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和旺财的故事

雨林

　　老裴其实并不老，刚刚迈入华甲，是我们僦居山中一栋楼上的邻居。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士，却喜爱户外骑行、越野自驾、摩托驰骋。人豪爽，有爱心，典型的东北人性格。

旺财是一条狗，一条土狗，一条生育力特强的母狗。它是附近一家住户豢养的家犬，可能是主人想发财致富吧，给他家这条其貌不扬、个头不大的土狗起了“旺财”这样一个名字，听着好像是地主家的儿子。

　　老裴与旺财相识还是两年前的冬天。周末来山里寻清净的老裴，一次散步时，发现附近一个院子的门口有一只嗷嗷待哺小狗仔，幼小的身躯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尽管叫声很低微，还是让老裴动了恻隐之心。家里养着一条狗三只猫的老裴见不得小动物遭罪受委屈，连忙抱起小狗进了院子，这时只见从楼梯间跑出一条黄褐色，体瘦毛黯，腹下坠着乳头的母狗，眼睛盯着老裴和她抱的狗仔，并没有叫，只是楞楞的看着，眼神里似乎在说你为什么抱着我的孩子？老裴弯下腰对母狗说，这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让它一个跑到门外？边说边把小狗仔放在母狗旁边。只见母狗衔起狗仔跑回了楼梯间，不放心的老裴跟过去一看，原来一楼楼梯下偎着一窝狗仔，数了数加上刚才那个一共四只，都拱在妈妈腹下吸吮着，拥挤着，似乎在努力抱团取暖。旁边一个狗食盆里，放着几个干巴巴，冻得硬邦邦的馒头。这下老裴看不过眼了，哺乳期的狗怎么就给吃几个干馒头？这怎么能哺育下一代？怜悯之心顿时涌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的老裴，立马驱车回西安，给这个狗妈妈采购坐月子的食物。后来才知道，这个狗妈妈就是旺财。

第二天下午，驱车数十公里，拎着大袋小包、瓶瓶罐罐的老裴又赶到了狗妈妈身边，带来了鸡肉、鸡肝、鸡心，这些都是她从市场上买回来，一锅一锅煮出来的。看着旺财一口一口吞嚼着，一幅满足的神态，老裴的脸上也写满了欣慰。此后，隔三差五老裴就要赶到山里给旺财投放一次食物，她屋里的冰箱几乎让狗食占了一半。在老裴的精心喂养下，旺财明显变胖了，毛色发亮，眼里有了光，几只狗仔也日见茁壮，满地撒欢了。狗是通人性的，从此旺财见了老裴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翘起的尾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在她身旁蹭来蹭去。它已经认识了老裴的车，老远看见便摇头晃脑地奔了过来。几天不见，旺财就会卧在老裴的屋门口，静静的等待，眼神里充满了忧郁……

　　寒暑交错，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老裴带着两个东北来的侄女到山里玩，准备开车返回时，旺财却挡在了车前，怎么赶都不走，眼巴巴的看着老裴，发出呜呜的低吟……老裴似乎明白了，旺财这是要让带它走。自己家里有几个宠物，这种没有打过疫苗的狗带回去肯定不行，无奈只好跟侄女商量，带到你们住的出租屋怎么样？我准备好狗粮，待几天就送回来。就这样，旺财坐上老裴的SUV进城了……

第二天下午，老裴的手机骤然响起，电话里侄女急促地说，快来看看吧，昨天带回来的狗下仔了，老裴连忙出门赶了过去。车子疾驶在马路上，老裴就纳闷，这才过了不到半年，怎么又下仔了呢？赶到出租屋，旺财已经生出了两只，还在痛苦的分娩……老裴和两个侄女成了助产士，一直生出了六个，旺财才安静了下来。让人奇怪的是六只狗仔中，五只是黄褐色的，有一只却是白色的，也不知狗爸爸是什么颜色？管不了那么多了，老裴又是缝褥子做狗窝，又是煮鸡肉做狗食，像上回伺候月子一样伺候起了旺财。

狗仔们好不容易满月了，它们的去处却让老裴发愁，城里人一般不愿养这种土狗。那一阵子，老裴将六只狗仔拍了照片，到宠物店或农贸市场见了人就问，有谁愿意收养小狗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女孩子愿意收养一只。当老裴把这只小狗交给女孩时，还一再叮嘱咐：一定要给它吃熟食打疫苗，过一阵拍一段视频发给我……其他几只实在找不到人收养，没办法只好和旺财一起送回了山里。

　　有了这次经历，老裴觉得应该给旺财做个绝育手术。它的主人不太管它，旺财与流浪狗差不多，如果无节制的生育，肯定母子都营养不良，小狗仔就太可怜了，同时流浪狗也会越来越多。当老裴将这想法告诉旺财的主人时，主人说好是好，但山里没有宠物医院，你这么喜欢旺财，这事就委托你来办啦。于是老裴又进城找宠物医院一打听，像这样的山区土狗，要先免疫才能做绝育手术，否则怕引起其它并发症，费用加起来至少八百元以上。当老裴把这个情况和所需费用告诉旺财的主人后，主人说要八百块呀？那就不做了。有人跟老裴开玩笑，说你干脆给旺财做一条刀枪不入的贞操裤穿上，看它还怎么生。

就在这期间，旺财竟然又下了一窝狗仔，这次是四只。它似乎知道了有人要给它绝育，抓住机遇多生快生。如今，旺财可称为英雄狗妈，它子女成群，方圆几公里的公狗都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每日里，旺财率领着它的子孙，成群结队在山道上游荡，昂首摇尾的旺财嫣然一个统领群狗的王……王就有王的威严，到了老裴的门口，旺财独自享用着老裴投放的狗食，它的子孙们都在一旁乖乖的等着，只有旺财食毕，它们才能吃点残羹剩食。

　　王也有悲伤的时刻。一天清晨，两只在山道上嬉戏的狗仔，因为来不及躲闪，被疾驶而过的车辆迎面撞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老远奔过来的旺财盯着自己的孩子，呜咽着用舌头一遍又一遍的舔着幼仔的伤口，然而孩子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听到了此情此景，表情凝重的老裴，既为旺财的母爱而感动，又为旺财的丧子之痛感到悲哀。最近再来山里，老裴特意购买了几支狗用疫苗，准备亲自给旺财注射，然后带旺财去西安做手术。

也不知道这次老裴的愿望能否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