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8月15日中午,在会泽古城一家小小饭店里,父子俩将一盘小炒肉和苦瓜炒蛋吃个尽净。上午开车两个半小时从昆明过来,在客栈放下行李,在古城小转了一个小时。饥肠之下的风卷残云可以理解,而两道家常小菜做得实在好,用料、火候、咸淡都恰到好处,一直微笑迎客的老板,也令人如沐春风。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合适的盼望得到合适的回应,这就叫作美好。</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出了会泽古城,上了车,直奔五十公里外的念湖而去。两年前,我与念湖有过一次擦肩而过。在《昭通记》中有记录:</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2月13日)早上从盐津县豆沙镇启程返回昆明,正常的话将在午后一点半到达曲靖会泽县。选择了一家黑山羊火锅店,准备作为此行的美食句号,从那里再去到念湖——一个据说美得不要不要的地方。</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结果在进入会泽县城之前,遭遇了大堵车,美食美景都泡汤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对一个未曾谋过面的湖,产生如此急切的执念,似乎有点草率。而这纯粹是受了网上宣传的影响,我找到的关于念湖的推送,深深地被那种图片的美感所打动。秋冬的念湖,远山含蓄,草树含烟,清波含情,黑颈鹤在金红的夕阳下翩然飞翔。“蒹葭苍苍,白露未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美景令人着迷,而湖的名字同样让人着迷。念湖之念,所念者谁?所念为何?</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按照地图导航,一小时后,顺利到达念湖。仲夏时节,树木、庄稼、花草全都是翠绿的颜色,在云南东北大山的包裹下,空气湿润,温度仍然较高,又是午后时分,天地间热烘烘的,伴着阵阵微风。在满眼绿色、满耳清风之间,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念湖。</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与我先前的期待,产生了巨大反差。湖水宽阔幽深,水质清澈洁净,远处有青山围绕,近岸有农田涵养,但这并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念湖。烟波呢?树影呢?仙鹤呢?绿草苍苍尚在,白雾茫茫何处?如果不是裸露的红土,还有湖边不同种类的树,那此时的念湖,与我老家那些山间水库,根本就没有区别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所期待的,是水草苍苍、白雾茫茫的念湖,带着荒凉、凄清、唯美,似乎只有这样,才更能借题发挥,更能抒发乱七八糟的情绪。而眼下的念湖,却是如此安静、平和、淡然,对造访者只是随意一瞥,然后就静坐在那里,把我本来想凭水临风、怀念伊人的念头,打消得一干二净。</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来的季节不对。我们去下一个地点——白雾村吧。我和儿子说,努力消除心理落差。儿子一贯乖巧,跟着我上车。在念湖没有看到白雾,那我们专门去到一个叫作白雾的地方,我就不信看不到白雾!儿子不知道我的心理变化,在车上自顾自玩《原神》游戏。我则专心开车,奔驰在五莲峰的山道上。</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白雾村是会泽县娜姑镇的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可不简单,它是公布的第二批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会泽又一处国宝级所在。我们从念湖出发,没有走回县城再去白雾村,那样会多走15公里,所以选择了纯山间的公路,看到了夏天滇东北大山的美好景致。在一处山顶下车,观赏了一会儿远方的群山,登高望远,方知山外有山的道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后的十几公里,正在修路,道面颠簸不平,很是提神。让我想起几年前去楚雄禄丰黑井古镇,最后也走了二十来公里的烂泥路。在写这篇白雾村游记的时候,我在查阅资料中,赫然发现,黑井镇竟然是与白雾村同年同月同日被国家公布为国宝,只是黑井叫作历史文化名镇,而白雾为名村。</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村内房屋古朴,有些很有年代了。像古戏台,三圣宫,无论建筑式样,还是工艺水准,都代表了那个年代的成就。咦?这里还有云南会馆,湖广会馆,楚黔会馆,江西会馆……这些会馆不是在会泽古城吗,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村子里又出现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并不奇怪。白雾村背倚青山,面向万顷良田,安置在面积广大的娜姑坝子边上。这个地理位置,西通东川、巧家,东南接会泽,自明代以来,成为滇铜外运的重要集散地,是名符其实的“万里京运第一站”。村中所建的会馆,是各省商界触角从会泽县城向外的延伸。以江西会馆为例,白雾村馆始建于1824年,而会泽县城馆则在1711年,相隔百年。</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鼎盛时期的白雾村,其繁华程度并不亚于会泽城。围绕物资转运这一中心业务,衍生出更多附属产业,把一个村子硬生生发展为城市。作为周转中心和驿站,白雾村服务业极为发达,两个例子便可证明:一是设有官驿,专门供政府官员使用;二是辟有青楼,照顾千里奔波的马帮汉子。</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天府频年鼓铸多,铜铝梱载历关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font-size:20px;">铃声镗鞳搅清梦,恍听燕山走骆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20px;">这是一位名叫冯誉骢的官员的题诗,光绪年间任东川知府,勤政亲民,深得爱戴。下乡只是青衣蓝衫,一乘小轿,不讲那些唬人的排场。这首诗描写滇铜京运的场景:繁华散去,夜静更深之际,只有马帮的铃声还在响着,一头连着乌蒙,一头连着燕山,万里迢迢,辛苦跋涉。</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数百年光阴之后,白雾村洗去喧哗与骚动,重归寂静。老宅子留下来,逐渐在新生代的眼中陌生;老人们老下去,逐渐忘了来自哪里,湖广,闽粤,还是浙赣来着?山岚腾起,白雾笼罩了村子。无论村里,还是村外,总有乡愁在飘荡。</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中国的文化是以乡村为本,以乡村为重,所以中国文化的根就是乡村。”</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是梁漱溟先生所言。今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奔向城镇,寻找新天地,播洒新希望,展现新活力。拼搏得好也罢、坏也罢,总会在回得去与回不去之间,滋生出或浓或淡的乡愁。念兹在兹的伊人,不正是相隔千山万水、遮蔽于茫茫白雾、渐行渐远的故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