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意难平

大松

　　海明退伍回来了。

晚读后我回到家，正端着碗吃饭，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松哥，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喝酒？”

前几天海明在朋友圈发了两个字：“走了……”，后面链接了一个公众号《退伍季丨老兵，您乘坐的“军旅号”列车已到站》，我回了他三个字“你莫走……”，他回复“我要回来找松哥喝酒……”

　　海明姓邓，是我19届的班长。文理分科后过了一个月，原班长邱鹏（考上上海海事大学，大学毕业后投笔从戎了）在我挽留后仍请辞班长职务。海明在某天晚读时主动找到我，说愿意担任班长。在我无人可用之际，他临危受命了。

海明上任后，一路开挂。高二运动会开幕式上，海明携班级成员的跆拳道表演惊艳了全场。年底学校的元旦晚会，这个表演又被搬上舞台作为了开场节目。后来学校组建社团，他们又一鼓作气成立了"跆拳道社"——招新时海报一挂，他和同班的忠洋穿着道服在旁边一站，当时就门庭若市。据说海明每年暑假都会在洪门开跆拳道培训班，教娃娃们"嚯嚯哈哈"。

　　海明让我惊讶的第二件事是高三国庆假后返校，发现教室的墙壁全都贴好了墙纸——纸张的色彩浓淡相宜，贴功堪比专业。前后墙壁分别张贴了两条标语：“天王盖地虎，全上985！宝塔镇河妖，都考211！”“考过官二代，战胜高富帅”。当时我在全班面前充分肯定了他的工作，同时建议将这两条标语换掉。第二天这两条标语就被撤了下来。

　　高三下学期海明策划了一系列的骚操作。先是在成人礼穿越成人门时，陈亮突然将站在旁边的松哥扛起，众男生一拥而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拥着我奔跑了十几米，那阵势极像一伙绿林好汉剪道抢亲；在减压远足时扛着个音响一路高唱“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到了目的地又搞了丰富的减压节目，合影时，众人忽然将站于C位的松哥围住，上下其手，将懵逼的松哥合力抬起，抛向空中，如是再三——当时我还担心如果他们恶作剧把我抛向空中后四散离开那该怎么办；高考前半个月海明找到我说想拍个高考励志视频，到时请杨校长和松哥露个面讲几句，把方案递给我看，拉来的山之田、爱尚兴国等协助单位名称赫然在列；高考第二天开考前我正准备组织大家喊口号，刚说出“一二”，传来的却是“松哥生日快乐”……诸多操作，可能是蓄谋已久，也可能是临时起意：都让我这个当事者久久意难平。

　　某天晚三，海明找到我说课间和陈亮发生了肢体冲突，被同学拉开了。正当我皱眉想着怎么调解时，他接着又道，松哥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好。过了两天，看到他和陈亮brotherly地勾肩搭背我就放心了。某天晚读，我找到他聊高考的去向，他说他想好了，准备去当兵。高考后果然投笔从戎了，在甘肃沙漠戈壁驻守，期间也会时不时与我联系，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定要叮嘱师弟师妹们好好读书”。有次给我寄了几包枸杞红枣，说“这些是甘肃的特产，品质杠杠的，吃了晚上可能会跑马。”我不知道“跑马”何意，又不好意思问他，于是只好问了度娘。在部队里，海明的能力得到了充分展现，别人当兵当两年，他当了五年——部队不让他走啊！

　　衡水中学的张锡峰因“土猪拱白菜”的演讲红遍网络。这位天之骄子的人生在浙大毕业时却进入了荒原，出国、工作、考公、创业等人生选择摆在面前，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这种迷茫，如今同样摆在了海明们的面前——年届二五的他，走到了就业与求学的十字路口。

这种落差我是有所预料的，所以才会在那篇《从你们的世界路过》这样写道：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人生很长，不必慌张……

是的，海明，希望你们永远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一生温暖纯良，不舍爱与自由，纵使历尽千帆，归来仍是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