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家山西的好人大姐上周末买了好吃的韭菜大虾仁饺子给我,饱食之后写了这篇长文抵饺子钱。<span style="font-size:18px;">山东人吃了人家的就嘴短心虚,人实在但挣钱实在不行,只好划拉些字儿串成金句顶账,不拉饥荒。</span>多出的十三块五毛九分钱大姐到现在也没找回给我,都说山西人做生意老实有信用,掰着指头算算,两千零一十九个字换五十个饺子还不找钱,这话这帐好像是对不上的。</p><p class="ql-block"> 我打小就爱吃饺子,这辈子已经吃过很多各种馅儿的饺子,白菜猪肉馅是最常见的,还有韭菜鸡蛋,某某三鲜馅的,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如西红柿,南瓜,黄瓜,西葫芦,香菜鱼馅的。不管多奇怪,饺子吃进口,从没失望过。那些特别的饺子,餐馆里不会有,每次吃到,都是好友和亲人的心意,是一次次有欢声有笑语的相遇和团聚。我也想了一个奇怪的海盐茄子鸡肉加奶酪馅的,准备哪天也弄几个试试。</p><p class="ql-block"> 饺子不光有各种各样的馅儿,还有各式各样的形状,圆的扁的,趴着的站着的,但都必定有褶,我见过的形状最精致的饺子是带着一圈密密的麻花辫边。小时看过四川人邻居家里包饺子,擀一张大皮儿,夹上馅,两个巴掌对着一拍,丢到锅里就是了,看得我嘴巴张得大大地愣在那里,不是馋饺子,是被这种没褶只有巴掌印的东西给惊呆了,大概这就是古语里的扁食了。长大后入川,在成都吃过个子小小的钟水饺,还特意仔细端详过,好像还是没褶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饺子皮以前是用本地产的小麦面粉做的,面色带点棕黄,本地只有这么一种面粉出产, 饺子包子馒头油饼面条疙瘩汤都是用的这个。每年夏收之后,很快就能吃上新麦面粉包的饺子,大人们会议论今年的新麦面粉是不是比陈麦的面粉更白更好更如何,我却全无感觉,只想着赶紧吃上热腾腾的饺子,能吃撑了才好。后来有了加料的富强粉,做成的饺子是半透的雪白皮儿,入口很韧很弹牙。那时间富强粉可是个稀罕物,再后来吃了广东人的虾饺粉果,皮更透了,这么透明的皮儿包饺子,里面的硬币大概是藏不住了。又在后来又吃过胡萝卜汁,菠菜汁和的金黄色皮儿和绿皮儿饺子,饺子白不白的也不再重要,人白不白倒是成了大事儿。</p><p class="ql-block"> 冷面有平壤冷面,还有那头尾相接,胖胖有褶的辣白菜猪肉馅的平壤饺子。80年代末,紫竹院公园南门外路边有一家朝鲜小馆,母女俩招呼的,她家的青椒肥猪肉馅富强粉皮的小饺子形状是个大边小肚,饱满的小元宝状,好吃,入口是古早的嫩青椒味儿,和着滑韧的饺子皮,一股清香的味道。这家小馆有冷面,拌斗拉吉,拌狗肉(罪过罪过穿肠过🙏),聊起原来是黑龙江老乡,妈妈就让女儿把我点的冷盘份量都加倍。后来一次冬天和举彦大哥一起出差去了人生地不熟的纽约,晚上踏雪摸到一家韩国烤肉店,店主是一位哈尔滨姑娘,见了老乡,一样是把点的菜都给了双份。这些人生里偶遇的好人,都和好吃的饺子一起和在了记忆里,每次饺子入口,品出馅儿的味道,就会想起她们的善意。</p><p class="ql-block"> 蒙特利公园的青岛面家,老板一口的胶东话,那里有最美味的韭菜三鲜高密炉包,他家的大葱羊肉馅的大饺子也是超级好吃,葱香肉鲜,一咬流汤儿,每次想起就要流口水。饺子在日本和韩国的称谓是Gyoza,带着咬字儿的山东口音,每次遇见咬文嚼字这个成语,和饱读诗书一样,总觉得这是出自儒门故里的山东家吧?</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乳山老家的亲人邮来一包当地开始养殖的大对虾,红红的大虾带着长须须儿的样子跟那大虾酥糖纸上画的一模一样,家里就包了旱芹菜土猪肉对虾馅的饺子。这是我记忆里最香最香最香的饺子,放学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闻到扑鼻的鲜香味道,开门进屋,蒸汽腾腾,满满一屋子的鲜气,柴灶大铁锅煮出来的饺子,夹起吃上一口,人登时长了翅膀给鲜到了月亮上,眉毛都给鲜得成了仙眉。</p><p class="ql-block"> 饺子自记事起就是和过年贴红对联,放鞭炮,新衣服,大把吃糖块,压岁零钱这些天一样大的美事儿连着的,因此饺子在我心里是最神圣的食物。饺子是福气,是团圆,是欢喜,是有亲人在的灯火通明的家。时髦的美食节目里常见一人美味入口,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好像瞬间给美到了天堂门口,普普通通的家常饺子轻易就可以让你体会到这种境地,有亲人和热饭等着的暖暖和和的家,是跟天堂一样安逸的地场儿。</p><p class="ql-block"> 就北方人来说,不会包饺子的母亲那是不存在的。成年后每次自远方归家,进门一碗荷包鸡蛋下车面之后,妈再问晚上想吃啥的时候,十次有九次是饺子。家人一顿忙活,然后围桌团团而坐,热腾腾冒气儿的饺子上桌摆在面前时,再远的路途再长的等待也都是值得的。吃上一个,心和饺子一起便落到了肚里。吃饱人歪在自家炕上歇着,和老娘家长里短地唠着嗑,那感觉就俩字儿,踏实。</p><p class="ql-block"> 离家时的最后一顿饭也有饺子,虽然叫滚蛋饺子,里面包的却满满地都是不舍。某一年冬天的傍晚,天色昏黄,空气里飘着煤烟和烧菜的味道,饭后遛弯儿在北京南城小胡同里的一间屋歪歪的低端临建饺子铺门口走过,撇见里面一位胡子拉碴一身风尘的蓝衣灰帽的中年汉子,独自一人掰着蒜瓣,呼哧大口地吃着一盘饺子,地上脚边有一个蓝布包着的行李,他的眼里似乎是有泪的,可能是饺子太香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