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周庄古韵悠

怀民

原创文章 // 怀民

本文曾载于《星岛日报》（美西版）副刊

　　

七月初，来到翘盼多年的被誉为中国第一水乡的周庄。时近傍晚，暝色将临，担心错失拍照良机，很怪导游安排欠当。他却说，这才是观赏周庄的最佳时机。



　　

迈过余晖斜照下的“贞丰泽国”牌楼，便自浑然坠入那小桥流水人家古秀的梦境。眼前风景虽说是初见，却又分明“旧曾谙”。其实呢寄梦周庄久矣：上世纪八十年代，陈逸飞先生那幅驰名中外的周庄油画——“故乡的思念”，令我这北美羁客，无数次神思飞扬地旅临周庄，水乡丽色早已深铭心板。即便心灵上有了如是铺垫，真正亲身甫临其境，依然甚为惊艳欣喜，恨相见晚。

　　

导游所言不差，此刻白天如织的游人渐次离去，古镇又回归了她的宁谧温婉端庄。天空飘起了霏微细雨，这可是上苍的眷顾啊——赐我机缘一睹烟雨江南醉人的风采—— 纵然眼下并非杏花春雨顶好时节。撑伞沿南北市河窄巷，踩着滑润石板路徜徉前行，我宛然梦游人儿径自游目骋观。朦胧雨帘淡薄夕晖里，那临河构筑的阁楼，粗朴古趣的廊坊，粉墙黛瓦的民居，古色古香的石桥，竟然幻化成清隽妍雅的明清水墨。景致如许妙丽，早就梦寐以求的我，能不贪婪地欣赏玩味，且频举相机多角度、远近横竖地拍摄留影？经年夙梦一旦圆之，何等欢喜！

　　

这座历经元明清三朝的名镇，强烈逗引我思古幽情，边遐想边自忖：脚下石板路，莫非留有两晋文学家张翰履痕吧，据说他曾经栖身此地？盘桓过周庄的唐朝诗人刘禹锡，料应也曾泛舟河上，柔橹声中陶醉江南丝竹和船娘的吴侬软唱？远处迷楼，柳亚子等南社成员诗酒唱和的欢声笑语，该时时飘荡南湖之上吧？……江南向来地灵人杰，周庄何尝非是呢？



　　

超时空的幻觉痴想，绵长悠深的怀古情愫，一时让我远离世俗尘嚣，心恬神怡。道旁琳琅的商品犹若视而不见；商家殷切的招徕倏忽间听而无闻。极具美学情趣的江南水乡景观，其魅力兴许足以令执着的心灵追求，达致物我两忘境地？只回过神来沉思静想：倘若镇内仅留方便游客的茶肆酒楼，其余商铺迁往镇外，原生态水镇风貌岂非更清淳古朴更适宜追远怀旧？



　　

雨霁放晴，云隙里露出几绺淡彩晚霞，苍穹添加了亮度，江水漾荡着落霓，往来舟楫穿桥驶过——何其诗意迷人的周庄水镇黄昏啊！原本暝胧的远景一似显影液里的照片渐渐地清晰起来，座座拱桥，岸畔民居，由近及远层次分明铺展着；驰名遐迩的双桥与周遭背景反差也拉大了，立体感增强了。伫立河畔，赶忙将眼前古雅风色捕入镜头。



　　

趁夜幕未竟垂，移步至富安桥东侧南市街中段，踱入周庄最具规模的清代宅邸——沉厅。那七进的森森庭院，五重的轩昂门楼，曲折幽雅的廊庑，工艺精湛的棂窗，苏邦徽派典型的建筑格调了然在目，令游客啧啧称赏。



　　

出得沉厅折身北去，双桥之南不远处便是镇上另一巨宅——张厅。规模略逊于前者，然而布局得体的厅堂楼榭，回廊曲栏，幽弄园林，皆精致典雅，好一派明代的风格。主厅“玉燕堂”旁边的庭园里，淌着一道小河，厅壁上，当代著名书画家吴冠中手书的对联：“轿自前门进，船从家中过”，熨贴地描摹出恢宏大气又闲静雅致的建筑特色。难得保存如此之完整，两座明清百年古宅，向人们有力申说着周庄曾经的辉煌。



　　

跨出张厅门坎，犹如自久远陈梦返回现实。瞧那苍苔斑驳的门阶，一阵沧桑浮沉的波澜顿起心海：任是百年荣华无限，毕竟不禁世代变迁而退衰尘封。庆幸的是，周庄河湖环抱阻隔，避却了连连烽火兵燹，也幸免文革一劫，从而保留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



“松茂堂”正厅的外面，刻有“积厚流光”匾额的砖雕门楼，高六米，飞檐斗拱，镌饰人物走兽精美图案。凡此种种，彰炫着宅主当年的富相豪气。

　　　

饶是游兴未央，奈何时已向晚，唯有恋恋离去。

回眸那身披玄青晚装的古镇，垂柳拂岸，江水潺缓，尤显江南淑女般雅静温柔。对岸阁楼檐下微风里摇曳的一溜红灯笼，倒映在水波之上，闪烁成百十只晃动的纤手，仿若在殷殷挥手送别旅客。



　　注：（第1、3、8、11和12共五幅照片引自网络，编者略作加工并添加边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