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寒梅（四）

宋胜生

黄侃写了不少的词，献给黄绍兰。黄侃有多首咏梅的词，《浣溪沙·题画梅》道出这是“暗因幽卉忆嘉名”。在一首《点绛唇》的小序中，黄侃追忆“检匣得旧扇，尚未书字。扇为蝳蝐骨，痴梅所赠也。感赋一阕，即题扇上”，而这首写给“痴梅”的词，哀怨动人：

蠀甲玲珑，几年匣里愁轻展。聚头人远，辛苦知谁见？ 浓笑书空，曾傍柔荑腕。音尘断，忍吟班扇，泪与残蝉泫！

“痴梅”不是别人，正是黄绍兰。另一首《摊破采桑子》“题旧藏时辰表中所嵌小像”云：

梅妆矾色无人学，只伴冰霜，合受凄凉，晚节还堪殿众芳。也啰！真个是意难忘！ 兰情蕙性谁能绍？种向都梁，恨满潇湘，好续离骚咏国香。也啰！真个是意难忘！

黄侃所珍藏相片中的心上人，正是黄绍兰。而且黄侃对她的感情十分深刻，“真个是意难忘”，还作有《南乡子》“重赞小像”：

见影已知愁，憔悴丰神镜里收。独立雕栏应有恨，迟留，只恐罗衣不耐秋。 相对久凝眸，翻信离魂解见投。却买沉香熏小象，绸缪，也算重逢在画楼。

将伊人的小像熏香设供，想象这“也算重逢在画楼”，可见黄侃的痴情和这段感情的无望。

黄绍兰，原字学梅。值得注意的是，在“题旧藏时辰表中所嵌小像”词中，除了上阕首句“梅妆矾色无人学”，下阕首句为“兰情蕙性谁能绍”，正和黄绍兰名字，黄侃以藏头的形式在词中暗嵌意中人的名字。“兰”也是黄侃词中常咏之物，《木兰花慢》就是一首咏兰之词，其题记云：“因怜芳草，复忆嘉名。悱侧之怀，庶斯能喻。”与此可以相互印证的是，黄侃写于1914年的《北征集》中还有《床前梅花二盆，色兼赤白，华灯照映，发艳传芬。触忆嘉名，因成二首》：

檀匣朝争艳，兰盐夕罢熏。暖寒唯自觉，朱粉倩谁分？婺女窥银汉，瑶姬弄彩云。深窗兼密帐，动静定相闻。

琼树移栽近，瑶台属望初。白犀宜镂帖，赤凤且衔书。但使瑰姿在，宁嫌芳梦疏？绮衾春夜暖，烛灺意如何？

这二首诗之后附录了遥心见寄的《梅花》二首：

风雪空山独耐寒，却（自）将明月到回阑。神清爱伴华亭鹤，香远疑同楚泽兰。好借酒尊酬寂寞，更随驿使讯平安。翠（双）禽宿处苔枝稳，谁见黄昏缟袂单？

垂幕香仍动，临窗影最真。东风留后约，明月记前身。已擅孤山（西湖）胜，曾（还）为逸（处）士邻。岁（夜）寒盟故在，长此伴松筠。

“遥心”即黄绍兰。并且“梅”“兰”共现的情况不止上举一处，《江神子》题记曰：“案头以瓶供黄梅，幽兰伴之，水仙亦将花矣。晴日欣然为赋。”《声声慢》题记曰：“友人画梅兰共一幅属题，用梦窗赋四香韵。”《山花子》也云：

林际疏梅谷底兰，多情长是耐清寒。化作优昙何处觅？太无缘！ 彩缕那长能续命？琼楼端合小游仙。萝带桂旗皆寂寞，下空山。

这些细节都印证了黄词中的女主角正是黄绍兰。二人的情感经历也正像黄词中所写的《蝶恋花》“水远山长从间阻，人间遥作伤心侣”。

《浣溪沙·赞小象》：

倩影亭亭意态真,世间何物比丰神?从知难得是佳人。 空谷紫茎香耐雨，疏枝绿萼净无尘。不同群艳斗秾春。

六曲阑干绕阁深，炉香初烬几沉吟。楼高长得接秋阴。 四角盘周当日字，一枝钗寄此时心。彩云何事更难寻。

此亦为黄绍兰而作。未标明作年，或作于1911年春天。

参考资料：

黄侃：《黄季刚诗文钞》，湖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黄侃：《黄季刚诗文集》，中华书局201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