过篮球的比赛。我的个子比较高,那些小女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常常把对方撞得一个趔趄,多数时候成为获胜的一方。<br> 不大的师部医院,也曾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就连大名鼎鼎朱老总的孙女曾在这里当兵服役,她是医院的一名护士,人长得文文静静,对二爷这个普通的老百姓都很尊重,每次看见老人都大爷、大爷的称呼,没有一点看不起的架子。过了好几天二爷没有看到这个孩子的身影,好奇的他就向别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是朱老总的孙女。据说当兵三年的她被部队安排复员,虽说心有不愿,还是服从了部队的安排。在她走的这天,只见一辆红旗轿车开进医院大门,那个年代乘坐红旗轿车可不是普通的人物,院领导赶紧上前迎接,这才知道医院中的这个小护士竟然是朱老总的孙女,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就不能留在这里当兵了,只好隐瞒身份到其他部队继续当兵。<br> 当年热闹非凡、红红火火的师部医院,伴随着一九八四年工程兵部队撤销编制,而渐渐变得沉寂,杂草丛生,荒芜人迹,成为了村民们记忆中的一件往事。<br> 父亲从小娇生惯养,总有点蛮横霸道的个性,别看在儿孙和外人面前笑呵呵的样子,对待母亲却是个例外,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对母亲大发脾气,甚至动手动脚的,母亲由于大父亲两岁,也就处处大度的忍让。<br> 父亲有一句口头禅:打服的媳妇柔倒的面。一种旧社会的潜意识多么的根深蒂固,不过有一次竟被我怼的哑口无言:以后我结婚了,被人家打骂我看您怎么办。父亲这才感到说的有些唐突,一种尴尬的表情无言以对,不过从这以后,父亲在我的面前再没有说过这句话。<br> 常年与父母生活在一起,深知他们脾气秉性,当他们之间有了摩擦的时候,我都是耐心解劝,化解矛盾,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有时候实在劝说不了,脾气不小的我,甚至挥拳相向偏袒弱者。记得有一次,父亲和母亲又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我怎样解劝都无济于事,最后父亲竟然对母亲动了手,我一看母亲被打,我的火气一下子窜上了脑门,要知道我的脾气有时比父亲还大,再加上比他的个子还高,于是挥手一拳打在了父亲的胸口上,他站立不稳,摔倒在炉坑板上。看到这个场景我也是一愣,怕他起来打我,就嗖的一下窜出了屋门,直奔大街上而去,我找到与父亲关系最好的二叔朱宝宽,将前因后果告诉了他,让他到家里去劝一劝,当听到我一拳把父亲揣倒在地时,他也是一阵的气愤:打得好,谁让他打你妈呢。后来父亲对我也是心服口服,对朱宝宽感叹道:这三丫头力气可真大,一拳就把我踹倒了。朱宝宽说:你打她妈,她还不急啊。这件事情过后,我就跟父亲叫上了劲,一个月没跟他说话,从外屋的炕上搬到了里屋住。这下子父亲心里发毛了,让母亲悄悄的劝我:甭跟你爸爸一般见识,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后来朱宝宽也出面相劝,我才原谅了父亲。<br>  对于父母的劝架说和,我自觉还是有一套办法的,就连大哥都是啧啧称赞。父亲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打打麻将,几个人聚在一起,一毛两毛的图个乐呵,这个爱好延续了许多年,就因为打麻将这件事曾与大儿子闹得不可开交,那还是一九七四年的时候,大哥是流村公社的副书记,对于父亲打麻将的行为非常不满,曾几次解劝让其收手,没想到让父亲一下子发了脾气,从此两个人住在一院谁也不搭理谁,事情闹得很尴尬。大哥没有办法,就让书记周金哲出面调解一下。一天晚上,周书记来到家里,父亲赶紧吩咐母亲炒菜摆酒进行招待,说和了半天总算有了些眉目,可能觉得大事基本告成,最后喝得高兴的周金哲随口溜达出了一句话:拙妻拧子不说理的爸爸。这句话一下子让父亲翻了脸,抓住了话茬:谁说我不讲理,我是那种人吗。调解瞬间陷入了功亏一篑的僵局,闹得不欢而散。最后还是大儿子自己亲自承认错误,父亲才原谅了他,关系总算恢复了常态。</div> 还有一件事情我印象最深,还是因为打麻将的事情,父亲和母亲闹得非常厉害。那时父亲是林业组的组长,领着几个妇女修剪果树,每日说说笑笑关系融洽,晚上没事的时候她们就邀请父亲到家里打打麻将,父亲欣然前往,几次过后,母亲就心生不满,说父亲与她们关系不清楚,甚至还翻了父亲的衣兜查看现金。这下父亲不干了,认为母亲无中生有的污蔑他,就大发雷霆不依不饶。大哥劝说了半天无济于事,第二天只好来到西峰山门市部求助于我。晚上下班后,我骑车回到家里,看到父亲怒气未消,仍对母亲怒目相对大发脾气。我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对父亲和母亲玩笑道:俗话说好汉子娶九妻,有这事也不寒碜,说明我爸爸有本事,更何况根本就没这事呢。随后我从兜里掏出九块钱递到了父亲的手上:不就是打打麻将吗。没有钱我给您。我的几句话一下子解开了父亲闹脾气的心结,找到了一个体面的台阶,于是咧嘴笑道:看在我闺女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件事就过去了。后来母亲骂道:兔崽子,你就这么惯着你爸爸吧。我微笑着解释道:我要不这么说他能熄火吗,还不是为您好吗,省的跟您不依不饶的闹脾气。看到事情风平浪静,大哥都觉得奇怪:德英你说什么了,爸爸一下子就不闹腾了。我将那几句话说与大哥听,他都感到佩服:你真行、你真行。<br>我上班后,工资只有三十六元,但我还是极尽所能孝敬父母,我知道父亲喜欢吃炖吊子、猪头肉和豆腐,就经常在肉食部订购这些东西,每次回家都是满载而归,有时工作忙或者值班回不去,就托人给捎回家去。父亲曾对朱宝宽感慨道:这养闺女可也不赖啊,我爱吃什么,三丫头就给我买什么。朱宝宽解释说:本来三丫头就不错嘛,你老说儿子儿媳妇紫金树,这回也知道养闺女的好处了吧。<br> 父亲在一九八三年去世,享年五十八岁。他走的非常仓促,让家人们大有猝不及防的感觉。当时父亲负责生产队的看青工作。所谓“看青”就是生产队在夏秋果品的成熟时节,为使得果子、柿子等农产品免遭人为的偷窃和牲畜的糟蹋,派出专门的人员日夜巡护,保障集体财产不受损失。看青一般从大桃、香果成熟的六月份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柿子收获的十一月份,前后将近半年的时间。而父亲由于责任心强,熟悉队里各种果木树的分布情况,所以每年的看青工作就有父亲来承担。看青虽说活不累,但却是熬人的活计,在果品收获的繁忙时刻,看青人员就不能在家里睡觉了,要在村庄的主要路口用玉米秸秆搭一个三角形的窝棚,深夜就在里面休息睡觉。<br> 话说这已是霜降过后的几天了,正是采摘柿子的收获时期,生产队组织劳力加紧突击,再有个十来天就采摘完毕。父亲在此时更不敢懈怠,那些采摘下来的大柿子封存装筐,就堆放在田间路边,等候着清早装车运走。这天晚上九点多钟,父亲拿起镰刀准备外出巡查,母亲见状说道:你这一出去,屋里就剩下我和老丫头在家了。父亲嘿嘿一笑回答说:你甭害怕,一会儿就满屋子都是人。父亲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母亲感到有些奇怪心里说:这个老头子,竟胡说八道。不知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还是话说到了碰巧处,没过两、三个小时,刚才还是寂静的屋中,果然人来人往,一片慌乱。<br> 原来父亲出门没多长时间,就见东院邻居刘振福的大儿子大国跑进了家门,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妈,我刚才从村里回来,看见我大爷躺在河套中的小路上了,嘴里还在哼哼呐,你快去看看吧。母亲一听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赶紧来到西院大儿子屋里:德山,你快出去看看,大国说你爸爸躺在半路上了。大哥跟着大国来到合作社东墙外的小路上,就见父亲侧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等到大国将父亲背到家里时,父亲已无任何反应,溘然长逝。<br>老话常说“得倚又得济”,这就是说当父母的在平时既能得到儿女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在临终时还能守候在身旁,能够做到既得倚又得济的实属不多。父亲曾跟我说过:我找人算过命,说我得两头孩子的依。闻听此言,我的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屁、活着时不让吃不给喝的,得倚得济又有什么用。父亲看我不爱听了,也随声附和到:没错,不让吃不给喝的算个屁。不过还真让父亲说准了,他去世时,确实只有大儿子和老闺女守候在身边。而我正在供销社门市部值夜班。记得那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心慌意乱,干什么都是心不在焉,深夜十一点钟的时候,供销社主任杨庭海来到门市部告诉我:刚才你们家给打来电话,说你爸爸病重,让你赶快回去。随后他派单位的司机谷天宝开着130汽车将我送了回去。半路上,只见耀眼的车灯中,两次看到野兔子从路中间穿行而过,谷天宝见此情景不安的说道:你爸爸可能情况不妙,你要有思想准备。果不其然,进门一看,父亲已停放在屋中的门板上,我一声凄厉的哭豪震颤了茫茫的夜空。<br>  其实父亲早就找村里的大根算过命,说自己是五十六的寿数,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以前他老是跟母亲吵架怄气,我实在看不惯了,就半开玩笑的说道:您老是跟我妈打架,小心您老了我不伺候您。没想到他却爽朗的笑道:我不用你们伺候,到时候我一跤就栽死了。没想到被他言中,突发的脑淤血让他一跤不起,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具体父亲熬过了五十六的寿数,又多活了两年,我对此也与他探讨过,记得就是他去世前几个月的事情,我问他:您不是说就能活到五十六岁吗,这不过了一年多了也没事呀?父亲告诉我:我曾救过你大爷一命,算是积德行善,老天爷又给我特批了两年的寿数。 据说那还是父亲少年时期的事情,有一天,父亲与本家的一位叔叔到山里去割柴,正赶上日本军队向中国守军的阵地发动进攻,也就是史书上所记载的南口战役。虽说他们割柴的地方与战场比较远,但也能隐隐的听到枪炮声的回响,但附近山峦上也时常出现小股敌兵偷袭的身影,也许是日本人看到了山林中有人影在晃动,抬手就向目标打了一枪。父亲是何等的聪明机警,他好像听到了子弹飞驰时的音响,就将前面的叔叔推了一把,就在这位叔叔往下一低头的功夫,那颗子弹贴着头皮飞了过去,好险啊,就是眨眼的功夫,一场悲剧悄然化解。两个人着实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也就没有心思继续割柴了,拿上镰刀就跑回了家里。佛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父亲做了善事积了阴德,自然得到了老天爷的奖赏,阎王爷大笔一挥,就给父亲增加了两年的阳寿。<br> 父亲走的干脆利落,连给我们孝敬他的机会都没留下,就这样匆匆而去。由于死在了工作岗位上,也算是因公殉职,生产队特意给家里送来二百块钱的抚恤金,算是对父亲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最后褒奖。<br> 在父亲去世后的几个月后,大哥就举家搬迁到了南口的红泥沟村,离开了黄庄子这个既让人留恋,又留下悲伤场景的伤心之地。母亲也跟随大儿子在这个全新的故乡生活了二十二年,直至二零零六年去世,享年八十二岁。<br> 对于父母的孝顺,我总认为要真心实意,不能耽误,不能迟疑、不能攀比,稍有徘徊犹豫,对于心中充满慈爱之人,将会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更是作为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一次我和大哥闲聊,谈及父母的时候,他感慨的说道:对于妈来说,跟我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不觉得愧心,可父亲由于去世的早,没有好好的孝敬他,心里总有点愧心。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什么事情也就脱口而出:说到爸爸妈妈,我可是做到了问心无愧,吃的、喝的、用的,我没有亏待过他们,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大哥听后也点头称是,丝毫没有夸张的嫌疑。<br> 母亲在世的时候,我可是大哥家的常客,正在昌平新世纪商城上班的我,距离红泥沟只有十多里路程,乘坐公交车只用二十分钟的时间,每周的时候,我都得去个一、两趟,那可不是空着两只手光用眼睛看,而是大包小包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母亲喜欢喝橘子汁,每次去都带上一、两瓶,后来母亲喝够了,就告诉我不要再买了,我又给换成美国产的大橙汁,再后来又换成了秋梨膏,具体到奶粉、冰糖等小食品更是母亲手边不可或缺的东西。每逢过年过节,猪肉、排骨、鸡腿,各种熟食更是必备的食品,我每月工资的一半都孝敬在母亲的身上。<br>  母亲有一个特点,别的儿女回来时什么要求都没有,只要看见我立刻就来了精神,马上跟我叨叨缺这个少那个,要我再来时一并买来,这让一旁的大嫂都看不下去了,当场提出了强烈的抗议:您就养这一个闺女呀,别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三闺女一来就缺这么多东西啊。我听后不以为然,赶紧解劝道:各尽所能,没关系的。为了让母亲高兴,我每月都给他五十块钱的零花钱,逢年过节,就增加到一、二百元。后来母亲小脑萎缩,完全不能自己外出消费了,我仍然是不改初衷、一如既往。因为我觉得母亲手里有钱,那是人格自尊的体现,更是抚养儿女的一个小小回报,具体她后来把我给的钱赞助了谁,那是母亲自己的事情,与我毫不相干,只要母亲心情愉悦就好。<br>在母亲生命最后的几天中,我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可是仍然没有做到“既得依又得济”的两全孝道,因为我有事刚刚离开一个多小时,母亲就停止了呼吸。虽说有些遗憾,但我没有过多的自责,作为儿女我做到了应尽的责任,只把一份深深的怀念留在了心底。 难忘的学生时代<br><br> 由于我从小就性格开朗、敢说敢为,在我学生时代的十多年中,可谓“仕途”顺畅,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直至高中毕业,一直在班里担任班长的职务,而且在初三时就加入了共青团,高中毕业回到村里后,又被选举为村团支部的委员,满腔的热情激扬着美好的理想一路前行。<br> 我从小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怵阵,什么场合都敢于表达,初中时全村召开群众大会,公社领导现场参加,十四、五岁的我就担当起大会主持人的角色,拿着一张纸条,声音清脆的宣读着大会的议事日程,此情此景,让站在台下的父亲是一脸的得意:这三丫头越来越像我的脾气。小学三年级时,老师就在评语中就写到:学习成绩好,性格开朗,热爱班集体,对本职工作认真负责,但有自来红思想。父亲看到这句“自来红思想”的评语时说道:这也不是什么毛病啊。<br> 坚持自己的原则,敢于说“不”,也是我的长项,对于不合理的事情绝不姑息迁就,在初一的时候,老师组织班里的同学从不远处的土坑中往学校里用粪箕子抬土,由于进度不快,班主任杨秀云就指责我的粪箕子里装的土太少,我一听心里就特别的不痛快,赌气将筐里土装得满满的,谁知往起一抬,分量太重,一下子将粪箕子把手弄掉了,这一下让我来了脾气,拿起粪箕子就摔向了班主任的脚下,然后一挥手招呼同学们:不干了回学校去。我是班长,可谓一呼百应,大家呼啦啦就散了。老师见此情景,委屈的哭了,回到学校就向校长告了状。校长孟庆堂赶紧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准备给予批评,正在火头上的我也不客气,进屋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没等校长说话,我就啪啦数的落起班主任不是来:我们能抬多少就抬多少,她非得让我们多装土,结果把粪箕子给弄坏了,她应该赔我粪箕子。没等校长说话,我就转身出了办公室回家去了,下午的时候索性也没到学校上课。没想到傍晚的时候,校长和班主任来到了家里,我还以为是来向父亲告状的,谁知却向父亲检讨起自己工作中的失误,把家里的粪箕子弄坏了,父亲连忙摆手说道:没事,坏就坏了。校长孟庆堂是我们黑寨村人,那是何等的精明之人,他非常了解父亲的脾气,学校组织劳动把家里重要的生产工具弄坏了,怕父亲找到学校讨说法,就先下手为强,主动检讨了学校工作中的过失,息事宁人,达到双方的相互理解。<br>  坚持己见,与老师不合理的要求对着干,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初二年级时,我们黑寨学校参加流村公社组织的中学生秋季运动会。清晨我们集合出发,排着队伍精神饱满的向八里地外的北流村进发,一路上步伐整齐、口号声声,一幅雄赳赳的气势来到了比赛场。在赛场上同学们奋勇争先,勇往直前,有的参加跳高、跳远、有的参加标枪、铁饼等比赛,而我个子高腿也长,参与了女生三千米的长跑赛,比赛中我拼尽力气、咬牙坚持,终于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身为公社主要领导的大哥也亲临现场,为运动会站脚助威。看到我一路长跑下来,赶紧从主席台上走过来,将一件军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一个暖流瞬间涌上我的心头。 中午十二点钟运动会比赛结束,各校同学陆续返回,我们也拖着疲惫的脚步排队回学校。通过半天的各种比赛,身体都已经很累了,没有了出发时的精气神,顶着太阳缓步前行,当大家行走到白羊河套时已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在这里有一条小路直达学校,比大路的距离近了不少。于是我就向班主任建议:杨老师,大家都已经很累了,又晒着太阳走路,能不能抄小路返回学校呀。老师没有采纳我的建议,好像我挑战了她的权威似的,反而让大家重新排好队伍,亲自下口令:齐步走,把我这个班长晒在了一边。这个场景让我非常的不痛快,立刻大声喊道:立定。双方顿时较起劲。要说同学们就是赏我这个班长的面子,马上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随后我手一挥,大家从小路回学校。于是排好的队伍一下子解散了,沿着小路兴高采烈的一路奔向学校,把老师晾在了大路上,气的她当场落下了眼泪。校长孟庆堂自然又要找我谈话了,这次我也没客气,就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主张,与校长进行了一次辩论,明显我的做法得到了校长的共鸣,没有当场评判谁对谁错,只是和颜悦色的听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回家后我将这件事情说给父亲听,他不但没批评我,而且还坚定的表示:我闺女做得对、没毛病。无论什么事情,父亲永远站在我的一边。<br> 一年后我到古将村读高中,有一天我在学校里忽然看到了杨秀云老师,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时候她已经从黑寨学校调到了昌平旧县中学教书。人都说老师最喜欢学习优秀的好学生,看到我初中毕业后又上了高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握着我的手说道:我最喜欢你了,性格直率,敢说敢为,是我所教过的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位。想想我过去曾几次与她较劲的事情,连忙做了自我批评:那时候我不懂事,没少跟您较劲,还请老师多多原谅。闻听我的话,老师爽朗的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要好好努力,争取更大的进步。<br> 父亲常说:穷养儿、富养女,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对我这个与他脾气秉性相近的闺女,更是关爱有加。高二那年,老师带着我们到北京动物园游玩,母亲特意给我烙了一张白面饼,又煮了四个鸡蛋让我带上。父亲看到后跟母亲要了五块钱也让我也拿上买些零食吃。母亲有些不愿意:带的干粮就够她吃了,不用再给她钱了。但还是拗不过父亲的执着:女孩子出门必须手里有钱,遇到困难你让她跟谁要去。<br>  由老师带着游览动物园,同学们兴高采烈、欢声笑语不断,可能是玩得高兴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将兜里钱弄丢了,大家连忙帮着找寻了半天也不见踪影。七十年代的五元钱可算不是小数目,这不禁让我非常着急,同学们见了纷纷过来安慰我,有的还掏钱给我买来汽水等饮料。傍晚的时候,在西直门车站乘坐火车返回,可能是钱丢了心中着急,再加上天气较为炎热,在火车上就呕吐了起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在南口站下车后,已是傍晚的六点多钟,由于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同学们只能徒步二十多里路返回家中,这让班主任张贵玲心中很是焦急,我走不了路,班里的几位男同学:姚春江、谷永红、谷天存、黄德平等主动上前帮忙,开始时是搀扶着我往前走,看看天色已黑,几个人就轮流背着我一步步前行,直到夜里的九点多钟才回到了家里,看到我迷迷糊糊地惨状,父母都非常着急,赶紧将我扶上炕休息,同时对同学们一路帮忙的辛苦表示了深深地感谢。从这以后,只要这几位同学来到家里,父亲都是热情招待,炒菜喝酒表达着感激之情。 一九七九年一月份,两年的高中结束了,对于高中毕业的我来说,面前只有两者抉择,一是回到生产队参家农业生产劳动,二是继续复习准备参加高考。一九七九年是中国教育制度恢复高考的第三个年头,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着想,我毅然决定继续学习准备高考,就对父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欣然同意、坚定支持,于是我报考了位于西峰山学校的一个补习班。参加补习班的同学有二十来人,其中我们班有五、六个人参加:黄德英、姚春江、黄进国、姚丽华等,经过近一年的紧张复习,年底的时候,我们参加了这年的高考,非常遗憾,我们这几位高中同学无一人中榜,只有西峰山村的李德仲和李宗平两位同学,分别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和师范学院,完成了人生由质到量的跨越。<br> 我考取的分数线与录取线相差二十分未能如愿,内心的遗憾和失落可想而知。看到我闷闷不乐的样子,父亲连忙开导说:今年没考上,明年再复习一年,我就不信我闺女考不上。可母亲却有些不乐意了:一个女孩子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考虑到家庭的实际困难,我还是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继续补习的想法,回到生产队为家里挣工分了。<br> 父亲怕我一下子适应不了体力劳动的差别,就鼓动我:甭着急挣工分,先到你三哥那里散散心去。我三哥此时正在北京评剧院上班,负责院里演出舞台的装台工作。当年三哥还没有结婚,就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他就把我安排在还没有过门的三嫂子家里住宿。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来天,凡剧团在北京城内的演出,三哥就会给我安排好座位,准时观看演出。那时候中国评剧院正是如日中天的辉煌时期,各种演出接连不断,剧团中的著名演员如:马泰、赵丽蓉、新凤霞、谷文月、李忆兰等演员经常登台亮相,为观众奉献出一台台精彩绝伦的好戏。而我有幸坐在台下,近距离亲眼目睹了众位大家一场场精彩的表演,让我大开了眼界,拓宽了视野。<br>  一九八零年六月,在生产队劳动了半年后,我被招工到西峰山供销社上班,三尺柜台成了为人民服务的新岗位,对这一选择我无怨无悔,可在我初中三年级班主任老师谷士安的眼中,却是着实的惋惜,一次他来到门市部买东西,看到站柜台的我感慨道:按照你的人品性格和学习成绩,非常适合当一名老师教书育人,没想到却当了一名售货员,真是可惜了。我笑笑没有回答,也许这就是人生的命运吧。 黑寨村初中毕业女同学合影<div>  (1976年)</div><div><br>照相机前绽放着如花的笑脸,<br>从现在开始,<br>我们既将开始人生新的起点。<br>此时此刻,<br>心潮激荡浮想联翩,<br>往事悠悠如梦似幻,<br>一份感慨翻涌心间。<br>从懵懂无知的孩童,<br>到青春朝气的灿烂,<br>八载时光相依相伴。<br>一年又一年,<br>沐浴着阳光雨露茁壮成长,<br>辛勤的园丁用汗水浇灌,<br>好好学习天天向上,<br>如饥似渴全面发展,<br>琅琅书声萦绕校园,<br>欢声笑语阳光温暖。<br>稚嫩的歌声依然耳畔,<br>可此时成为了心中的一份留恋。<br>岁月如歌时光荏苒,<br>花开花落仿佛昨天,<br>一路走来更是感慨万千。<br>抖擞精神拼搏向前,<br>前面的道路宽广无限,<br>象雄鹰展翅搏击风雨,<br>翱翔在辽阔无垠的蓝天。</div> 天安门前合影<div> (1977年5月)<br><br> 在天安门广场,高中一年级的四名黑寨村女同学与老师一起合影。<br>(前排左起:黄德英、谷瑞风老师。后排左起:王秀芳、王朝子、刘桂凤)<br><br> 学海无涯苦做舟,<br> 追梦路上岂停休;<br> 莫道青春花季女,<br>  顽强拼搏看风流。</div> 古将学校高二留影<div>(1978年)<br><br>青春的笑脸辉映朝阳,<br>向往蓝天的白云遨游远方,<br>理想的风帆,<br>在知识的海洋中搏击风雨,<br>绚丽的彩虹,<br>敞开了五彩缤纷的胸膛,<br>遥望一飞冲天的雄鹰,<br>跃跃欲试的冲动在心中激荡,<br>不要说年少轻狂,<br>我们拥有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br>奔向未来拥抱理想,<br>广阔的天地任青春奔放徜徉。</div> 高中毕业合影<div>(1978年)</div><div>前世的缘分,<br>让我们共聚一堂,<br>阳光雨露的滋养,<br>伴随着年华一路成长。<br>青春年少豪情奔放<br>书声琅琅文字激扬,<br>运动场上任汗水流淌,<br>冉冉升起的朝阳,<br>聆听清脆的歌声嘹亮,<br>老师的谆谆教导,<br>如春风化雨禾苗茁壮,<br>文化知识的追求,<br>我们孜孜以求充满渴望,<br>发奋努力拼搏向上,<br>让羽翼丰满翅膀,<br>翱翔蓝天奔赴理想。<br>时光悠悠岁月沧桑,<br>曾经稚嫩的脸庞,<br>风雕雨刻,<br>失去了往昔的容光,<br>可无论地老天荒,<br>那一段青春洋溢的相聚,<br>始终在心头流淌激荡。</div> 黑寨村团支部全体团员合影<div>(1979年12月)<br><br>一群朝气蓬勃的脸庞,<br>胸怀理想笑容灿烂,<br>有文化有抱负,<br>我们是新农村建设的骨干中间。<br>敢想敢为思路大胆,<br>勇于拼搏不畏艰难,<br>这就是八十年代的青年,<br>承前启后重任在肩,<br>继往开来前途无限。<br>我们见证历史,<br>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br>这是一个伟大变革的时代,<br>东风浩荡一扫阴霾,<br>蓝天白云星光璀璨,<br>莺歌燕舞锦簇花团。<br>一幅辉煌的场景尽相眼前。<br>我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br>无论是在农村还是企业矿山,<br>为祖国为四化不惜流血流汗,<br>把青春的朝气倾情奉献。<br>感谢时代感恩情缘,<br>让我们相逢在一起,<br>拼搏奋斗无悔无怨。</div> 山村的半仙神算——大根<br><br> 本文写到最后,忽然有一个人跳进了我的记忆,虽说与记述父母的内容关联不是太多,但我还是想把他有关的往事写上几笔。作为山村中曾是人所尽知的人物,我想把他定格在简短的文字中,不至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但愿有人能从这蛛丝马迹的痕迹里,窥视到助人为乐,身怀掐指神算的点滴传奇,这个人就是当年村庄中人人熟知的名字——大根。<br> 大根姓谷,当年是第三生产队的社员,大号叫什么我还真不清楚,大家在背后都叫他大根,真正的大名是什么却被人忽略了。别看平时并不被人特别看中,可到了娶媳妇盖房或者命运中遇到坎坷的疑难杂症,这时候他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由于深谙掐指算命的神功,人们纷纷到他家中拜访,求教黄道吉日的好日子或者事关前途命运的迷津指点。<br> 大根身材瘦高,略有驼背,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撮山羊式的胡须,平时笑呵呵的样子,有一种温馨祥和的灿烂,板起脸来也有让人敬而远之的庄严。观其面相,总觉得有不同常人之处,好象八百罗汉堂中有其酷似的容影,细细思之,觉得并非凡胎一转,也许就是上天某位仙家触犯天规而被贬人间,为一方百姓掐指算命、答疑解惑遥指明天。就是这么一位“掐指有神功、助人为乐显神通”的人物,却是一生独居未曾婚配。再看看村中有些呆愣之人都娶妻生子繁衍后人,而他却是孤独终老无所倚靠,不觉让人感慨疑惑,但猜想他不是凡胎转世,带有使命而来,岂能让娶妻生子的人间琐事而荒废神功呢,想到此也就瞬间让人释然。<br> 大根比父亲小两岁,论其辈分来他称呼父亲为大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大根常常来家与父亲闲聊,每逢赶上饭点,就让他上桌吃饭并喝上两杯,虽然父亲从不喝酒,但还是亲自把盏满酒夹菜,尽显主人的热情好客的豪爽性格。<br> 具体到大根算的准不准,那只有当事人自己深信不疑,凡是村中村民上梁盖新房或者娶媳妇的,基本上都会找到大根算算日子,而且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也不乏上门讨教的身影,天长日久日复一日,好多都是回头客,为了表示感谢,有的人就会送来两瓶酒或者一包点心作为答谢,但大部分都属于无偿服务,无论什么情形,他都是尽职尽责,绝不漫不经心糊弄凑合,因此留下了神算的美名。<br>  不说其他人,就说说自己亲眼所见到的情景,故事就从我的三哥开始吧。一次三哥与生产队的黄进富和黄成水三个人在土坑中刨土,为生产队的牲口圏垫圈积肥,正好看见大根远远地走过来,三哥赶紧将他喊住:根哥,过来坐会。大根那时候常年从事队里的看青工作,四处溜达,那里人多就会前去凑个热闹聊聊天,三哥这一喊正中下怀,于是坐在地上闲聊起来。既然有神算的美名,自然而然的扯到了算命的话题上,三哥调侃的问道:根哥你算算,我还要在这土坑里刨多长时间的土啊,每当遇到这种情形,大根可不敢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都是全身心的进行投入。问过了三哥的生辰八字,就眯缝着双眼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随后告诉三哥:你不是干这活刨土的命,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离开这里去上班。三哥一听不以为然:根哥你就糊弄我吧,我哪有当工人的命啊。三哥就当闲聊开心而已。一旁黄进富也来了兴趣,也让大根给算了一下自己,没想到算完之后大根说道:你跟树青没法比,就是一辈子在这里刨土的命。以后事情的发展,完全没有出乎大根的神算,可谓准确到位丝毫不差。 三哥在村里也算得上有名的人物,性格豪爽、好打不平,外号有“小牛犊”之称。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就有一米七八的样子,整整高出父亲一头,完全继承了母亲的遗传因素。那时候生产队组织劳力到南口火车站装卸货物,别人扛个三袋面就感觉可以了,三哥却扛起了五袋面快步如飞,不免让人称奇咋舌:这小子真有把神力,身体真够棒的。“小牛犊”称号随之传开。<br> 三哥与父亲一样,脑瓜非常聪明,做事干脆利落,常常出其不意的调侃戏弄他人。那年秋天在场院上库存玉米,高高的粮囤要踩着梯子、肩扛麻袋一步步爬上木梯将玉米倒入粮囤,几个小伙子干了半天身体疲惫,就坐在树荫下歇了一会,没想到正被队长王金满撞见,就随口说了他们两句,这下让三哥心中很不舒服,就跟王金满打起赌来:姑父,要不我跟您打个赌吧,我扛两袋玉米爬梯子上去,您就扛一袋上去就行,敢不敢来个比赛。王金满身材不高,面对满场院干活的社员,被三哥这么一将,哪敢示弱,当场就比赛起来。三哥身先力行先完成了示范,王金满只好肩扛百十来斤的麻袋小心翼翼的爬上梯子,终归个小力亏,爬到半道就有些力不从心,想把麻袋向左肩的位置调整一下,而这一动作就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特别是腹部肌肉的支撑。就这一下可出现了大乐子了,由于需要鼓肚闭气,他一下子把腰带撑断了,当场裤子丢落在了脚面上,可最要命的是王金满没有穿裤衩,裤子脱落,裤裆处滴拉嘟噜的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由于站在高处肩扛麻袋更是无法遮掩,引得在场院中扒棒皮的妇女一阵起哄:王金满,这回可现眼了。不过王金满倒也幽默:你们可以不看呀。一时让场院中欢声笑语、兴奋异常。这不免让王金满在父亲面前告了三哥一状,父亲也觉得即可气也好笑,就责备儿子说:你怎么这么戏弄你姑父呀。三哥毫不示弱回敬道:我们干活累了歇了一小会,他就说我们偷奸取巧不干活,我这才跟他打赌让他出了洋相。父亲一听没什么大毛病啊,也就不再埋怨什么了。<br> 就在大根神算的一个多月后,三哥忽然收到了由公社转来的一份通知书,打开一看原来是北京艺术学校邀请他参加学校统一考试的通知,当时也是一头雾水,通过打听,才知道事情的由来。原来三哥曾是村里宣传队的一员,说过相声,曾到昌平文化馆参加过文艺汇演,小伙子长的精神,口齿清脆利落,很有培养前途,就想把他借调到县文艺宣传队。三哥跟父亲一说,就遭到了毫无悬念的拒绝,父亲不愿意让儿子干这个活,说到宣传队整天耍贫嘴,不务正业,实在看不惯。就没有让三儿子去,事情就此打住。<br>  有一天,昌平县接到了北京艺术学校招生考试通知,要求各区县推荐几名有文艺演出天赋的青年参加考试。由于三哥在县文化馆演出有过登记,也就按图索骥将通知发到了各个公社,再由公社转达到个人。三哥对这次考试也不抱太大的希望,既然人家发函邀请,只好前去考试应付一下。记得当时参加考试的有三、四十人,等到面试时只剩下了十九个人。面试的时候学校明确表示:这十九个面试人员中只挑选九个人,在面试的现场,有一个爬木杆的测试,有的人爬到七、八米高的木杆顶部,由于紧张害怕,双手就紧紧的抱住木杆不放,三哥则是有名的大胆,爬上杆顶竟做了一个双手高举的动作,给考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了,三哥对这次能否录取也没太往心里去,这么多人呢,哪就让我碰上了。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很漫长,左等不到右等不来,三哥渐渐的失去了耐心,正好这时候区县招兵,三哥就想报名参军,还是父亲老道:再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没过几天,果然录取通知来了,三哥被荣幸的录取,突来的喜讯让家人们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也让大根的神算得到了验证,让人不得不服气。 那次考试录取,流村公社有三个人榜上有名,除了三哥外,另两个分别是北流村的李瑞生和王家园村的张京玲。二十岁的三哥经过自己的努力,如愿的考取了北京艺术学校,自此展翅翱翔,奔向美好的前程。经过两年艺术学校学习,终于迎来了工作的分配。在三哥的分配问题上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当时中国京剧院第一个来到学校挑人,通过目测和履历的查看,一下子就选中了三哥。哪知中国评剧院的院长马泰早就相中了三哥,到学校一看却被他人捷足先登,心中很是不痛快。毕竟马泰的名气大,经过几次的交涉,终于把三哥划归了自己的麾下。当然这些幕后操作三哥并不知晓,后来马泰曾与三哥聊天说:你不知道,我是硬生生从京剧院把你要过来的。三哥非常客气的表示了感谢,同时告诉马泰:当年由于等待录取通知书时间太长,我差一点就去当兵了。马泰说:你就是当兵去了,也得把你找回来。三哥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马泰神秘的告诉说:你知道你们九个人的来龙去脉吗,那可是江青特批的指标,无论你们到了什么地方,都得乖乖的回来,因为这是关系到文艺界与工农相结合的新生事物,各个部门都要全力支持。<br> 当年一同毕业的李瑞生分配到了木偶剧团工作,三哥和张京玲同时来到了中国评剧院,一个负责搭台,一个负责道具工作,一直到六十岁退休,才离开工作了近四十年的中国评剧院。<br> 大根的脾气非常随和,总是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就连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都跟他无拘无束,那天我和黄三、小萍、英子、明子等几个人在生产队劳动时看见了大根的身影,我就张口喊道:根哥,你过来一趟。大根也是毫无架子,乐呵呵走到我们面前非常愿意听从调遣:有什么事情说吧。我也是直来直去的毫不隐晦:叫您过来给我们几个人算一下以后命运如何。气氛虽说有一点聊天起哄的架势,但大根永远是操守职业道德准则要求自己,我报出生辰八字,他蹲在地上就满脸庄重的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随后说道:老富,你的命运不错啊,一占天柜、二占天寿、三占天善。这就是说一辈子有衣服穿、活得岁数还挺大,而且人还特别善良。我一听不禁乐了起来:根哥,你可别逗我玩呀,我这么厉害还占天善。大根却是一板正经:我逗你玩干嘛,这都是你命中注定的东西,天善不是说你表面上多么厉害,而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善良。他随后又分别给其她几个伙伴算了一下后说道:你们几个谁都没有老富的命好,她天生就是吃官饭的命。他这句话说的比较准确,我们这几个女孩子,只有我一个人后来到单位上班,退休后拿着退休金颐养天年。而她们几个全部在农村劳动,与当年大根的所算之命非常吻合。<br> 说到我的善良,那可是天性使然,别看我嘴茬子厉害,处处当仁不让,可是骨子里的善良却显露无疑,无论是孝敬父母、还是赡养公婆,与人相处的慷慨大度,无私无畏的吃亏让人,将一个人的善良演绎的淋漓尽致。孝敬父母自不待说,就是对左邻右舍的老邻居都是热心相帮,慷慨无私。我与母亲一样,将善良的义举贯穿在日常的行为之中。我老家黄庄子对门,曾住着一位瞎老太太,虽说与儿子儿媳同住一院,但根本没把老人当回事,除了给点吃的饿不死外,其他的不管不顾自生自灭,瞎老太太的衣服脏的看不出本色,衣服里面长满了虱子,实在咬的受不了了,就慢慢的摸索着来到了我们家中,让母亲帮忙清扫一下衣服里的虱子。母亲让老太太脱下身上的所有衣服,换上自己的一套旧衣服坐在炕上等着。母亲就吩咐我赶紧烧开一锅开水,将老太太的衣服放在开水中进行蒸煮,直到将衣服里所有的虱子烫死后,再拿到外面的衣杆晾晒干燥,等她穿好洗净后的衣服,我就扶着她送回了家中。要说我是一个多么爱干净的小姑娘,可是面对无助的残疾老人,一种善良油然而生,完全没有了嫌弃恶心的心里状态,只有一种心疼的怜悯萦绕在心头。<br> 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还住着一位老太太,个头不高,人显得孱弱瘦小,说话声音都不大,家里有什么活都找我去帮忙,我也没有嫌弃厌烦,总用一种同情怜悯的态度热情相助,她多次当面夸奖到:你这孩子心眼真好,好人总会得到好报。我到西峰山供销社上班后,她就经常委托我到粮站买些米面回来,数量不多每次只是十斤八斤的,下班后我用自行车驮回来给她送到家里,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四年的时间,后来我结婚时,她无以回报,没有像样的东西送给我,就拿来些花生红枣的送到家里略表心意,所以大根说我是天善,并非无稽之谈,那种镌刻在骨子里的善良,无时不刻左右着人生的历程。<br>  要说大根平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为那些结婚办喜事和盖房上梁的人家挑选良辰吉日,这对他来说可谓手到擒来、轻车熟路,只要动动手指,就会让来人心中踏实、满意而回,否则就会心存疑虑、顾虑重重,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根所起的作用,有一种顺心理气的定心丸功能。 一九八八年,我在西峰山村新批了宅基地,准备盖新房,对于施工队的挑选,我特意让黑寨村的叔叔黄进财负责的施工队前来建设新房,因为都是熟人,心中放心踏实。对于新房上梁具体是哪天,可不是凑合马虎的,于是我马上想到了大根。我是上班太忙,无暇亲自前往,于是就委托黑寨村的大姑子马桂兰找大根掐算一下日期。看到大根给算好的日子,大姑子特意询问了相关情况,大根说:我挑选的是个好日子,但还要看他们两口子命底怎么样,那天如果刮大风,可就不好说了,如果上梁的时候下点小雨,他们的今后的日子将会一帆风顺。对于我们两口子的婚配组合,大姑子还是放心不下,毕竟是自己娘家的事情,也就借机询问了一下,大根掐算了一会说道:他们两个人的属性犯点小性,无妨大碍,叮叮当当的一辈子吗。<br>在准备立架上梁的头一天,哗啦哗啦的小雨下了一整天,让人不禁有些担心,可到了上梁的这天早晨云开雾散,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笑脸。九点钟正式安装房屋的大梁,固定檩条,再铺装屋顶的木板,正在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也就是中午的十一点钟,一片云彩飘过上空,噼里啪啦掉下来雨点,于是大家赶紧停工下房,正好回家吃午饭。大概雨点飘落了十来分钟就飘然而去,正可谓民间传说的浇梁雨,可谓大吉大利,众人见此情景不禁啧啧赞叹:这上梁的日子选的真好啊,看来这大根名副其实,真有未卜先知的神算呀。<br> 我家盖房上梁的这天,在黑寨村的大根也密切注视着天气的变化,生怕算的失准影响声誉。当听说上梁时正好赶上了浇梁雨,一切顺利的时候,心情也是格外的舒畅,很是欣慰自己的又一个得意之作。可能就是在上梁后的第三天,盖房的现场我忽然看到了大根的身影,连忙上前打招呼:根哥您来了,中午的时候正好一起吃饭。随后我对他的神算是一阵的称赞表扬,大根也是一脸的笑容春风满面,得意之色一览无遗。<br> 吃过午饭,大根准备返回,我手指屋中墙角堆放的白酒和香烟说道:根哥,只要您拿得了,这里的烟酒您随便拿。看他不动手,我就顺手拿了四条烟和四瓶酒,塞进了他随身的挎包,又拿出两盒午餐肉递到了他的手上:这罐头可香了,打开就可以吃。我豪爽大度的性格,让大根非常的高兴,回到黑寨村后,大张旗鼓的宣传了一阵子:这黄德英真够爽快的,家里的烟酒让我随便拿。在他的四处传扬下,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其实他在称赞我的同时,也借机把自己神算的本领发扬光大,提升威名。<br>  一抹岁月承载一段记忆,一段往事雕琢着风雨轮回,风风雨雨、生生不息,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把人生演绎的五彩缤纷,又让人思念重重、感怀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