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羊草飘香思故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者:张国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我记事时起,每当一进入秋末初冬的时侯,一大车一大车的羊草就从百里以外的草场运回,堆放在老家生产队后院围墙内,那高高的象小山似的羊草垛便成了我们这些孩子们玩耍的天地。白天,我们经常爬到草垛顶上,嬉戏打闹。中午的阳光照射在柔软微绿的羊草上,尤其是那散发出来的阵阵诱人的清香,那是纯正的家乡味道,好象至今还能够闻到。傍晚,吃过饭后,完全忘记了冬日的寒冷,围着草垛周围捉迷藏。有时把整个身子都埋在草堆里,任凭小伙伴们在上面又蹦又踩,玩的那个高兴,那个惬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听大人们讲,这些羊草是从很远很远的蒙古大草原拉回来的,是他们付出千辛万苦而收获的结果。有了这些羊草,队里的羊群、马群、牛群就可以安全度过严寒的冬季,是来年春天屯里人的希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我真正接触和体验到打羊草的滋味还得从我入社也就是初中毕业返乡参加劳动的第二个秋天说起。那年我十五周岁,由于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条件不好,营养有限,我的个头不高,身体又瘦小,所以入社后不给我按滿分计工。大人们每天10个工分,而我们俩个新入队的初中生只给计8分,因为这是生产队多年延续下来的规定,第一年我们什么也没说,因为论气力和技术各个方面确实不如成年劳动力。但到了第二年,我们对农活大多数也都熟悉了,不论干什么都不比成年人少干。于是,我俩就经常找队长嚷嚷,让给长工分。我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三伏天,小队干部们正在研究立秋后打羊草的人选事宜。因打羊草当时在农村来讲是一个非常艰苦遭罪的活,必须得选拔一些强壮的有经验的劳动力才能完成此项工作,一般年令大或体力不好的人是坚持不下来的。我们趁这个机会又去找队长主动请婴,要求参加打羊草的队伍。队长开始并不同意,怕我们这么点小岁数坚持不下来,半道上往回送还给大伙增加负担。后来在我俩软磨硬泡一再请求下,队长才免强答应,并承诺如果这次打羊草能坚持下来,回来后就按成人劳动力给我们记工分,也可以说这是一次对成年劳动力洗礼的考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接下来几天,我就开始准备打羊草所需要的装备及工具。东北人打羊草通常使用的工具主要就是一把钐刀,一块磨石。提起钐刀,现在有些年轻人恐怕都没听说过,它的形状酷似镰刀,但比镰刀大。刀头身长约一尺多,宽约三寸多,刀裤与刀刃之间约有一个120度左右的角度,刀杆长度一般都是根据个人的身高和习惯而定,大约一个半人高度比较合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我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小时也经常跟随大人用钐刀去江通打柴禾,所以对使用钐刀的方法和技巧并不默生。打草时需两手一前一后握住刀杆,一臂夹紧,双腿叉开,腰扭一侧,协调配合,左右轮动钐刀。这样,刀与刀把的结合部拢起一丛丛的草,人一点点地向前跟进,钐刀打过之处留下一溜溜均匀的草茬子。如果不会用的话,留下的草茬高低不平,有时刀尖砍进土里把草根带起,刀尖别弯,会使草根遭到破坏影响来年发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立秋刚过,我们生产队一行十五六名打草人员便向县里每年划分给我们的草场区域出发。生产队出动了两挂大马车,大车老板二车老板每人一辆,一车拉着搭窝棚用的木杆,做饭用的粮油和大铁锅,。那时前郭镇大米少,带的主要是生产队自产的春小麦加工的白面。蔬菜主要带些好放的土豆,茄子和大头菜。另一车拉着人员和行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我们去的草场我记得好象是查干花公社所瞎地域,距卡拉店往西大约一百公里左右。我们上午七点出发,因天气炎热,半路上人畜都休息了两次,到下午五点钟左右到了一个叫外七的小屯子,我们联系借用了一个小学校的教室打尖吃饭,休息过夜。晚上把课桌拼成两排,搭了一个大通铺,就在那里揍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简单吃了一点在家出发时带的馒头,收拾好行囊就又开始赶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马车沿着乡村土路漫无边际地走着,一道上也见不着几户人家,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我在车上已经睡着了。等我被吵醒时已经是午后四点多钟,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睁眼一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在我的脚下,真是辽阔呀!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景象。半米多高的羊草、碱草茂密旺盛,平坦的地面几乎见不到一个小土丘,草尖在午后秋风的吹拂下如绿色的浪涌,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如入画镜一般。呐勒(ne、lai)也称百灵鸟在高高的上空欢快地鸣叫着,不知是因我们的到来破坏了它们平静的环境还是在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正在看得入神,只听带队的大喊一声,卸车搭窝棚、切灶。所谓的窝棚就是找一个平坦高一点的地面,用带来的木杆两根一组两根一组地支成马架型,上窄下宽,成八字型,然后将几组马架子均等地排列开,大约一米五左右一组,上面在用一根长木杆横串并连固定,马架两侧中间部位同样用木杆连接固定,而后割些较长的杉草从上往下一层一层地杉。杉好后,在盖上一层大塑料布,以防漏雨。窝棚两头各留两门,用塑料布挡好,防止蝇蚊进入。然后在沿着窝棚四周挖一圈排水沟,防止下大雨时雨水流进室内。窝棚内地面两侧铺上厚厚的干草,压实后就成了两个大通铺,中间留一条过人小道,这样,住人的窝棚就算搭好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做饭用的锅灶由厨师带两个人来彻,我们队的厨师姓汤,和我父亲早年是把兄弟,我管他叫四叔。他油饼烙的非常好,大伙都喜欢吃。现在想起来当时彻的灶实际上就象过去部队野外拉练时的野炊相拟。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找水做饭。其实水源地是往年事先就找好的,在草原上水源地是头等大事,因大多都是碱土地,水质含碱量普遍高,看上去都是暗红色,又咸又涩,农村人又爱喝凉水,非常容易坏肚子。把水打回后得在缸里散上漂白粉困一段时间才能食用。当天晚饭我们吃的是就是大油饼,土豆汤,累了一天大家也都饿了,每人吃了两三张,把四叔忙的手忙脚乱,汗珠都直往锅里掉。晚上刚一到生地方,又是睡地铺都有些不习惯,大家就开始讲故事,老汤四叔是最能白话的一个,老讲些什么鬼呀、仙呀、妖呀什么的,让人听后直冒冷汗。而且讲到关健时刻还有个口头禅,(再嗨!)我抽口烟,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再嗨)是什么意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后,我们便开始了正式的打羊草工作。首先,十几个人横向排成一排,两人一组,领队的老组长在排头第一个开镰,也叫开趟子。只见他两手一前一后握住钐刀,左臂下夹紧刀杆,腰部借劲一扭,身子随机一转,钐刀刷地一声在右侧草地上划了一个一米多长的弧度,一片羊草应声倒下,并随着刀库和刀杆根部聚集在了左侧一面。等老组长开出三五米远后,和他一组的另一个人在老组长相反的一侧,从左往右轮起钐刀,这样就行成了草趟子,也称扶趟子。大家按着队列顺序,一会功夫,一个梯型的大扇面便展开了。我们俩个新手第一次参加打羊草,怕我们跟不上队伍影响别人,所以就把我们俩安排到了最后面尾部。眼见着前面的人已经打出二三十米远了,才轮到我俩展开,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手开始有点发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好,立秋后的早晨天气还比较凉爽。一刀、两刀、三刀,一米、两米、三米,我打他扶,就这样一步步地向前推进着。立着的羊草被风吹后形成的草浪,割倒后如同变成了平静的湖面,一拢拢的草趟子,象一条条巨龙在我们的身后腾舞。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此时太阳已经开始升高,要知道,一年当中秋老虎是最热的天气。此时,我们的上衣早已脱掉,光着膀子,下身只穿条裤头,腰已经开始发酸,胳膊有些发麻,一看手掌已经磨出了血泡,开始有些力不从心,钐面逐渐变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额头、眼框和脸部不停地往下流淌,后背被太阳晒的火辣辣地疼,就差点哭出声来。要知道,那时我们才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呀!按理说,应该正是风华正茂,上学读书的时期,但赶上了那个特殊的年代,求知、求学的梦想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破灭了。到了此时,整个身子好象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象一个机械人一样,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天上的百灵鸟在歌唱呀,什么野兔象风一样奔跑呀,什么小花鼠成群结队地戏闹呀,这些大草原的风情美景,当时在我的脑海里统统都变成了一个个乱七八糟的、混乱无章的大杂绘,只凭着来时的信念一直坚持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打出一里地左右远的时候,前面的人开始停下了,传来了休息磨刀的好消息。这时厨师老汤四叔也挑着两只装满凉透的绿豆水来到了眼前,我抄起水舀子咕都咕都就是一阵猛喝,然后仰面朝天,扑通一声就躺在了草拢上直腰休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样坚持了两三天后,也顺过劲来了。开始掌握了打草的技巧,不用使傻劲就能劲松自如地跟上打草的大队人马了。说来也很可笑,原来自称身体最好,张喽最欢的,外号七老爷子的副领队这次打草可掉链子了,可能是中暑或是喝凉水引起,又拉又吐,直到这时还不服劲地说个不停:“我也没吃多呀,就觉得两眼直冒金花四支无力……“到第三天就派人将他送回去了。然而,我也没吃多呀……竞成了以后的笑柄。我们俩个新手虽然后背晒的脱了两层皮,但一直坚持到最后。前两年我回老家探亲时,还见到了他,现在他已经八十多岁了,一提起当年打羊草的事,他还是哈哈大笑,一直表扬我那时刚强,就知道以后会有出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草原上蒙古族兄弟对我们这些汉族农民非常热情、好客,我们知道他们草原上那时能吃到白面不容易,有时就主动给他们送去白面,但他们从来不白要,送去一袋50斤的白面,他们都会返送回我们一头大棉羊,只把羊皮留下。我们一共打了半个月羊草,共吃了三头羊,几天就能喝上一顿羊汤,为补充营养,解暑降温,顺利完成任务立下了功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秋季的草原雨水少,气候干燥,打下后的羊草一两天后就能干透。我们把干透的趟子羊草用垛扠一堆一堆地攒到一起,堆成一个个的小垛,而后在用马车一车一车地集中拉到一起,码成大垛,封好垛顶,防止下雨后捂垛。待入冬后在去车运回。为防止打下的羊草丢失或失火,每年大队人马撒回时一般都要留下一人看守草垛,也可以委托当地牧民看护,过年时给人家送两代面或油就行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岁月的流失,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不断进步,打羊草早已经成为往事,只能偶尔当故事讲给下一代人听了。但不管怎么说,羊草那芳香飘逸的味道却永远地镶嵌在了我的心中和记忆里。</span></p> <p class="ql-block">文:张国政</p><p class="ql-block">图:王天才十网络</p><p class="ql-block">2024.9.7日于丹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