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太华

张玲

休年假的时候，路过华山，心里陡然又有了爬山的冲动。但是连续几天都有雨，接着教师返校开始培训，然后学生报到。于是只能想想，再想想。好容易遇到周末，和柏先生说好周六早上七点出发，送我到玉泉院，结果周五晚上一躺下去，床就变成了巨型磁铁，我这具铁打的身体被牢牢吸住，周六一而再再而三挣扎着，也硬是没起来。算了，先睡够再说。到了晚上重新计划着，充电器、身份证、护膝、手机、零钱、风油精、创可贴，找出胸包准备装好，发现胸包长时间没用，落满灰，赶紧洗干净挂在露台上，刚好到了和小朋友约饭的时间，就当是提前补充点能量。周日早上闹钟还没响就醒来了，一翻身先坐起来，只怕再闭上眼睛就到半早上，那这次计划就彻底泡汤了。柏先生按时发车，清晨的阳光透过天边的乌云，像一把巨型大伞，偶尔从云缝里钻出来，好似一只明亮的天眼，闪着耀目的光芒。 到了莲花灯前，远处山顶的乌云才渐渐散去。 玉泉院广场上陈抟老祖始终如一地安睡。 玉泉院里面还没有多少人，清净安宁。 看图识字。 山门就像老朋友一般，时刻在这里等我。 这副对联很应景。 第一关，进山五里。 这次的体力明显下降了，到毛女洞比上次多用了二十多分钟。 半道上遇到一位四川游客，和我年龄差不多，或者小一点，应该是得过中风或脑梗，走路有点僵硬。看到我经过时主动搭讪，东拉西扯——八百里秦川怎样怎样，关中平原如何如何，乾陵、茂陵山顶上啥也没有，青城山、峨眉山、都江堰去没去过？那里如何如何，一副知天文晓地理实际上不着调调的样子。得知我来过很多次后，又问东问西——为什么一个人爬山？先生怎么不陪着？性格是不是比较强势？每次用什么信念支撑着完成全程？情浅言深，我跟你很熟吗？这长长的台阶、漫漫的长路走得气喘吁吁还顾得上扯这些吗？心里就起了厌烦，本来挺佩服他，身体这样还有勇气挑战华山，后来发现是他对华山根本不了解，还那么自以为是，一直给我传授他所谓丰富的上山经验。在毛女洞前休息时，我掏出护膝戴上，他居然问，戴上了难道不嫌热吗？戴上不是出的汗更多吗？不是下山时候才伤膝盖吗？我默数了五下，说：提前保护一下。忍无可忍，趁着他去买水，直接快马加鞭，不能让他再影响心情。十几次华山行，这是唯一一个不想搭理的，本来如果聊得来的话，一路结伴倒也是件好事，就像后来遇到的一位四十多岁趁着在渭南出差的空隙来爬山的游客、两位三十多岁，分别来自东北和河南的游客，遇到了，同频的话，多走一段，体力有差异的话，少走一段，聊得都很愉快。人和人之间还是讲究气场相合的。 不知不觉，所有的山路就在脚下一点一点退去，目标越来越近了。这两只小狮子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 自从进山，乌云散尽，蓝天白云，赏心悦目。当然，除了那个扫兴的。这样看来自己的心情确实被影响到了，不然已经拉开距离不见人影了，还会想到他。那就多走一会，让他的影响和滴落如雨的汗水一样都留在身后吧！ 这三个在此处读书的，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读书？读的什么书？一个人爬山最大的好处是，思想的自由。可以天马行空，思绪跌宕，气都喘不匀的时候，顾不上想任何烦心事，闲庭信步的时候，心里豁然开朗欢喜愉悦。所以建议大家：心情不好，烦恼缠身的时候，去爬个华山，如果还是不开心，再走下来！ 既然今天状态不好，那就缓缓行，不着急。 九天宫门前的狮子，样子很特别，和前面桥头上的完全是不同的气势，眼睛涂上红漆，是有讲究的。 华山铮铮风骨。 考验人心的回心石。 千尺幢，百尺峡，一个一个拿下。 一路上都有年轻人在摆造型：小小华山，轻松拿下！那就跟个风：拿下！ 云卷云舒。 最后一段，最难爬的路马上到头了。 到这里才是真的拿下！ 黑神话的悟空不会住这吧？ 到底是老了，看见这个石牌坊居然有点感叹。 稍作调整，继续赶路。 这次才发现对面山上那块石头，特别像一只金毛蹲在那里，会不会是我那去了汪星的赛巴斯呢？ 每次来华山，都会遇到华山猫，这次却看到这样的提示牌，很无语，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逗猫不行，喂它可以。 让韩愈当年瑟瑟发抖的地方 从都龙庙往上走，空中盘旋的乌鸦忽然多了起来，山谷里回荡着它们的叫声。 过了金锁关，埋头赶路，因为有大风，西峰索道停运，直接断了坐缆车的念想，绕一圈只能原路返回。 北峰索道口人山人海，但是绝大多数人宁愿排三四个小时的队，也不愿意步行下山。华山能治各种嘴硬、各种不服。犁沟门那里休息时候，有人专门观察：看，上来一个不吭气，再上来一个还是不吭气！ 返回到北峰纪念碑时，正巧碰上老腔表演。 从这里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只剩下自己给自己加油了，92、95随便，菜油、柴油也可以。 这块像大山的石头还在，依然躺在地上慢慢生长，我是等不到它长大了成精站起来的那一天的。 六点四十赶在玉泉院关门前出山，柏先生接到我说，老远都看到张师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来！其实他没看出来我的腰快直不起来了。腿倒是没多大感觉，因为戴了两幅护膝，而且小腿上那副戴得早，下山前给膝盖也戴上了，还是很有作用的。反倒是四万多的步数，腰疼得不行。回来路上，天色慢慢暗下来，天边玄月高挂，心事已经了却，倒头就睡过去。下高速后直奔按摩店，全身放松一下，到家一夜深眠无梦。 早上收拾东西去拿胸包才发现在露台挂一晚上了还是湿的。有人说事情若有异象，应该缓后再做。顿时犹豫起来。这没干的背包是不是暗示我不要去？或者此行会有意外？那么是去还是不去？去，起床后其实状态明显不太好，半天迷迷糊糊不能清醒，静息心率比平时快说明昨晚睡眠质量不高，加上好久没有运动，能不能承受这么高的强度？不去，心心念了将近半个月，这次不去，下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奇怪的是，心里一旦有了这种感觉，做什么都会胡思乱想。喂猫，会不会是最后一次？遛狗，妞妞会不会等不到我？出门前钥匙没找到，心里也是乱想。路上看到的乌云、丁达尔光、山岚、雾气，都是一种不同往日的气息。五十知天命，天命是什么？是五十岁以后才能知吗？不知会如何？知了该怎样？种种的种种，答案都在山顶变幻莫测的白云里，种种的种种，也是徒步华山最为完美的句号。第十三次华山行计划完成。纯徒步总共十次，此生目标完成。从此一切都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