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杂记129

耀仑

秋雁杂记 129 ——体验医院 一 世界很大，生活不乏精彩，似乎什么都应该体验一下。唯独医院不必体验，一旦体验，必是身体有病了。 体检则非常必要。无病可以安稳，有病可以及时发现，早治疗。早防，早治，比到危重时医治，效果要好得多。于个人、单位、社会，经费上也是大节省。 年纪大了，体检尤其必要。我体会到单位安排的一年一次的体检确实是很重要很实惠的体贴关怀。 刚退休的几年，我体检报告的不良症状寥寥几项，是常见的三高（血压、血脂、血糖）类，不太严重。渐渐，毛病与年俱增。我终于明白，人到一定年纪为何要退休。 曾经1.5的双眼视力，近些年明显下降，降到0.6了。离不开老花镜，而且有重影和模糊感。体检时，前年医生提醒有白内障前兆啦，去年医生警告有白内障啦。体检报告明确要求复查的，其中一项便是眼睛。 关于身体，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心、脑和眼睛了。眼睛虽不直接致命，但对于从事文字的人来说，不亚于半条命。退休后纵然不以文字事公务、谋稻粱了，却还要打量文字世界，浏览过往烟云，观察现实缤纷，还想眺望未来端倪呢。 我惦着自己眼睛的事，可是由于陪伴和照料老伴，孩子不在身边，我迟迟未到医院复查和医治。 今年暑期，儿子、孙女从广州回来，我提出看看眼睛的想法。儿子一拍即合。孙女10岁，在家陪奶奶；儿子则陪我去中南医院，他网上挂了专家柯敏的号。我心里小喜：柯敏，可明也。 这天是星期四，8月15日。门庭若市，轮到我进去，趁我开门有人往里挤，工作台前堆满了人，若我是医生，会烦的。可我注意到柯主任心平气和：不急啊，一个一个来。她约摸50岁出头，却不戴眼镜，人清秀而干练。身后有三位实习的研究生，当助手。 柯主任用仪器先行对我检测了一番，然后开单另几个检测室进一步检测。最后，结合多项检测状况，提出先做左眼白内障手术。我与儿子当即表示同意。儿子只提了一个小要求，手术能否提前，就他回广州之前好照顾我。 柯主任爽快：行，那就定在16日（次日）。赶快办入院手续，做好术前准备吧。 定夺，出人意料的果决、迅速、高效。 8月16日，是柯敏操持的手术日。早饭后，我按时来到住院部大楼。发现右前方又多了一座高楼，有了异样，这才知道有几年没进中南医院了。 中午时分，我的手术完毕，左眼蒙了纱布，柯大夫告诉我：手术顺利。然后，儿子搀扶我到病床静卧休息。停留观察一个时段，是医院的基本要求。 从15日到16日，儿子一直陪伴我，揽下了所有的琐碎事。这是儿子第一次在我住院时照顾我，以前这类事全由他妈担待了，而现在她身体不好，是我照顾她。此时，我心里涌起一股甜酸交织的滋味。 17日早饭后，医院约看眼睛术后情况，儿子又陪我。查看认为正常，叮嘱坚持点眼药，注意防护。这样，我与儿子乘的士返回家中，接上老伴和孙女去梦时代广场转转。准备先吃午饭，美食店门口排起了坐等的队伍。我们四口坐在一起。我眯着了，儿子倚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孙女在一旁静静地玩着爱派。 何以知道如此？有照片为证。这照片照得好啊，有我眼睛手术后的安然，有儿子疲惫的真实显露，更有依傍亲人的天然信任，否则怎能睡得如此之香。孙女一旁静默不语，也懂得默契体贴家人了。这照片不仅有关系、情致的自然表达，而且还有拍摄者特有的关切和敏感。手机拍摄者不是别人，正是我老伴，不由得让人多一重喜悦。一个大病过的人能康复到如此机灵的生活状态，捕捉到令人回味的镜像能不欣慰么？所以，我特别看重这张照片，虽然缺艺术美，但本真动人。真与善，原本也是美所不可或缺的。 几天后，儿子、孙女回他们生活的广州了。根据医院要求，22日我应到医院复查。儿子身在广州，继续帮我网上挂好号。头天晚上特地来电话，提醒我别忘了。 22日我在中南医院做了复查，情况很好。而且还当机立断，决定28日再做右眼白内障手术！还是柯敏主任操持。我邀请她照了个合影，感谢和拜托这位保障我光明的人。 儿子牵挂我8月28日的事。在汉阳工作的女儿和侄女主动表示，请假来帮我。我说，那好，你俩请一天就可以了，不要过多影响工作。28日，侄女在家照应我老伴，女儿在医院陪我手术和处理相关事。 第二次手术依然顺利。 9月3日复查，术后恢复状况尚好。双眼检测，视力分别提升到0.8，0.9。看文字也不重影了，清晰许多。检测的医生说：你现在视力比我这个戴眼镜的都好啊，我现在才0.6呢。我很高兴，说：是你们的功劳啊。 不过，刚做完右眼手术后的第二天晚上，我看到的灯，都有一个光环，一列路灯像一列戴着光环的仪仗队队员。我奇异得有些惶惶然，该不会长久如此吧？该不是喝了可乐，增高了血糖，影响了眼睛吧。强睁眼睛查看百度，言：一些人术后有这种情形，是视力显著恢复的征状。于是，我轻舒一口长气：善哉，吾之双目明珠！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富过，也不在乎富不富。在我看来，健康、自由和快乐远比财富重要。有别墅豪车金银财宝就富足么？未必。 通过这次治眼睛，我实实在在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富人。对于所有人来讲，拥有澄澈明亮的双眼，便是拥有价值无比的明珠。这明珠是父母所生，神奇的造物主所赐，假如没有这对明珠，世界将会是长夜一般的昏蒙乃至黑暗，难以想象。我们少不得光明，少不得眼睛，眼睛是自己的太阳和月亮啊，好好珍重吧。心不黑，眼不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通过这次治眼睛，我实实在在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富人。对于所有人来讲，拥有澄澈明亮的双眼，便是拥有价值无比的明珠。这明珠是父母所生，神奇的造物主所赐，假如没有这对明珠，世界将会是长夜一般的昏蒙乃至黑暗，难以想象。我们少不得光明，少不得眼睛，眼睛是自己的太阳和月亮啊，好好珍重吧。心不黑，眼不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二 在治理眼睛的日子里，我遵医嘱，少用眼睛，没有看书，也没写文字。但是，别的事并未停歇。老伴的康复治疗理疗仍在进行。今年炎热的烈度超常，时间也超长。8月7日立秋，可是时至9月7日，秋老虎依然威风八面，气温高达37度。我不停奔走医院间，汗没少流，幸好心神安定。 4年过去，老伴的安全问题基本稳定，总体向好。只是当年高烧过重，损害了脑神经，大伤了元气。我真真切切见识到中枢神经的治疗最复杂、艰难、缓慢。 她好久没住院了。这次住院，意在复查，对症治疗、理疗。住的是离我武昌家不远的武汉市中西医结合医院。中西医结合，对于康复为主的患者是个不错的选择。 邱云辉副主任，在门诊时就对我老伴情况比较了解。她的针灸在我老伴的头、胸、手、腿、足的穴位都扎过，对调理神经，缓解顽固性呃逆有明显作用。我对邱说：你给她扎这多针，心慈手不软哈。她笑：手软就扎不进，扎不好啰。理疗手段除针灸外，尚有头部按摩、额眉埋针、频谱仪等。 这次住院，邱主任会同潘笑医生共商方案，主要是增加了针剂吊针。其中有营养脑神经的药，比较贵，不能报销。为了治病，不能顾忌药费报销与否了。此外，间服中药。总之，是一次比较得力的综合治理。 老伴是第一次在这家医院住院，但能感受到邱、潘等医生的真诚与尽心，护士们也还尽职。有了基本信任，下次就诊还会找他们的。信任是合作的基石，友谊的沃土。 炎热时日，走进空调强劲凉气爽人的医院大楼，心就平静许多；走到病房明亮的窗前，胸怀也随之敞朗；治疗中伴以医生柔柔轻语，患者便有了几分家的感觉。这样的地方当然待得住人，离开了也会心存怀想。 治疗、理疗，某种意义上讲是疗心，不可小觑。 三 我平时看病是在单位对面的地质医院。 医院虽然不太大，但足以应对常见病。最大优越性体现在近便，不用在每个环节排长队，医护人员热情。我单位许多人都在这看病，或开常用药。互利互助。 医院有些人士，我也熟络得像朋友了。比如门诊室的杨、包、冯、汪、李等，理疗室的林、黄等。牙科的李医生更是格外的认真、细致。治牙是个精细活，可她沉得下心，不嫌麻烦，劳作起来就是半小时、个把小时不停手。有时，连我都觉得她认真过度，建议稍稍从简。 好长时间，牙科只李医生一人。后来，又增加了一位。但我不熟，不曾与她说过话，也不知姓甚名谁。只不太经意地瞟过一眼：年轻，文雅，长得高挑。后来她走了，去了哪我不知晓。我处理牙患，一如既往还是找李医生。 前些天，我牙根发炎，牙龈肿了，疼。星期天早饭后，我打电话李医生，她当天不在医院，约定星期一就诊。可是，下午我疼得实在有些难忍了，便想到旁边新开张的口腔中心早些处置。与前台约好了，下午就诊。 这个口腔中心近年开业。装修比较新颖，厅堂敞亮。开业时，探询的患者来了，能递上一杯温水，而且介绍治牙还有优惠活动。我老伴需要拔牙、种牙，我全部自费，为她交上了一笔不菲的钱。院长拔牙，全梦芸主任栽牙根、起模，只待最后戴牙了。总体尚好，只是整个过程偏长，快一年了。今年高温期长，大堂没水喝，居然也没有空调，让人看不懂。 我在口腔中心就诊，这是第一次。 坐上治疗椅，准备接受牙的检视和处置。一位男医生拿着镊子敲着我痛处的牙说：牙根坏了，牙也松了，得拔牙、种牙，不然还会发炎。他说了好几遍。我说：我当务之急先排解牙龈肿处的东西，止痛消炎。拔牙、种牙的事我下次考虑。现在我老伴还在住院理疗，需要我照顾，另外我自己双眼刚做白内障手术（右眼术后才3天）。 这过程，姓周的女士一直坐在牙椅边看着，听着。她，我有基本印象，因为我老伴治牙手续办理是她经手。她终于说话了，我满以为她帮我通融呢，哪知道她说的话与男医生一模一样，而且重复两遍。我说：先应急处置一下，拔牙、种牙我下步在考虑。她说：再发炎谁负责？我说：我签字，死了自己负责！她说：不可能！她态度僵硬——还是不予应急处置。 堂堂的口腔中心，居然不受理牙龈处置！我火了，在半躺的牙椅上立马坐起来，声音震响工作室：小周，你不要再说了，我早听清楚了，不就是要我拔牙、种牙，赚更多的钱吗？！我愤然走到厅堂，仍在指斥：像你这样不讲情理钻钱眼，还有什么医德仁心？不怕口腔中心垮掉吗？！ 正在这时，一位戴着帽套、口罩、穿着工作服的女医生走到我身边，和善地说：不急不急，我帮你看看。理解你心情，刚做白内障手术，眼睛还红着哪，老伴住院还需要你照顾(她注意到了我老伴住院的手环），孩子又不在身边。说着，把我从一楼大厅引到诊室牙椅。在一位护士配合下，她精细娴熟地处置了我牙的问题，肿消了，牙立马不痛了。 我对这位牙医说：你真好，请问贵姓？她回应：姓邵。我认识你。我原来在地院二楼（牙科）工作过，听李医生说过你哪。我顿时惊讶得一乐：呵呵，原来你就是曾与李医生同室工作的那位呀，真是巧极了。我与李医生是鄂东同乡。今天，真要谢谢你！除了我，口腔中心也该感谢你，因为你平息了医患矛盾，维护了口腔中心应该有的形象。 由于小邵的出现和妥帖处理，我转怒为喜。一场小地震烟消云散。从小邵身上，我看到了好医生还是有。有良知内涵的人处理同样的事，完全是迥然不同的结果。个别人在我眼里像市场上的掮客，而有品位的人则像现实中的天使。我记住了这位牙医的姓名——邵珺雅。那位护士姓杨。我认可她俩的珺而雅。 所有的医院都需要珺而雅的人士。珺而雅，才可能兴而旺。好的医院不应该是赚钱的市场，而应该是解除大众病厄慰藉心灵的平台。尊奉医德仁心永远不会错。我期待邻近的这个口腔中心全面地规范起来，完善起来。 2024.9.7 刘耀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汉大学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