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边是贺兰,一边是牛首,两山夹峙中,就是“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悠悠奔涛,此去一泻又千里。在青铜峡大坝的上方,我们听从杨亮的安排,坐上了木制的游船,在看起来的“波澜不惊”中巡弋,两岸有群峰“森列”,颇有些“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隔世之感。恍惚之中,我就想起了清人杨夔生,他在词作《过涧歇·青铜峡》中的廖廖数语,当是出峡而去的黄河水本应该有的模样:“出峡奔涛何急。雷辊声轰砉。盲风起,怒鹘惊飞响磔磔。”</p> <p class="ql-block">北折又东流,在青铜峡的九曲回肠里,奔腾的黄河水在弯弯绕绕中仿佛不忍离去。我想,水的缠绵千里,铸就了青铜骨子里的万世妩媚,就像踩着莲步的江南女子,哪怕是水袖轻轻地一抖,都能顾盼生姿。严禹沛是清代第一位中卫县令,他于此任职三年,对青铜峡里的山水相依定然怀着不一样的感情,与青铜峡同名的诗作就是他的直抒胸臆,我是以为然的:“青铜峡口过轻舟,百八亭亭塔影浮。奇绝两山中擘处,黄河千古自东流。”“轻舟”之下,在黄河的十里峡谷中,藏着千古而来的似水柔情,在大禹的守望中,在佛塔的凝视里,一路地蜿蜒着,在我悸动的心房里。</p> <p class="ql-block">在青铜峡大坝的不远处,拍过集体照后一转身,我们跨过了一座小桥,便见一道河渠横在面前。杨亮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引黄灌溉工程。千百年来,它以柔软的涵养,滋润着万物众生。在青铜峡,秦渠是最早开凿的,据传是大将蒙恬在此屯垦时动工修筑的,至今超过2000年。西汉时期,武帝又在秦渠不远的地方修浚了汉渠;唐时,瞾王亦没有闲着,唐徕更是后来居上,成为“塞上江南”水网密织的功不可没者。在镇守陕西“三边”期间,明人王琼写过一首诗,名之曰《宁夏阅边》,他先是对开渠引水带来的繁华赞叹了一番:“仗钺褰帏入夏州,塞垣风景豁双眸。田开沃野千渠润,屯列平原万井稠。”而后,以山河的阻隔作为起兴,表达了用不着“穷兵而武”的志向:“西北蜿蜒崇岭峙,东南缥缈大河流。深沟划断通胡路,不用穷兵瀚海头。”想来,都是王琼的肺腑之言,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p> <p class="ql-block">清帝玄烨说,“历尽边山再渡河,沙平岸阔水无波”,虽然他写的是灵武古渡,但也是我去青铜峡看到的景象。我去的那天,正有阳光灿烂,所以,特意选在晚一些的时候,荡舟在十里长峡中。霞光映照在河面上,水天相接处,宛若青铜一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青铜峡名字的由来,但它从沧海桑田中蜕变而来的古铜色,从此便扎根在我的心底。穿过横亘在黄河上的铁桥,我们又一次来到了青铜古镇上。指着广场的一隅,杨亮说,那里就是他出生的地方。他家的老房子固然早就不在了,不过,我仍然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恋恋不舍,就是山河无恙下的青涩记忆,都在那一眼千年的回眸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