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解放军第146医院寻访记 <p class="ql-block">这是应该是我1989年离开临沂后第四次路过了。前几次因种种原因未能停留,今天原本直接从青岛到连云港的,经过日照时还是转向来到了临沂;心中一直有个念想,看看原解放军第146医院所在的地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p><p class="ql-block">我是1986年第一军医大学毕业分配到解放军第146医院的。当年我们一行7名同学一起由学校分配到济南军区第11分部报到。到了枣庄分部,一行政干事把我们7人召集到办公室,按照名单顺序分别两两安排到同一医院,我是排在最后一位,最后也就剩我一个人了。“你到临沂146医院”,就这样,这位我从不知其大名的干事的一句话就决定了我今生的人生旅程。</p><p class="ql-block">现在回过头来想,人生不是由自己所能决定的;那由谁来决定呢?为什么是那个人而不是别的人?不知道,或许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这或许都是命中注定。</p><p class="ql-block">在那个通讯落后的年代,没有电话,更没有网络,我记不清是如何与医院联系上的。我所有的家当都在一只特大的蓝格子帆布箱子里,由两条橙黄色的皮带紧紧地扣着;架在大客车顶上的方型行李架上,与其他乘客的行李相比,格外显眼。所有行李上面用一个网绳覆盖着以防坠落。客车奔驰在土路上,一路尘土飞扬,一片片农田从路两边匆匆掠过。中午时分到达临沂长途汽车站,医院派了一个吉普车到车站接我,司机早早就到了,帮我把箱子搬上车子,便向医院驶去。</p><p class="ql-block">吉普在街区行驶,路上有行人,马车、自行车交错在一起。进医院后,在一幢灰白色的行政楼前停下。远远我就看到一排军人站在楼前,下车我才知道那是医院领导在列队迎接我,带队是黄少良院长。与院领导一一握手后,黄院长亲自带我去饭堂吃的午饭。从黄院长口中得知,我是文革后第一个分配到解放军第146医院的本科生,黄院长还问我喜欢外科还是内科,我说我喜欢骨科。他说医院只有大外科,于是我就安排到了大外科工作,与我一起到外科的还有一位从济南军区医专毕业的比我年长的张吉新医生。</p><p class="ql-block">大外科在一个很大办公室里,分成几个专业组,骨科医生有以下几位:老刘主任,个矮瘦小,额头及面部皱纹比较多,笑起来更明显,和蔼可亲;王吉波主任,主诊小儿麻痹后遗症的手术治疗,他的签名很有特点,一笔一画,非常工整,把波字的三点水写的特别大,如同一个三字(顺便说,那时候没有电脑,所有的病历、病程记录及处方,都是手写);冯承呈主治,年纪不大,一头银发,常年都留着寸头发型,不苟言笑,主诊显微外科,曾在潍坊解放军第89医院全军显微外科中心进修学习;还有一位高大威猛的张守亮医生,活泼俏皮,只有他敢戏称王吉波主任王吉三皮。脑外科侯松玉主治,1968年入伍,每到发工资的日子,他总是用标准的临沂口音重复叙述着一句话:“当兵二十年,只长胡须不涨钱”;普外张玉信主治,头发花白,稍有驼背,走路时上身总是微微前倾,步幅小而快并带着外八字,我的老师,医专来的张吉新医生和我都跟他。大外科的大主任是于水和主任,身材矮胖,大脑门,稀疏的毛发下的头皮闪着亮光,见面时脸上都带着微笑,笑起来两眼眯成一条缝,他的办公室在我们的对面,中间隔着一条走廊。我们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小一点妇产科办公室。</p><p class="ql-block">虽说有专业分组,但手术人手不够时,手术安排到哪都得上。尤其是我,初来乍到,刚毕业白纸一张,什么都得干;更重要的一个原因,科室所有医生都是有家室的,包括和我一起来的张吉新医生,且他们都是本地人,下班后都可以回家。我是科室医生中唯一一个单身汉,且家还在外地,一个地地道道的住院医生,大多时间都是住在科里,因为我常常要为其他医生替班。后来才明白我到科室的第一天老刘主任跟我说的话:小孙,以后科里干活就靠你了。</p><p class="ql-block">我入科一个星期后就给我安排值班了:急诊和病房,独自一人值班。记得第一次值班来的急诊病例。傍晚时分一群人抬着患者簇拥着进了急诊室,说是制砖时用脚踩泥巴被制砖机给绞了,众人一起费了近两小时才把病人的腿从机器里弄出来,我问家属病人的腿呢?家属用手指了指右裤管,我用剪刀把裤腿剪开,只见患者整个右下肢已被绞碎,看起来像一堆牛粪,堆在右侧骨盆边上。患者已无生命体征了。此后连续几个星期里我夜夜都在做噩梦,对值班充满了恐惧。</p><p class="ql-block">好在不是每一次都是这样严重的病例。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慢慢地适应了工作。一天午夜,我被值班护士叫起,说是来急诊了。一男性患者,在他姐夫开的印刷厂上班,在切纸过程中不慎将手连同纸一起推进了切纸机的切刀下面。双手十指完全离断,断面非常整齐,没有肉眼可见的明显污染迹象,双侧拇指与食指部分指蹼尚在,双侧小指在末节离断。我给冯承呈主治打电话,他很快来到了急诊室,告诉我立即安排到手术室清创,他电话联系解放军89医院全军显微外科中心王成琪主任。冯承呈主治说,王主任让我们做好清创,近端包扎好,远端清创后无菌纱布包裹放冰箱冷藏,他会尽快联系军区派直升机接病人。清晨5点多随着一阵螺旋桨的轰鸣声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医院操场,患者很快转到了解放军89医院。经过近30小时的手术,患者十指再植成功。这在当年的骨科界是一件比较轰动的事件,同时还因为署名排序先后的问题产生了一个插曲,并因此而登上了《解放军报》,记得标题好像是《一场因署名问题而引起的风波》。</p><p class="ql-block">1989年我考取了第四军医大学骨科研究生离开了解放军第146医院,从此也离开了临沂。在临沂时间虽然不长,但临沂在我心里的比重很大,因为这里是我人生的起点。</p><p class="ql-block">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三十八年过去,换了人间。今天从日照方向导航已找不到原来的医院地址了。但我记得烈士陵园,因为当年我的女朋友(现在的老伴)来临沂看我,我们在烈士陵园的一棵特大的铺满彩色落叶的枫树下有一张浪漫的合影。于是我们就导航去了烈士陵园。感觉陵园变小了,树也少了,或许是石板路面拓宽的缘故吧。整个陵墓于1995年重新修整了。出门时我们到门口的治安办公室询问得知,原解放军第146医院交地方后经多次变更,现在是正直医院。于是我们就开车进了正直医院。</p><p class="ql-block">医院整洁如新,当年的一切踪影全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09-09 凌晨</p><p class="ql-block">写于临沂维也纳酒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