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差点坠江葬身鱼腹</span></p> <p class="ql-block"> 每当我在电视里看到,含烟带月碧于蓝的嘉陵江,山峦叠嶂如诗如画的三峡,和一艘艘客轮划破波浪缓缓而行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童年那次,在东方红客轮上惊心动魄的历险记。</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艘东方红客轮肯定退役了,当时救了我和弟弟的那个叔叔,不知是不是还健康的活着,如果活着,也该九十了吧。尽管,他当时的一声怪叫,吓哭了我和弟弟,但毕竟他挽救我们两条幼小的生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像只离群的孤雁</p> <p class="ql-block"> 红旗招展 鞭炮齐鸣,建造四川德阳重型机械厂的施工项目顺利竣工了,就在地方领导和厂方员工,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爸爸他们团队发扬我军“连续作战”的优良作风,又开始着手下一个重点工程项目的施工了。就在一切筹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时,一个事关爸爸工作调动的人生转折,却在悄然无声的向他靠近。也许是建材部的领导,考虑到爸爸参军前在资本家的煤矿工作过,有矿业生产的经历;也许是部领导,考虑到爸爸的资历、能力和水平,老是在单位当副职太委屈了,就准备调爸爸到建材部的,一家非金属矿去担任正职领导干部。</p><p class="ql-block"> 这一消息在群众中传开了,大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连阿姨都试探着问我,“建生,听说你爸爸高升了,你们要搬走了,是吗?”阿姨的问话,让我有些发懵不知所措,我确实不知道,因为在家里,爸爸妈妈从来不说单位上的事,这是他们的多年军队生活养成的规矩。后来听妈妈说,爸爸对调他去建材部很不情愿。就调他一个人跨行业去任职,就如同一只“孤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创建一个新的单位,面临的是工作陌生 环境陌生 人员陌生的重重困难。但是,没办法,国家需要 组织决定,作为一个老党员、“老军人”,唯一的选择就是“服从”。</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爸爸要高升 我们要搬走的事儿,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一个星期六的午睡后,小朋友吃过点心,老师把大家聚集在一起,说要给我们讲个大雁的故事。老师说,大雁属于杂食水禽,通常以水生植物、牧草以及谷物为食,在水中生活时,也会寻找螺、虾以及小鱼为食。它们过着群居生活很团结,伴偶之间很忠诚。大雁睡觉时,会有大雁站岗放哨,防止野兽袭击雁群。大雁是一种候鸟,每年春分后,它们会飞到北方去繁殖,秋分后飞往南方去越冬。它们在飞行中,会由头雁领飞,并摆出独特的列队,不停的变换成一字或人字形的雁阵”。</p><p class="ql-block"> 故事讲完了,老师又说:“最近有个小朋友,因为爸爸调动工作,要离开我们班。一会儿我教大家用彩纸折大雁,然后送给他留作纪念好不好……”用各种彩纸折成的大雁很漂亮,老师在大雁上写下了每个小朋友的名字。放学了,老师让我站在大门口,家长接小朋友走的时候,每个小朋友都会微笑着,亲手将写着他(她)们名字的大雁放在我手里说:“希望你记住我,早点飞回来……”。不得不说,老师精心设计的这个场景,真是独具匠心,弄得我像一只即将离群的孤雁,好感动 好感动。妈妈来接我了,她惊奇的看着那一个个过程,看得她眼圈一阵阵发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万语千言总是情</span></p> <p class="ql-block"> 托儿所要关门了,妈妈说:“儿子,咱俩在托儿所再兜一圈吧,也许这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它了。”我和妈妈轻轻的走在草坪上,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寂静的托儿所,门窗紧闭着,以往这个时候,屋子里亮着灯,小朋友们嬉笑着 追逐着 打闹着,充满了生机。可眼下,那一个个房间就像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那一个个窗户就像一双双失神眼睛,它们呆滞的看着我们。这是妈妈工作的地方,也是我每周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这里的地方,都说万物皆有灵,也许是它们知道,我和妈妈要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了有些伤感。光线暗了,有些沉重 有些压抑,我们加快了离开的脚步。</p><p class="ql-block"> 离家门口还有几步,就听到了爸爸爽朗的笑声,以往爸爸从来没有回来过这么早。刚进家门,弟弟就冲着妈妈喊肚子饿了,爸爸看到我手里端着个小纸盒,好奇的问我小纸盒里装的是什么。我一股脑,把小纸盒里各种颜色的大雁,倒在爸爸面前的桌子上说:“这是班里小朋友,送给我的纪念品。他们都说,希望我早点再飞回来。”爸爸笑着说:“你们班的小朋友有情有义,真不错。你可得好好的保存它们。”我急切的问着爸爸:“爸爸,过段时间,我还能飞回来吗?”爸爸又笑了,他调侃着说:“这次我们会走的很远,你能舍得爸妈吗?你要能舍得就飞回来。”</p><p class="ql-block"> 爸妈在单位的人缘非常好,听说我们要走了,第二天的早饭后,来告别的人就络绎不绝。爸爸还没去报到呢,他们就开始称呼爸爸的新职务了,那难舍难分的情景,真是让人好感动好感动。托儿所的所长 班级的老师和曹爷爷也来了,他们夸我上次抠了包子馅以后,表现特别好,平时经常帮老师做事情。妈妈忍俊不笑的,把我曾经干的那些“坏事”又一股脑的数落了一遍,特别是拆玩具,并说差点打我屁股。所长和老师连忙制止说:“千万不能打,要爱护他的好奇心和模仿力。”曹爷爷拿出了一袋包子说:“建生最喜欢吃我的包子,你们把它带上,这次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妈妈拒绝着说:“他曹爷爷,这包子我们不能收,收了就是占公家便宜。”曹爷爷沉下脸来说:“这面粉 菜和肉,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管理员可以作证。”说着,拿了个包子就塞进了我嘴里,不知为什么,我嚼着喷香的包子,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星期天晚上,爸妈从食堂借了个大圆桌,请李阿姨刘叔叔和秘书赵叔叔,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向他们表示感谢。爸爸是李阿姨和刘叔叔的婚姻介绍人和证婚人,相互之间感情很深;赵叔叔大学毕业就给爸爸当秘书,爸爸也是拿他当孩子一样看待。这次大家要分离了,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彼此很伤感。李阿姨跟妈妈独处时,哭了好几次;赵叔叔也多次跟爸爸表示,想跟爸爸一起走,这顿饭吃的有些压抑。为了缓解气氛,爸爸让妈妈给我们四个孩子,每人发了一个小酒盅,在小酒盅里倒了一点葡萄酒,让我们每个人分别向李阿姨刘叔叔和赵叔叔敬酒。这大概也是,爸爸从小培养我们知恩感恩意识的一种方法。姐姐,哥哥和弟弟,都分别敬过酒了,他们敬酒的时候,我多喝了几杯酒,脸红红的有些兴奋,在给赵叔叔敬酒的时候我说:“祝赵叔叔一路平安,心想事成。”赵叔叔笑了,他说:“建生,你说错了,应该是我祝你们一路平安。明天我送你们去重庆,送你们上大轮船。”说着说着,赵叔叔把头低下,一抽一抽的哭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乘绿皮列车直奔山城</span></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饭后,爸爸妈妈原单位的领导,陆陆续续的来到家门口,准备为我们送行。车子来了,大家簇拥着我们上了车,嘴里不停的说着祝福的话,其中一个伯伯大声说:“小赵啊,一定要注意领导一家的安全,到山城不要急着走,陪他们在市里转一转看一看。一定要把他们安全的送上船,任务完成好了再回来。”车子发动了,爸爸与各位领导一一握手致谢 道别。车子加速了,那些叔叔伯伯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回头望去,还能看到他们在向车子挥着手。爸爸妈妈平时很少动容,可这次他们的眼眶有点湿润了,是啊,有什么能比战火中结下的友谊更纯洁 更金贵。车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我们几个孩子都很懂事,知道爸妈现在心情不好,就像一只只温顺的猫一样不吭声……</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省级公路,不像现在的高速公路质量那么高,它弯弯曲曲坑坑洼洼。司机为了赶时间,车子开的比较快,这样一来,公路就把汽车折腾的,既像个酒鬼又像个小孩儿,只见它左摇右晃 又蹦又跳的……车子里的人有些受不了了,特别是晕车大王的姥姥和妈妈,最先发作的是姥姥,只见她脸色苍白 满头虚汗,连声说:“我要吐……”叔叔连忙递给她一个作废的文件袋,只听到“哇”的一声,姥姥抢先吐了。一瞬间,车内弥漫起了一阵阵酸酸的味道,紧接着,妈妈也“哇”的一声吐了,这母女俩你一声她一声不停的吐着,直吐得脸色焦黄,有些虚脱了。爸爸连忙给她们俩递过去,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并把车窗的玻璃摇了下来,一阵阵凉风冲淡了车内的酸味,这娘俩总算是安静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成都车站到,我们顺利的登上了开往重庆的绿皮列车。不停的剧烈呕吐,让姥姥和妈妈实在是体力不支了,只见她们硬撑着走进软卧包厢,就一头栽倒在下铺上,紧闭双眼昏昏欲睡了。为了方便照顾姥姥和妈妈,爸爸让我们四个小孩都坐到上铺去,我们像只小猴子,眼睛不停的眨着,看着下面的爸爸和赵叔叔忙前忙后。“咣当”一声,列车启动了,加速了,窗外的美景,犹如一幅幅山水画,映入了人们的眼帘,让人感觉列车简直就是在巨大的山水画上前行。爸爸也累了,只见他靠在妈妈躺着的下铺墙壁上闭目养神。我悄悄的爬下来,拉开门走出去。只见赵叔叔,坐在靠窗的折叠椅上,戴着一副眼镜在看书,赵叔叔是个大学生,读了很多书,会讲很多天文地理有趣的故事。我让叔叔带我到车厢里去走走,他欣然同意了。他牵着我,左摇右晃的穿过餐车 硬卧车厢,又到了硬座车厢。返回的途中,赵叔叔问我:“建生,以后你还会不会记起我?”我认真的回答说:“等我长大了,只要知道叔叔在哪里,我一定会去看你。”叔叔说:“建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p><p class="ql-block"> 列车开进山区了, 远处群山起伏,近处高山耸立,飞驰的列车在山间快速的穿行着。也不知钻了多少山洞,印象中就是包厢里,一会儿黑了,一会儿又黑了。吃过晚饭,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黑了下来……在一片灯火中,我们的列车进入了重庆站。车门打开了,一阵凉风钻了进来。接站的叔叔阿姨,已经等在车门口了,我们一个个高兴的蹦下了车。叔叔接过了行李 阿姨搀扶着姥姥和妈妈,爸爸和一个叔叔走在前面,引领着我们向站外走去。要坐车去宾馆了,姥姥和妈妈怕晕车面露难色,有个叔叔说,要不然就坐人力黄包车或滑杆,妈妈说那是剥削阶级坐的不肯,干脆忍一忍算了。虽然已经是秋天了,可重庆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闷热,到处湿漉漉的,车在鹅卵石的路上依然蹦蹦跳跳,但姥姥和妈妈感觉似乎好多了。宾馆到了,大厅很气派,走廊很宽敞,房间里的设置很讲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国的雾都我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 一阵嘈杂声,把我从睡眠中吵醒,我一骨碌爬起来揉搓着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赵叔叔,正戴着副眼镜在窗下聚精会神的看书。只见他,一页一页轻轻的翻着书,脸上的表情在不断的变化,他是完全被书中的人物和情节打动了。我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像小猫捕捉猎物一样,悄悄的靠近他 扑向他。我在赵叔叔怀里,好奇的指着窗外白白的,里面还有很多怪声音的东西问道:“赵叔叔,这是啥,怎么那么可怕。”赵叔叔笑着告诉我:“这白白的东西叫雾,重庆地处长江,江面水汽大 空气湿度大,冷气流已经过就会形成雾。这个季节,重庆经常被浓雾淹没,所以,也叫中国的雾都。至于雾里的怪声音嘛,早饭后,叔叔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p><p class="ql-block"> 早饭后,按照爸爸的要求,赵叔叔先带我们去了烈士陵园,在松柏环绕 庄严肃穆的烈士陵园里,我们排成一排面向纪念碑深深的三鞠躬,以纪念那些为了民族独立和自由,而英勇牺牲的革命先烈。在去解放碑和朝天门码头的途中,路面是用鹅卵石铺设的,走在上面有些硌脚;鹅卵石,湿漉漉的很滑容易摔跤。一群用很粗的竹管挑着东西人,哼着“劳动号子”向我们走来……赵叔叔告诉我,他们叫“棒棒军”是这个城市最低阶层的苦力。朝天门码头到了,江面上停着少大大小小船只,其中就有我们明天要乘坐的东方红号客轮。我觉得,客轮这个庞然大物能漂浮在水面很奇怪,就问赵叔叔:“我扔个小石子,就沉到水底了,为什么大轮船不沉,还能坐很多人。”赵叔叔笑着说:“建生问得好,不过你们现在还小,讲了也不懂,将来会学到阿基米德的原理,到那个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p><p class="ql-block"> 上午九点多,叔叔阿姨们送我们去朝天门码头。街面与水面有一定的差距,要走很多台阶下去才能到水面上船,姥姥是三寸金莲,两位阿姨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离大轮船越来越近了,我们既紧张 惊奇又兴奋,以前跟爸妈搬迁,乘坐的都是汽车、火车,是全封闭的交通工具,而这次的交通工具是敞开的;以前交通工具是在陆地上行驶,而现在的交通工具是在水上行驶,不知道,随后的几天还会出什么新鲜的东西。上船了,爸爸妈妈与我和弟弟住在头等舱,姥姥带着姐姐 哥哥住在二等舱,一切都安排到位了,其他的叔叔阿姨都先后下了船,只有赵叔叔不肯走,他说一定要等到船开了他再回去。他陪着我们,不停的爬着白色的舷梯,直到船上的广播提醒送客要离船了,他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船站在岸上,我们向他挥手告别,喊着叔叔再见,他向我们挥着手 擦着眼镜……</p><p class="ql-block"> 呜…… 两声鸣笛在山间和江面上回荡着。解缆了,感觉到客轮失去了束缚,顿时轻了很多,它轻松离开了码头,向江心驶去,向两山之间驶去。不知爸爸妈妈在舱里说着什么,我和弟弟觉得很无聊,就跑到二等舱去看姥姥,找姐姐哥哥玩。玩腻了,又回到头等舱的甲板上,看两边移动的风景,看船头船尾的波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突发奇想的对弟弟说:“哎……长生,咱俩比比谁的力气大?”弟弟说:“你说怎么比?”我说:“咱俩用手攥着栏杆,把腿伸出栏杆悬空,看谁能坚持的时间长。”</p><p class="ql-block">互不服气的小兄弟俩,决定一比高低。就在我们憋红了脸,坚持着的时候,突然,背后的一双手抓住了我们的手臂,大声吼叫着:“这是谁家的娃?不要命啦?怎么大人也不管一管!”我和弟弟,被这突然的怪叫吓哭了……爸爸妈妈闻声冲出了舱门,看到此情景,连声向那位服务员叔叔致谢 道歉……</p><p class="ql-block"> 我俩被带回了舱房,妈妈问清了情况,照我屁股就是几下子,并埋怨爸爸说:“你看看,你看看,建生这样都是你惯的。什么好奇心,满脑子都是坏点子!这不,两条命差点就没了!”是啊,事后想想也后背发凉,如果弟弟坚持不住掉下去,我肯定要伸手去拉他,这样我们俩就会一起掉进江里,肯定就没救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