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库鲁(爷爷):一个白人女孩眼中的曼德拉先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读史琐记之八)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黄仁柯 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正如新冠病毒,2024年的酷夏对老年人同样的不友好。连续40多天屡屡跨越40度的高温灸烤,合抱的樟树都要烤得褪皮,何况风雨飘零中的我辈!所幸还有两个机巧的孩子。他们知道我虽然七老八十,却依然保持着嗜书如命的痼癖。于是乘着探望,把两本刚刚出炉的人物传记,不露声色地带回家,说:天热时随便翻翻解解心焦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顿时来了精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古谚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耄耋老朽,“黄金屋”、“顔如玉”是无所谓了,但读书可以“清沁”“养性”的古训,却一刻也不曾离开心头。于是抚掌击节,哼出几句俗话,曰:书中自有清凉风,书中自有解暑雨。暑蒸褥热,奈我其何!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作者题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孩子们带回来的两本人物传记,一本是德国作家托尔斯滕.科尔纳的《默克尔—女性的力量》,一本是曾任南非总统曼德拉私人秘书十九年的南非白人“小女孩”泽尔达.拉格兰奇所著的《早安,曼德拉先生》。(中国出版集团 东方出版中心 2024年4月第一版)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默克尔传》完全颠覆了我们过往在莫洛亚、茨威格、欧文.斯通等欧洲传记名家对于传记文学的阐释与发展,以片断和记忆碎片的方式,给读者展示了传记文学非封闭、非线性写作的一种大胆的尝试。读来使人感到别致、新颖。对它的读后感,我将在另外一篇读史琐记中阐述,这里就不再饶舌了。本文所有的感慨,都将围绕着曼德拉,围绕着他宽旷伟大的襟怀,围绕着他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动人往事,围绕那个“白人小女孩”对于黑人总统的尊敬、忠诚与纯洁的友谊,尽情而真切地展开。当然,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是骡子是马,那可得拉出来溜溜才是呢!泽尔达.拉格兰奇出身于南非一个法裔的白人家庭,父母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南非白人。不过南非白人具有混合谱系,在现代历史和人种研究中发现,几乎所有南非白人的基因都可以追溯到南非黑色和棕色人种的基因。只是这个研究结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为众多的南非白人所能接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一直喜欢把泽尔达叫作泽尔迪娜,(那是俄国人用以称呼女性的一种习惯方式。)在往下的叙述中,我们也就姑且跟着曼德拉这样子称呼这个南非白人小女孩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世纪七十年代的南非,是一个封闭的种族主义国家。白人政府实行种族隔离,把黑人和白人严格分开。白黑之间不允许通婚、交朋友,不允许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甚至黑人与白人同乘一辆公共汽车、或者在同一片海域游泳,都被明文禁止。还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当时南非白人政府规定中的黑人,同时包含着有色(粽色)人种和印度人种。也就是说,任何不是白人的人种,都在被隔离的范畴之中。因此,这个被隔离的人群,应该占到全国总人口的70%以上。南非的种族隔离实行得非常苛刻。黑人被要求随身携带通行证,并且必须向随机拦截他们的警察出示通行证。如果没有特定地区的通行证而进入该地区,他们就会因为违犯通行证法而踉跄入狱。正因如此,在当时的南非,黑人入狱成了概率很大的一种可能。南非白人家庭大都雇佣着黑佣。大多数白人家的孩子都由黑人抚养长大。黑人女佣实际上扮演着“替身母亲”的角色。隔离政策的实施,使得“替身母亲”遭遇到许多难以想象的尴尬:她们必须住在有马桶却没有沐浴设施的后屋;她们必须单独使用自己的杯子和餐具,不允许与白人家庭成员混用。她们一手抚养长大的白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教育,说他们(黑人)不像我们那样干净,说他们的气味和我们明显的不一样,说他们头发的质地也与我们不一样,说触摸他们是一种绝对不能允许的罪过……..正因为实行种族隔离,1974年,南非被暂停参加联合国事务。如果不是美国、英国、法国的反对,南非也许早就被联合国“开除球籍”了。可以说,1970年出生的白人小女孩泽尔迪娜与黑人领袖曼德拉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仅肤色不同,年龄也相差了半个多世纪。即使到了曼德拉已经成为非洲人国民大会主要创建人而被南非白人政府逮捕囚禁的1963年,泽尔迪娜也还远远没有出生。杭州人说笑话:这家伙还在她妈妈的腿肚子里呢。按常理,这不同种族、不同阶层的两个人相距着十万八千里,应该没有任何一点产生交集的可能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可是,上帝之手却把他们扯到了一起。1994年,已经当选南非总统的曼德拉要挑选一个高级打字员,千里挑一的严格饰选之后,总统办公室领班玛丽小姐把23岁的泽尔迪娜领到了总统的面前!从1994年10月12日到2013年12月6日,泽尔迪娜在曼德拉身边工作了整整19年。曼德拉晚年病危期间,她写过一段话,说: “19年后的今天,我渴望把我白色的手放在他黝黑的手上,触摸他。正是那黝黑的手赋予我生命的意义。43岁的我渴望再次触摸那只手,感受他的指节。当我说:别担心,库鲁,我没有抛弃你。他的微笑仿佛照亮了整个房间。”(引自《早安,曼德拉先生》P293页 该书以下简称《曼德拉先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去世后,泽尔迪娜经曼德拉基金会同意,又发表了一个情深意切的声明。声明说:“当我们哀悼马迪巴的离去时,我只能慢慢接受我再也见不到他的事实,但英雄不死。尽管我很难过,我再也不会走进那个房间,看到他富有感染力的笑容,或者听到他说‘哦,泽尔迪娜,你来了’,但我已经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 。马迪巴的遗产并不取决于他在那里,他的遗产将不仅存在于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一切事物:书籍、图像和电影中…….当我们听到他的名字时,他的遗产永存于我们的感受中,他激发了我们的团结、尊重和爱。…..我会珍惜每一个微笑,直到我们再次相见。库鲁!我将在余生的每一天爱你!”(引自《曼德拉先生》P298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每一个认真的读者,在读完全书后一定会被这位白人小女孩的纯真、大爱所感动。在曼德拉生命的后期,这个被正式委任为私人助理、私人秘书的“白人小女孩”,由于曼德拉基金会的经营出现问题,在大段大段时间中都拿不到任何补贴,过着极其简朴、窘迫的生活。而且,由于站在曼德拉第二任妻子、莫桑比克前总统遗孀马谢尔夫人一边,她还要面对曼德拉前妻几个孩子的重重压力。如果没有坚定的毅力和对于库鲁(爷爷)的挚爱,几重挤压之下,她应该早就逃之夭夭了。然而,泽尔迪娜却坚持着为曼德拉服务到了最后的一刻!当然,“金无足赤”。这本传记的后半部分写得松散了一点,私人化了一点,拉杂了一点。但是传记所描绘的种族间对立消弥之后,同胞之间的尊重与友谊,却像白光一样,荡涤震憾着读者的心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深信,这本由南非“白人小女孩”用大爱与赤诚写出来的传记,一定可以成为研究南非和整个非洲政治历史文化发展进程的信史,一定能够引起广大青年读者的关注与热爱。因为它是作者用青春,用激情,用纯洁的心灵书写出来的!它不装。它可信。它洁白如玉!六十几年的写作实践,使我对传记文学这个文体,有了一些比较明确的认识与理念。我在为浙江诸暨作家何心乐先生的人物传记《玫瑰夫人魏珍传》所作的序言中就有过一段表述。我说:“中国是一个有着史传文化优良传统的国度。尽管随着时代的变迁,史传文化在形式上、内容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史传文化对于可传之人、可传之事的基本要求,却一直是中国知识分子心目中不可动摇的准绳。”(引自散文集《徘徊梅花岭》,大众文艺出版社 2007年10月版 P348页)“可传之人、可记之事”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在这篇序言中没有详说。但我在浙江上虞市举办的一次纪实文学座谈会上,却宣读过一篇一万多字的讲稿。简单的说一句概括性的话吧:正如同在绘画中,不是所有的场景(比方讲茅坑中的那种尤物)都可以入画一样,大千世界中林林总总的大小人物,也不是都可以入传的。传记文学只能“传可传之人、记可记之事”。脱离了(违背了)这个二千多年来约定俗成的标准,写出来的文字、印出来的纸质品,即令堆成了山,你的名字也没人能记得住,你那些“丰功伟绩”,也不过就是老百姓饭后茶余用以剔牙的笑柄。曼德拉就不一样了。论事功,他也就是当了一任南非总统,一上台就公开宣布自己只干一任,而且后来还真的就这么做了。论立言,他也就是写了《与自己对话》等那么薄薄的几本书; 论财富,他更加“惨不忍睹”,不干总统之后剩下的十几年,差不多年年都“闹饥荒”,都要对“白人小女孩”秘书叹苦经,为如何才能养活他的几十个孩子(孙子、孙女)“愁眉苦脸”。然而,非洲大陆的黑人和白人却牢牢地记住了曼德拉。为什么?除了他曾经为争取黑人权利在白人种族主义者的监狱中蹲了27年大狱;除了他种族和解的政治主张和讲求平衡的工作方法;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在于他经历的那些往事实在令人印象深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经历的那些“事”也不一定就是那么的惊天动地,也不一定都可以归纳出什么伟大的政治理论和深奥的哲学思想。但是他做了,像小溪的流水一样,不动声色、自然而然间就悄悄地做了。不做秀。不摆拍,纯粹的“素颜”。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个“素颜”,让老百姓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底,知道这个敢把心拿出来让老百姓放在放大镜底下评品的人,绝对不会是卖假货的把式!而按照老百姓的哲学观,一个人不卖假把式,不装,才值得信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句话也值得一提:眼前的这本《曼德拉先生》,不是出自曼德拉的亲朋故旧; 也不是出自那些企望找一个“投名状”、从而获得曼德拉提携重用的御用文人。这本书出自一个原本应该与曼德拉水火不容、应该处于敌对状态的“白人小女孩”。这个“白人小女孩”通过她在曼德拉身边工作19年的所见所闻,“抓拍”到了曼德拉工作生活中真实的点点滴滴。正因为它是“白人小女孩”的亲历亲为,原汁原味,才使得它让人读来倍感真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个关于南非橄榄球比赛的故事,“白人小女孩”就描述得非常精彩。在南非,橄榄球一直被认为是一项白人的运动。但实际上,开普敦等地的黑人也同样喜欢这项运动。只是由于种族隔离,参赛球队和观赛者都被规定仅限于白人,黑人要打橄榄球,就只能“偷偷摸摸”了。曼德拉当选总统的第二年(1995年),轮到南非举办橄榄球世界杯。南非组建的国家队跳羚队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名叫“切西”的黑人小伙。开幕式当天安排的比赛是南非对澳大利亚。曼德拉和澳大利亚总理一起亲临“战场”,为双方球员喝彩助阵。一开场,曼德拉就和澳大利亚总理打赌,“赌资”是打输了的一方送给获胜方一箱葡萄酒。赌码称不得高,含意却十分高远。有趣的是比赛结果还真的是南非队获胜,从而获得了进入约翰内斯堡的决赛入场卷。不过澳大利亚总理也输得坦荡,二话没说就下令从澳大利亚空运来一箱品牌甚佳的葡萄酒,做为自己赌输的赔礼。当然,这箱名酒最终也没给跳羚队的队员喝,而是由国家把它赠给了一家慈善机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让全国人民都闻到了澳大利亚葡萄酒的醇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对于约翰内斯堡的决赛场面,“白人小女孩”描述得“活灵活现”。她说:“决赛前几天,我听到玛丽打电话要一件跳羚队球衣。我当时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她在为谁找球衣。“玛丽给了我两张决赛门票,我邀请我父亲陪我去。我们准时到达体育场,人们都很兴奋,气氛火爆。比赛开始前不久,官方主持人宣布:女士们,先生们,请欢迎南非共和国总统纳尔逊.曼德拉先生!“总统在安保人员和橄榄球协会官员的簇拥下入场。人们欢呼起来。当我们看到他穿着绿金相间的球衣时,便开始齐声欢呼纳尔逊!纳尔逊!纳尔逊!起初,我觉得直呼其名不大礼貌。可当我环顾四周时,我发现人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站起来,开始尖叫、吹口哨,不管他们的政治信仰如何,人们都感到同样自豪,这位身穿跳羚队球衣、头戴帽子的黑人总统向两队致意,唱起了国歌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那天穿上球衣是纳尔逊.曼德拉担任总统期间团结全国的出色战略举措之一,世界终将南非视为一个团结的国家。他接纳了‘白人的运动’,踏入白人最感性的领域; 他超越了种族界限,触动人们的心。他为跳羚队感到骄傲、自豪。他经常提到那一天,说体育能让人们团结起来,超越分裂的界限。但我认为他谦逊地低估了那一天他的表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可惜应着了“乐极生悲”这句老话。橄榄球的热乎劲还正持续着,1998年,南非英式橄榄球联盟一位前主席卢伊特博士却将曼德拉总统告上了法庭,对总统成立的南非英式橄榄球事务调查委员会这个组织提出了质疑。本来,曼德拉可以选择由律师代为出庭,但是,他却自行走上了法庭,而且,当法官邀请他坐下时,他坚持着站着接受讯问。记住,这年曼德拉已经80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总统在法庭上表现得十分出色。”泽尔迪娜说。“但是法庭仍然判定总统败诉,他随后提起上诉。上诉法院推翻了一审结果。但此时的南非英式橄榄球事务调查委员会已经失去了发挥作用的空间,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事过去没多久,法国总统希拉克到南非进行国事访问。曼德拉为法国客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国宴。总统打电话给“白人小女孩”,一定要确保卢伊特博士和他的律师团队被邀请参加宴会。“白人小女孩”本来想把这事给“拖黄”,没料到第二天曼德拉的电话又追了过来。第二天的国宴上,曼德拉像老朋友一样与卢伊特博士一行打招呼。“白人小女孩”说:“我学习到了珍贵的一课——你该如何对待你的敌人!”(引自《曼德拉先生》P58、P59、P60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致力于非洲大陆的复兴,是曼德拉一生热衷的又一个目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坚持认为,不仅南非要从民主中受益,整个非洲大陆(和其他地方)也必须取得成功。为了实现这个愿景,曼德拉出了不少力,有的还发挥过不小的促进作用,东帝汶的独立即是一例。1998年曼德拉对印度尼西亚进行国事访问,一天晚上,东帝汶抵抗运动领导人古斯芒带着手铐,从总统客房的紧急通道楼梯偷偷地溜了进来。在被送回监狱之前,古斯芒与总统、总统顾问格威尔教授等人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一个戴手铐的囚徒,要想潜入一位来访外国总统的卧室,没有印度尼西亚最高领导人的允许和安排,当然是不可思议的。而且几周之后,,古斯芒经苏哈托总统批准同意,又秘密地访问了南非。当然这一回,古斯芒已经不用戴手铐,只是看起来仍然像一个普通的囚徒。几年之后,古斯芒成了独立东帝汶的合法总统再访南非拜访曼德拉时,“白人小女孩”才知道,曼德拉访问印度尼西亚时的干预,促使苏哈托总统定下了释放政治犯古斯芳的时间表。曼德拉的调停,对于东帝汶的独立,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然而,曼德拉对于刚果事务的调停就以失败告终。“白人小女孩”用她独特的视角,记述了曼德拉这场调停的过程。泽尔迪娜说:“刚果民主共和国是非洲西海岸资源丰富的国家。但由于二十多年的统治者蒙博托总统的贪婪以及该地区持续的内战,该国人民陷入贫困。总统(曼德拉)的意图是让卡比拉(军方领导人)和蒙博托总统在中立地会面并开始谈判,使蒙博托能够体面的下台,并将权力移交给卡比拉,以新的方式有效地管理国家,希望自由、公平和民主的选举随之而来。卡比拉威胁要推翻政府并以暴力手段接管政权。所以,为了确保该地区的稳定,谈判和平过渡,应该符合各方面的最佳利益。蒙博托总统当时已经66岁,患有前列腺癌,他说他永远不会向卡比拉低头,但国际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接受曼德拉总统的安排。”曼德拉把南非一艘海军补给舰调到扎伊尔海域外的国际水域停泊,以为双方提供一个中立的会面场所。总统还与各方约定,一旦双方到会,曼德拉就会以调停人的身份飞往会场。一个总统飞往公海停留,应该存在着不少的危险,“白人小女孩”等总统府的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可是曼德拉不为所动。各种各样的危险场面他到底也经历得多了。两天之后,蒙博托抵达会场,他和卡比拉似乎都愿意通过谈判寻找一个和平解决方案。曼德拉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开普敦。可是,两周之后,情况出现了大逆转。扎伊尔军队通知蒙博托,他们不能再保护他。蒙博托只有夹起皮包走人。卡比拉将军中止了刚果民主共和国宪法,宣布自己为国家元首。曼德拉的良苦用心,不无遗憾地化成了一片烟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待人宽厚,容得人。做为具有广泛国际影响力的政治家,他在国际事务中有着很好的人缘。克林顿总统身陷“拉链门”窘境时,曼德拉盛情邀请克林顿访问南非,表现了政治家良好的个人风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白人小女孩”在她的传记中记述了这件事。她说:“在困境中,找不到比纳尔逊.曼德拉更好的朋友了。总统决不会宽恕克林顿所发生的事情,但他会从人性的角度看待事情。你仍然会感到内疚,但他能让你感到安全。并以温和的方式说服你承担责任而不觉得羞辱。……..曼德拉总统从不害怕承认自己的错误。总是抓住机会道歉,然后继续前行。每当人们想歌颂他的时候,他总是告诉人们‘圣人就是不断努力纠正错误的罪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并不意味着他曾经为不诚实的事情辩解,但他天生相信人的意图总是好的,但偶尔会犯错。他关注的是那些犯错的人不会因为犯错而感到被疏远。他正视他们的错误但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向他们保证——他承认他们的人性,同时明确表示,承认自己的错误,比原谅自己和继续前进更为重要。”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的君子之风深深地感动了克林顿。曼德拉走向天国的时候,数以千计的人从世界各地来到南非为他送葬。这其中就包括着高傲的克林顿和奥巴马。(引文内容见《曼德拉先生》 P85页)曼德拉的长者风度让他在世界各国政界、王室、工商界、宗教界、教育界、慈善界、文化界……获得了大量的朋友。戴安娜王妃、图图大主教、沙特王子……都曾是他的座上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过,曼德拉的宽厚决不是宽厚无边,更不是不分好歹地捣桨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些在人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却会看得很重。有一个外交乌龙事件就惹恼了曼德拉。有一回,总统府负责外交信使工作的官员莫里斯先生本应亲手向西班牙驻南非大使递交一封信,信中包含有南非未来将承认西撒哈拉为独立国家的信息。在和平时期,一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向另外一个国家的使节递送公文,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公事。糟糕的是,莫里斯先生太自以为是,竟然糊里糊涂地将本应该递交给西班牙大使的信交给了葡萄牙驻南非的大使。当然,送错信本身也称不了太大的事故,西班牙和葡萄牙虽然历史上交过手,但近代以来到底也算得是友好邻邦。问题是葡萄牙大使收到这封给西班牙大使的信后,不仅没有通知南非外交部,反而打开了信件,并把它搁在自己的办公桌里“静观其变”。好几天后曼德拉发现自己发给西班牙的信件竟然没有反应,一番追问之下,莫里斯才发现自己把总统的信件错发给了葡萄牙大使。西班牙人愤怒至极,引发了一场外交事件。曼德拉立即下令将葡萄牙大便驱逐出境。理由是他不仅没有就错发的信件向南非政府报告,反而窥测、保留。这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很可能导致严重的国际外交危机。同时,对于“马大哈”莫里斯,曼德拉也没给他好脸色,任谁说情也不听,立马就叫他从总统办公室走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一件“小事”的处理,也很能彰显曼德拉为人处事的风格有一回曼德拉到科威特访问,接待国把总统一行安排在一家豪华的酒店。服务人员按规矩,在每个房间的浴室里都安放了一些肥皂和洗嗽品,在总统套间的浴室里则安放了一些非常昂贵的肥皂、须后水、沐浴露。科威特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这样的等级差别应该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等曼德拉带着随员在酒店外接待客人返回之后,细心的他却发现,有人把他浴室里的一些洗嗽用品“拿”走了。有这种机会的当然只有刚才没有参加接见客人的安保人员!曼德拉把所有的安保人员集中起来站成一排。一番严厉的诘问之后,他给“案犯”留下了一个退回“赃物”的机会。并且警告“做坏事者”,如果他们不主动承认,他会向警察部长报告此事;如果他们还不主动承认,那么他就会解雇所有的安保人员!这当然有着“株连”的嫌疑,但是曼德拉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可到了第二天早上,那些被拿走的洗嗽用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送回到了”总统的浴室。曼德拉也就装起了糊涂,不闻不问,好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他不介意你从自己房间的浴室拿走洗嗽用品,但不能从他的浴室拿东西。当我们离开时,他不会从自己的浴室带走任何东西。他不想占东道主的便宜,也希望每个人都这样做。他完全不能容忍不诚实,无论是涉及肥皂还是政治议程”。(引自《曼德拉先生》P177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曼德拉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更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强调平衡,更加强调守时。“白人小女孩”记述说曼德拉有一件事完全不能容忍,那就是开会迟到。他认为议定几点钟开会就一定得几点钟开会。有一回非洲十几个国家政府首脑聚会,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迟到了二个小时。等他坐定,曼德拉就毫不客气地开了一炮。说如果我们能准时,每个人都能准时!弄得穆加贝很下不了台。当然,敢当面锣、对面鼓地说这种硬话,得有资格。曼德拉有,不因为他是穆加贝的学长,而是因为他开会从来就不会迟到!曼德拉又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表率。在27年的牢狱煎熬中。为了与狱警沟通,他学会了南非白人专用的南非荷兰语。后来他就用这种矜熟的白人语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征服了种族隔离的领导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他告诉“白人小女孩”:“当你和一个人说话时,你是和他的头脑说话,但当你用他的语言和他说话时,是在和他的内心说话。”(引文见《曼德拉先生》P35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有着大海一样宽广的胸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选总统后,他的总统办公室墙上仍然悬挂着前任老总统和老总理的照片。曼德拉没有因为这些人当初如何压迫他、监禁他而把他们“抹去”。他坚持不移动这些照片的位置。他认为不管这些记忆有多么不愉快,它们到底是南非历史的一部分。(《曼德拉先生》 P37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为此,他总是试图向年轻的南非人灌输“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的自豪感。他认为一个人虽然只是一个个体,但是需要同时接受你的祖先和你祖先的历史。曼德拉给“白人小女孩”讲过他在罗得岛监狱遭难的故事。“白人小女孩”回忆说:“在讲述这些故事时,他似乎并不悲伤。对我来说,这听起来像悲剧,但他以丰富多彩的方式讲这些故事,与我的冷酷想象截然相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说:‘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曼德拉曾经写过一段话:‘改变别人比改变自己更容易。’ 直到今天我还常常在想,他内心对于宽恕与和解的挣扎。试想一个人必须在多大程度上真正与自己和解,才能改变想法和信念,做出宽恕的决定。但正如马迪巴(曼德拉)所说,通过决定宽恕,你不仅解放了被压迫者,也解放了压迫者。” (引自《曼德拉先生》 P38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的襟怀何等的宽广!曼德拉是南非种族解放的先行者,又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他的哲学思想包容量极深极广。但是最核心的应该还是这个宽恕、和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宽恕、和解的理念与中国古人宣称的那个“和合”、“圆融”有许多共通之处 ,与当代人说的那个“大爱”,也可以说是异曲同工。曼德拉完美地践行了自己“宽恕、和解”的哲学理念。很坦诚、很无私。蹲了27年大狱、当选为南非总统之后,他的威望在南非达到了顶峰,但是,当选之后,他首先宣布的就是只干一任(五年)。在和世界各国的政治家会谈时,他经常直言不讳地批评有些非洲国家的首脑----比方那个当了22年总统还不肯退出的蒙博托-----对于权利的欲望太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白人小女孩”在她传记的结尾有一段话说得很中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说:“人们,尤其是南非人,总是想要一个英雄。马迪巴(曼德拉)是每个人心中的英雄。可是,马迪巴总是警告人们不要过分崇拜他人,包括他自己。他很清楚一个人很容易跌入神坛。1979年12月9日,马迪巴给温妮(他前妻)的信中写道:‘有人告诉我们,圣人是试图保持清白的罪人。一个人一生中可能有四分之三的时间是一个恶棍,并被封圣,因为他一生中剩下的四分之一时间都过着神圣的生活。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是与神打交道,而是与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打交道:充斥矛盾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稳定而善变,坚强而软弱,闻名于世又臭名昭著。在他们的血液中,蛆虫们每天都在与强敌杀虫剂博斗。’”(引自《曼德拉先生》 P282、P283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人能清醒如此,难得了。从总统的职位上退下之后(总计该有15年),曼德拉的日子过得磕磕跘跘。他的儿子因患艾滋病早逝,因此,当戴安娜王妃访问南非很自然地坐在艾滋病人床上(表示艾滋病不会因此而传染),曼德拉给予王妃很高的评价。曼德拉的家庭经济状况更是捉襟见肘。他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有个烟酒商愿意捐五六百万美元与基金会合作。可是他拒绝了。他觉得烟酒有害于人的身体健康。清高的结果是基金会的路越走越狭窄。“白人小女孩”等工作人员开不出薪饷的尴尬也就成了司空见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13年12月6日,曼德拉辞世,享年95岁。4000多人从全世界各地赶到南非为他送葬(包括了克林顿等十几位国家、政府首脑),被允许进入墓地的只有400人。连给他当了19年私人秘书的“白人小女孩”泽尔迪娜也不在其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白人小女孩”只有在电视上为她的库鲁(爷爷)送行并写下这样一段泣血的文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们听到他的名字时,他的遗产永存于我们的感受中。他激发了我们的团结、尊重和爱。我会珍惜每一个微笑、愉快但也困难的日子,尤其是我人生的重要时刻和那些不经意的瞬间,直到我们再次相见,库鲁!我将在余生的每一天爱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不同肤色的“白人小女孩”,如此深沉地挚爱着她那可尊可敬的库鲁(爷爷),何其的弥足珍贵!与敌人和解!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曼德拉先生,你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哲学主张,你赢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亲爱的“白人小女孩”,忠诚地跟随着你的思想、你的脚步,她也赢了!我们大家都赢了!因为我们从你那里懂得了什么叫“宽恕”,什么叫“和解”!我从高温灸烤中健康地走来,还写了这么长的一篇《读史琐记》,发了这么一通有用(或无用)的感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仅此一点,在赢者的队列中,当然也就包括了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黄仁柯 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原驻会国家一级作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4年9月3日上午11时50分初稿于杭州 静怡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4年9月4日上午11时 改于 杭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4年9月6日下午16时30分 再改2024年9月7日下午16时45分 改定</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