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宁波·保国寺

承基衍庆

去年在宁波时去了天童寺和阿育王寺，由于时间和安排上的缘故，错过了保国寺，既是遗憾，也留下了期待。于是，这次来宁波，只此一项游览计划。保国寺位于宁波江北区洪塘镇灵山之麓，是一座历史悠久、建筑工艺精湛的寺庙。保国寺始建于东汉世祖时期，初名灵山寺，唐会昌五年武宗灭佛时寺宇被毁，广明元年重建，并改名保国寺。保国寺并不是以其宗教寺庙而闻名，而是因为其精湛的建筑工艺而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寺内的大雄宝殿是长江以南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木结构建筑之一，具有很高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此外，保国寺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等现象，使得这座寺庙更加引人入胜 保国寺距宁波市区15公里，我们叫了辆嘀嘀打车前往。这是灵山山门前广场上的卧碑，上面写着：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二级博物馆、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 灵山山门，门前的古樟树树龄已达700多年，是宁波保护等级为一级的古树名木。保国寺现在完整、原真地保存有唐、宋、明、清、民国等多个时期的中国古代建筑遗存，包括唐代经幢、天王殿、净土池、大雄宝殿、观音殿等殿宇古迹 保国寺涵秀潭。据《寺志》载：东汉世祖时骠骑将军张意之子中书郎张齐芳隐居于此，后舍宅为寺，初名灵山寺，此即保国寺的前身。东汉世祖，即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距今已有近2000年的历史了 沿山路石阶上行，右边溪坑越来越深，约百步，溪坑上有一座高耸的单孔石拱桥，造型独特，名为“仙人桥” 在仙人桥上，可见前方高处有瀑布飞流直下，转折注入碧潭之中。前人有诗云：“清虚法界自逍遥，叠景亭前酒一瓢。最是仙人桥畔好，坐看飞瀑出云霄” 拱桥对面的崖壁上有摩崖石刻“仙人桥”三字。据清嘉庆《保国寺志》载：“······由河埠上岸，经石柱牌，曲折蜿蜒，过仙人桥······”，可见此桥曾为入寺必经之处，亦为“古寺八迹”之一 仙人桥下的潭水从桥的另一侧跌落深谷，形成另一飞瀑 拾级而上，周边绿意盎然，路边的石碑上镌刻着“揽翠”、“听涛”，再往上，是一座六角凉亭 山路右边有观景台，前方山岩上有一帘瀑布从石雕龙口喷出，右上方有摩崖石刻“灵龙泉” 在观景台上留影，看瀑布流入仙人桥边水潭中 回望路边的凉亭，檐下有“聚龙隐溪”匾额，两边有柱联：“石上清泉松间明月；山间鸟性潭影人心” 灵龙泉是灵山八支水脉之一，山水汇合为渊潭，悬于山腰。灵龙潭潭水呈湖绿色，潭沿有舞爪巨龙造型，龙口常年流水，跌落溪谷，龙尾隐于临潭山洞中。逢雨时，泉水喷泻而下，飞珠溅玉，氤氲一片，难以分辨，惟有声震远近，摄人心脾 视频：灵龙潭与灵龙泉 继续在密林中前行 前方为叠景台。叠景台建于清康熙年间，三面峰环，一面开奇，取“天地自然之锦，叠然献于亭前”之意而得名。凭台远眺，可见山间浮现翠霭，虚亭叠锦，亦可览山下阡陌纵横，慈水东流 这个“丁”字路口的一边是通往叠景台的石阶，另一边通往保国寺，迎面的垒石墙上有“东来第一山”五个大字 叠景台院内景色，翠色掩映，有精舍数间，错落分布，围成一院落，院子中央的石碑上镌刻着一方篆体印章，为“云锦作屏” 石碑后有文武殿，据嘉庆《保国寺志》载：“······由河埠上岸，经石柱牌，曲折蜿蜒，过仙人桥，文武殿在焉······”，可见文武殿为旧时入寺必经之处。现在的建筑为上世纪移建的清同治三年祠堂厢房，硬山顶，面阔三间，进深两间，檐下悬“文武殿”匾额，大门两边有楹联：“狮象皈依化叠峦，地灵人杰古今传” 沿丁字路口另一侧石阶上行，来到山门前。道边有一巨石横卧，乃是四明保国寺大殿千年纪念碑，碑文精彩、刻字隽秀。碑文曰：“四明有山，名曰灵山，初有骠骑将军庙，故又名骠骑山。山上有峰，名曰象峰，其间有寺，后汉时名曰灵山寺。则释教或已入浙东矣，然终不可考。至唐会昌灭佛，寺遂圮废。尔后广明元年，僖宗敕赐寺额，曰：保国，此其今名之由来也” 保国寺山门，亦称内山门。原建筑于1941年拆除，后于1989年重建。该建筑仿明清江南民居风格，悬山顶，面阔三间，进深二间，两侧有八字屏墙 山门前台阶旁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保国寺”石碑。千年纪念碑碑文又曰：“保国寺于北宋间中兴。旧志云：星斗昂拱，结构甚奇，为四明诸剎之冠。其时，左大中祥符六年，迄今适已千年矣！世道千年沧桑变幻，莫可名状者不知几许，而旧时胜迹淹埋倾颓者，又何止万千，此中盖多天意人力互为因果，亦未可尽说，此所谓因时因事而制宜，自有客观必然之道也” 千年纪念碑碑文再曰：“今寺内皆历代旧构，而宋代大殿居其要中，无非千载因缘所系，益以结构相对完整，几无残缺耗损之处，不可谓不奇。其间固有人为之努力，想亦不乏天道酬勤之应验，盖天人互益，实乃中华文化之精粹也。大殿建筑名闻遐迩，今得以垂范千古，足以映衬盛世” “殿内古构，首以无梁见称，而实以镂空之藻井及天花等遮掩之。全殿竟无一落钉之迹。奇技巧思乃至于斯，力学与美学混一。后世观者无不赞叹，至若殿内外用两周铺作，外低内高，正合营造法式五等材之意。前檐门额两端入柱处带有卷杀，亦宋代建筑中唯一吻合法式者。······”通篇碑文记述了保国寺的来龙去脉，并着重阐述了宋代大殿的特点和奇技巧思 保国寺山门前立有一对石狮，檐下悬沙孟海先生所题“东来第一山”牌匾，两边檐柱上有楹联：“山门寂寂惟留风月，觉路迢迢不到尘嚣” 进入山门，一片绿荫之后是天王殿。保国寺位于灵山幽谷之中，三面青山环抱，背枕四明山余脉灵山主峰鄮峰，左辅象鼻峰，右弼狮岩峰。寺前还有一条灵龙泉呈半圆形围绕其中，溪水潺潺，四季不涸，是“负阴抱阳，背山面水，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 天王殿始建于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清康熙二十三年和乾隆十年两次大修，宣统二年毁于火灾。现存建筑为宣统三年所建，重檐歇山顶，面阔五间，进深四间，抬梁穿斗混合式结构 天王殿一层檐下悬“保国寺”匾额，系唐代僖宗皇帝李儇亲笔题书，笔迹圆润饱满，功力不凡。大门两侧有楹联：“精进开先，历五世钦承褒赐；灵峰端拱，祝万寿永籍鸿庥” 天王殿前置有两座唐代经幢。东侧经幢建于唐开成四年（839年），由幢座、幢身、幢顶组成，八边形，幢座为须弥座，束腰部分有壶门，内雕佛像，座顶刻仰莲及卧龙，幢身刻陀罗尼经，幢顶于飞檐上覆一带云纹的顶盖。西侧经幢建于唐大中八年（854年），后倒圮重立，亦为八边形，幢身本刻尊胜经，现字已漫漶不清 在天王殿前留影 进入天王殿后回首观望，红色的殿门外一片葱绿 天王殿内景，殿内无佛像无香火，正面有电子显示屏，介绍保国寺的历史和地势风水，两侧墙面上有保国寺建筑的壁画，并有展现宋代、清代到民国保国寺古建筑群沙盘及史鉴文字，包括肇始、定名、建置和重辉 走出天王殿，在大雄宝殿前的院落中，是开凿于南宋绍兴年间（1131年-1162年）的净土池，这是寺院中唯一的南宋时期建筑遗物 净土池长13米，宽6米，池水主要引寺之两侧山水汇聚，与山下水系相连，故大旱不涸，大涝不盈。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水池三边立石栏，上置石刻，为明时慈溪籍御史颜鲸所题的“一碧涵空”和“天光开图画，山翠入波纹”对联 大雄宝殿前的院落两边有石阶通往大殿，这是在大殿前的平台上回望天王殿北立面 大雄宝殿建于北宋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并存至今。该建筑原为单檐歇山顶，宋构部分面阔和进深均为三间；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扩地基，增重檐而使大殿为面阔五间，进深连廊六间。大殿建成至今均未落架修缮，其核心部分多为北宋原构，是长江以南保存最完整的中国早期木构遗存 大殿前的六边形精美雕刻石墩 换个角度看大殿，檐下悬“古刹重辉”匾额，檐柱上有楹联：“宝殿神构留存千载谜团，灵山精气护持一方净土” 大殿前石阶东面的木架下有骠骑井。骠骑井之名来源于东汉骠骑将军张意舍宅为寺之说。井口直径0.44米，深达10米，旧时曾为寺院僧众生活用水主要来源，水质清冽甘甜，据说以此水沏茶，其味格外醇厚 天王殿与大雄宝殿之间庭院的东西两侧墙外分别建有钟楼和鼓楼，这是大殿东侧墙外的钟楼 大殿西侧墙外是鼓楼。这种将钟鼓楼置于墙外的布局还是第一次见到，据说这庭院的围墙是清代建造的 大殿檐下的“古刹重辉”匾额，为当代著名书画家王个簃先生所书 大殿门前的廊道 大殿内景。大殿的平面布局别具一格，采用进深大于面阔的纵长方形。前槽安排了三个镂空藻井，这种设计古所罕见 这是大殿内关于北宋大中祥符六年建的宋大殿图文介绍 殿内正中藻井下方悬挂着黑底金字的“精进院”匾额，系北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官方赐予，是保国寺历史的重要见证 大殿前槽天花板上，巧妙地安排了三个与整体结构有机衔接的镂空藻井，用天花板和藻井遮住了大殿的梁架，下面不容易看到，故被称为“无梁殿” 这是大殿内关于藻井的图文介绍 大殿中的柱子均有不同程度的倾斜，称为“侧脚”，这是运用建筑结构力学的几何原理，以增强结构的稳定性和抗震性能 这是大殿内关于倾斜之柱的图文介绍 保国寺大殿内柱全部为瓜棱柱，这是用小料充大材以承重载的最早遗物，在坚固、适用的基础上兼具审美艺术效果 这是大殿内关于拼合之柱的图文介绍 大殿的梁架结构中，采用了复杂的斗拱结构，斗拱与昂都用榫卯巧妙衔接，层层相衔，全部结构不用一枚铁钉，就将建筑物的各个构建牢固地结合在一起，承托起整个殿堂屋顶50余吨的重量，而且这种柔性连接方式使建筑具有良好的抗震能力 这是大殿内关于斗拱（宋时称之为铺作）的图文介绍 大殿小藻井的斗拱和平棊四角用的虾须栱，为海内孤例 大殿前檐柱在阑额与柱子相交接之处使用的“蝉肚绰幕”构件，是其他建筑中未曾出现过的 视频：保国寺大雄宝殿内景 千年以来，保国寺大殿有“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的奇观，据说是大殿内使用了一种特别的木料叫黄桧木，它含有一种飞禽、昆虫不愿闻的芳香油，使飞禽和昆虫闻而生畏，不敢靠近。而大殿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建筑结构，导致吹进殿内的风形成回旋气流，使梁上不易积灰，即使无人打扫，也一尘不染 北宋崇宁二年（1103年）官方刋行颁布的《营造法式》，是当时建筑设计、施工的一部百科全书，也是中国古籍中最完整的一部建筑技术专著。大殿建造年代比《营造法式》早了90年，它所采用的木构技术乃至装修作法，却与《营造法式》所提及的问题同出一辙，有的甚至成为《营造法式》做法的孤例，从而成为11世纪最先进最具有代表性的范例 这样的技术做法为90年后产生的第一部建筑典籍奠定了基础，它所反映的木构建筑的科学理念经过《营造法式》的提炼，成为世界科学史上的佼佼者 大殿后面有石阶通往观音殿 观音殿原名法堂，始建于南宋绍兴时期，清代时多次重修，乾隆五十二年重建了法堂，奠定了今日所见的样子。民国九年也曾经进行过翻建，并易名观音殿，供奉观音。殿前院子东西两侧建有两座厢楼 观音殿檐下悬“大悲阁”匾额，殿前有柱联：“世外憑幽張戶竹風翻妙偈；階前佇立當是水月滌歷襟” 观音殿内景 东厢楼前有柱联：“衣鉢六年栖積霧，樓台千古壯浮屠”。东厢楼内有宋祥符年间保国寺中兴之祖德贤的雕像，和春秋时期鲁国人，中国古代著名的建筑工程家，被建筑工匠尊为祖师的鲁班雕像 西厢楼前的柱联为：“一帶流泉應繞寺，千桿修竹正當軒”。西厢楼内有造塔之父喻皓的雕像，其著有《木经》三卷，是中国古代重要的建筑学专著。还有隋代著名的城市规划、建筑设计大师宇文恺的雕像，其著有《东都图记》、《明堂图议》、《释疑》等著作，并发明了比例尺和模型 观音殿后面是藏经楼，建于民国十年，是保国寺最后一次展拓基址的产物。藏经楼所在的位置较法堂高出7米多，面阔五间，硬山顶，前出廊 一层门额上方有“藏经楼”匾额，前廊置有一组6根石柱，柱身为宁波文化名石梅园石所造，其石质细腻，微微泛红，上刻楹联抱对：“清心皈寶剎續鐙持鉢有傳人；秀氣挹靈山說法講經能動物” 藏经楼前廊，石柱上的横梁与主体结构的檐柱相连，同时向前挑出小披檐。在石柱与小披檐连接处有垂莲等木雕构件。柱础为青石所造，并刻有传统花草昆虫以及鱼、虾、蟹等反映地域乡土特色的雕饰物 观音殿西侧有迎薰楼，为明代建筑 迎薰楼内设有介绍牌，详细梳理了《营造法式》一书与保国寺大殿建造技术的历史渊源，为游客提供了深入了解中国古代建筑文化的机会 大殿西侧的鼓楼建造年代为清嘉庆十五年，重檐歇山顶，小青瓦，楼下为三开间，二楼置大鼓一面 鼓楼二层的大鼓 在鼓楼二层俯看大殿和对面的钟楼 俯看大殿前净土池，天王殿 近距离观察大殿的重檐歇山顶 大殿东侧的钟楼于清乾隆十九年始建于文武殿东，嘉庆十二年移建现址。钟楼与鼓楼对称布局，亦为重檐歇山顶，小青瓦。钟楼随脊枋上悬挂一口大钟，高1.8米，口径1.35米，重1.5吨，为清咸丰四年重铸 天王殿东侧的德贤堂为清代建筑。德贤尊者是北宋时期保国寺的重要住持，他率领僧众重修保国寺，特别是大殿的重建，对保国寺的复兴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保国寺古建筑占地面积13000余平方米，建筑面积7000平方米，寺外有28公顷自然山林。1961年3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被评定为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本文照片拍摄于2024年4月上旬，浙江宁波江北区保国寺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