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工小肖

彭秀福

七月初，我再次来到布里斯班。上班第二天，李老板拿着钥匙和干活的工具交给我，吩咐我开车去南区某小区的一幢两层楼的旧别墅。因一楼的楼层要整体抬高，李老板事先安排我去拆出一层楼的所有间壁墙。另外，还叫我先带领另外一个华工干活，他中午再过去。

来到目的地，我取出工具，拿出钥匙，打开院门，进入一楼，按照李老板的要求，先拆一楼间壁内墙的框架。一会儿，一中年男人悄然来到我身边。

我定睛一看，只见他身高大约一米七二，椭圆形脸，面色红润，肚子略凸，显得有点偏胖。他上穿油漆污渍的荧光色工作服，下穿漆迹斑驳的篮色工作裤，脚穿一双尘垢污染的黄色劳保鞋，头戴一顶灰色遮阳帽。

当时，我正在用反复锯拉木框架，他来到我面前，很有礼貌的主动与我搭讪：“师傅您好！我是李老板安排我来跟您一起干活的，请问您贵姓？”

我转眼一看，说道：“您好！我姓彭，您叫我彭哥就行了。”

他双手戴起手套，面带微笑对我说：“哦，您是彭师傅。我姓肖，您叫我小肖吧！”

我俩一边干活，一边摆攀谈各自的经历。从彼此的交谈中得知，他老家住在天津市，十几年前，他在天津大学建筑设计专业毕业后，父母拿出平生所有辛苦积攒的钱，让他出国留学，在澳洲布里斯班市读研，想让他在澳洲大展宏图。

然而，他却未能学已致用，知行合一。研究生毕业后，他尽管拿到了澳洲永居签证，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建筑设计专业工作，没有如愿以偿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了维持生计，只好在布里斯班市另谋生路，学做油漆工。

前几年，他学会了油漆工手艺，承包点活干，在南区前后两次贷款购买了两幢二手房，从此安居乐业，一家三口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然而，事与愿违。疫情过后，他的油漆工活越来越少，于是就想另谋高就，从而填补生活开支。

李老板曾经在他家维修过房子，并留有联系电话。于是，小肖电话联系了李老板，李老板答应他来工地干小工。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还两幢房的贷款，小肖别无选择。

听闻小肖简述的人生经历，在工地，他只会干油漆工的活。看他干活的样子，显得那么笨手笨脚，看得出他的确没有干过基建和维修的活儿。不会使用工具，不会拆除间壁墙框架，只能将我拆的木框架搬运到室外。

由于小肖身体偏胖，患有高血压，恐高，他的面色红润，显现肝肺功能不好，从而导致他干活很吃力。稍干一会，就会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看着他干活难受的样子，自己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时值中午，正当我埋头苦干拆卸一块木方时，我的右手手腕，不幸被木方上的铁片划开了一条口子。瞬间，手腕鲜血淋漓，我急忙放下手里的工具，左手顺势按住伤口。

小肖见状，急忙靠近我，查看我的伤情。随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来到他的车里，取出纱布和创可贴。他又急冲冲的来到我面前，吩咐我将左手移开，用纱布擦干血迹，再用创可贴贴住伤口……

通过与他两天时间的干活接触，感觉他待人真诚，相处融洽。在随后的一段时间，李老板择其所长，充分发挥他的特长，安排他独自一人去北区新盖的两层别墅刷漆，我们就分开干活了。

一周后，我们又在另一家民居相遇，加建住房，装修粘贴石膏板，钉楼板。在与他单独干活时，他又推心置腹地讲述自己真实的生活困境。

由于近年来他没有挣到钱，媳妇与他时常发生口角。十岁的女儿又患有自闭症，病发时，俩口子又要轮流照看小孩。两幢房子的贷款利率又增加了，物价上涨，更加加重了还款压力。再加之他是独生子，父母亲已年老体衰，彼此之间又相距甚远，无法照顾二老的饮食起居。

最后，他对我直言不讳地说：“彭师傅，澳洲我也许混不下去了。我想我的老家，想念我的父母亲，我真想回国了。”这番话，的确是他发自内心的心里话。

后来，李老板吩咐我俩一起去钉地楼板。李老板是个急性子，看到他干活反应迟钝，动作不灵活，说了小肖几句，小肖的情绪低落，一副苦脸显现出来，他的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事后第二天，不见小肖的踪影，他没来工地上班了，再也看不到他的言行举止。小肖何去何从，我无从得知。虽然我们相处只有短暂的几天时间，然而，却留下了永恒的友谊，永恒的记忆。

或许，我们还会再相见，后会有期；或许，我们就此别过，相见无日。如今，生活在澳洲的华工实属不易，但愿小肖能走出困境，励志前行。

文字：彭秀福。

图片：手机自拍。

音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