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恩师（一）——忆戴老师

旺旺毛毛

又到教师节了，在倡导尊师重教的浓浓氛围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受教过的众多老师。从小学到大学，众多老师不仅给我们传道受业解惑，也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塑造了我们的良好品行习性，让我们终身受益，使我们毕生难忘，这其中最让我记忆深刻的首当其冲是初中时的语文老师戴老师。 我是1978年考入县一中初一的。那年为了高考中能多出人才、快出人才，县一中积极学习外地经验，大胆实行教学改革，创新教学模式，在初一高一招生中废除推荐录取制度，实行统考统招，张榜公示，并首次试行编排重点班和普通班。为此，县一中对我们这一届高初中新生招生工作特别重视，统考前就已先期派老师在县城及周边各学校摸底，将各毕业班成绩稳定的前三名学生排摸后，名单紧握在手，再结合统考成绩，保证录到的尖子生货真价实。在师资配备、班主任任用上县一中也格外用心，尤其两个重点班师资全都配备了精兵强将，甚至不惜人力物力从外校挖人才。在县一中这番浩大的教改声势氛围里，在考生和家长的热切期盼中，九月份正式开学报名后，我们初一一班的全体师生相互见面了。 首先见到的是我们的班主任杨老师:一位圆脸齐耳剪发，穿着简洁干练的中年女教师。杨老师说话轻言细语，看似很温柔，但学生犯了错却又很严格。杨老师教我们数学课，她讲课循循善诱，由简入深，化繁为简，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宜听易懂。第一天上英语早读时认识了张老师，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头发大概因聪明已绝顶，身材高而胖，大腹翩翩。张老师思维活跃，性格爽朗，课堂气氛活跃，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语让我们这些第一次听外国话的小孩子顿觉外国话着实也好听有意思。据说张老师原是在北京专门给出国留学人员培训英语的，后被打成右派，全家从北京下放到我们县里乡下劳动改造，后被有识领导调入乡村中学任教，这次专门被一中挖来教我们初一重点班的英语。后来上张老师的英语课很有趣，一节英语课，堪称新闻联播，纵横古今，包揽中外。我们不仅能学到英语知识，还会知道许多奇闻轶事和国内外大事。该上语文课了，我们都想象猜测着语文老师的样貌。快上课时教室门前来了一位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六十岁左右的样子，白晰的脸上戴着玳瑁色圆框近视镜，花白头发是流行的毛主席大背头发型，修剪梳理得纹丝不乱，竟还留有山羊胡子，也修剪得整整齐齐。老师身着一身银灰色的中山装，剪材合体，穿着展样；脚上穿的手工千层布底黑条绒松紧鞋一尘不染似的。他把课本和教案放在教室门口的窗台上，双手背后，笔直地站立，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一会儿又满眼慈爱笑眯眯地看着课间玩耍的学生。这位老人既让人觉得博学儒雅，又觉似有仙风道骨一般，这便是我们的语文老师戴老师。听说他是民国时期老牌师范生中的佼佼者，国学功底深厚，曾专门编写县志等，文革中被打成右派下放农村劳动多年，刚平反后恢复工作就被调入一中，专门安排带我们尖子班的语文课。 我们戴老师本身年事已高，身体瘦弱，但他对承担的繁重教学任务从不叫苦叫累，连早读课都从没迟到过一次。他教学认真严谨，每次作文课中，对每个学生的作文都精批细改，详细点评。课堂教学也是精心备课，讲授一丝不苟。给我们纠正错别字词时，他便从这个字词的来源讲起，从甲骨文到《说文解字》，甚至《康熙字典》，让我们对字词的来源、含义、用法了解得明明白白。文言文教学中，戴老师对每个重点词句的来龙去脉和古今差异讲得一清二楚，还常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名篇名句，脱口而出。我们都无不佩服他的超常记忆力，说他当学生时一定是妥妥的超级学霸。在戴老师的悉心培养下，三年初中语文学习中，我们的阅读理解能力和写作能力都得到了很大提升，为后来的学习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有次戴老师生病住院了，热爱他的同学们都自发去医院看望，而我去看望时发生了一件让我毕生难忘的事。当时母亲给我准备好了玻璃瓶装罐头，但我央求母亲让我拿上家里锁着的一罐新疆的铁盒装葡萄罐头，因为那是姐姐从外地出差带回来的，说是高级水果罐头。母亲当时顺手锁到抽屉里保存，哥哥多次求母亲打开吃了，母亲都没允许。这次去看望戴老师，我央求了一会儿，母亲痛快答应了。她打开抽屉拿出罐头，发现罐头盒上竟有锈点了，拿干湿抹布反复擦拭后，觉得应该没啥问题。可怜母亲与我在八十年代之前都没有足够的食品安全知识，还以为拿的是家里最好的礼品。我高高兴兴地和同学一起去医院看望戴老师。到了病房，我从包里掏出罐头放在床头柜上，一旁陪护的戴老师的儿子看到后拿在手里看了看，突然大声说:“这都是过期罐头了，怎么还拿上看人？赶紧拿出去扔了！你看这铁盒子上都有锈点了！”听闻此话，我唰的脸涨红起来，难为情得说不出一句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戴老师见状急忙斥责他儿子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挺好的一盒罐头！孩子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他又转头对我说:“谢谢孩子，你能来医院看望老师，我特别高兴，也特别感谢你的家长！”戴老师不仅安慰我，又急忙转移话题，询问班里的情况和我的学习近况，及时化解了我当时的窘状。后来的学习中，我的作文被戴老师当做范文在班级诵读，还登上了班级的校园黑板报。戴老师的这些鼓励激发了我更大的学习兴趣。现在想来，我之所以能考入中文系并成为一名胜任的中学语文教师，是戴老师赋予我当语文教师的初心，因为那时我想:当老师就当像戴老师那样的老师——博学多才、儒雅谦和、慈爱善良。 有人说:出生时遇到好父母，求学中遇到好老师，结婚后遇到好夫妻，这是人生最幸运的事。单就求学中遇到好老师而言，我确确实实是个幸运的人。从小学到大学，这一路走来，很多老师像我们人生路上的灯塔，用他们的良好师德师范引领我们前进，照亮我们前行的路。虽然我的戴老师已不在人世，再也见不到了，但在这第四十个教师节来临之际，我对戴老师仍充满怀念，感恩遇到，难忘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