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i style="font-size:22px;">按语:</i> <b style="font-size:20px;">在长篇小说《大梁村》即将出版发行之际，我国著名学者、作家、书法家肖云儒先生特为本书题词： 翻开这部小说，你能看到生活的丰富，人性的复杂，更多则是领略到朴素人生的价值追求和美善生命绽放的光彩。 陕西人民出版社对该书也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如果说《白鹿原》的故事为中国近代史的农耕文明画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句号，那么这部《大梁村》则可视作“后白鹿原时代”现实主义乡土叙事的、崭新的历史坐标，向我们浓墨重彩地描摹了一卷蔚为大观的关中农村风俗画。这是一部充分凸显人民性的乡土小说；一曲深情咏叹白鹿原民众艰苦奋斗和无私奉献精神的时代赞歌；一幅全面展现关中民族风情的人文画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此评价，您怎么看？这里选登部分章节，欢迎朋友审读批评、留言转发。</b></p><p class="ql-block"> 听说儿子最近和丁香梅走得近，席广田不想与丁家攀亲，这才抽空和儿子谈话。席广田说：你现在不小了，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有没有啥想法？</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正想和大“交心”，既然大问，他就直说：排练节目后我和梅梅有了交往，她对我好，我觉得她心直口快，好打交道，心里也慢慢有了她。</p><p class="ql-block"> 开口就到主题上，席广田也就直说：本来不想干涉你感情上的事，但一辈子的大事，有些话我不能不说。你和梅梅一般交往可以，但想要成亲，我和你妈都不同意。咱们这儿的习俗是“宁叫男大十不叫女大一”，香梅正好比你大一岁。</p><p class="ql-block"> 那有啥关系！我奶就比我爷大一岁，不是挺好的嘛！</p><p class="ql-block"> 广田无言回答，他只好把不愿说的话说出来：关键是，你看我也不知咋说，是这样，有人说梅梅与易建设好，不知好到啥份上了？</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认为自己对情况完全了解，就不假思索地说：我知道，易建设对梅梅好，而梅梅对我好；她对我是真心好，是真好！</p><p class="ql-block"> 席广田感到儿子还是有点单纯，就说：对说不清的人和事，要躲，不要黏；要不，会给你一辈子带来麻烦，严重的，全家都不得安宁。</p><p class="ql-block"> 养涵认为自己对梅梅“能说清”，因此认为大的话有点言过其实，没有表态，实际上是不赞同。席广田只好说出第三个理由：再说了，她大历史上有问题，有土匪嫌疑。</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还是没吭声，他心想：土匪又不是地富反坏，不是政治上的敌对分子，也不影响儿女婚姻呀！</p><p class="ql-block"> 这时养涵妈走来对儿子说：找媳妇就要找安安分分过日子的，本分的。梅梅太“野”，不安分，过了门我管不住她，你也管不住她。你赶快打消这个念头，这事不行，以后就不要想了！</p><p class="ql-block"> 看养涵不置可否，养养妈又说：有人给你说媒，是南鹿村的女娃。我打听了，娃乖，会过日子。要么安排见个面？也到了订婚年龄，别拖！</p><p class="ql-block"> 在爸妈眼里，养养从小就是“乖娃”，不犟嘴，但终身大事咋能全听父母的？席养涵很为难，就对大和妈说：我和梅梅再谈谈，好不好？他是想和梅梅推心置腹地说说心里话，然后再说订婚的话。</p><p class="ql-block"> 养涵妈接过儿子的话说：那就这样吧，你和梅梅见个面，好说好散，然后给你安排与南鹿村女孩见个面。养养妈说的“好说好散”，意思是：给她说句好话，立马就散，别纠缠！养涵心里只想着“好说”，没想到“好散”。</p><p class="ql-block"> 与妈和大谈话后，席养涵在家里坐不住，来到于刚乾的小屋子。他二话没说，脱掉鞋，上了炕。</p><p class="ql-block"> 他们谈了一会儿别的话题后，养涵说：大和妈跟我谈话，说到订婚；不到结婚年龄，为啥要搞个订婚？样样道道蛮多！</p><p class="ql-block"> 刚乾说：就像看戏，先到的占好位置，后来的没有好位置；订婚晚了怕占不到好媳妇，太晚了就要打光棍。再说了，这也给送礼金起个好名字，送钱的、收钱的都冠冕堂皇。这形式、那仪式，都是男方掏钱。</p><p class="ql-block"> 对呀！为啥不是女方掏钱给男方？养涵说。</p><p class="ql-block"> 咦，还真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就认为合情合理，理所当然了。刚乾说。</p><p class="ql-block"> 他俩这才感到这真是个习以为常的大问题。养涵说：过去有钱男人三妻四妾，没钱男人打光棍；女的少，自然就值钱，所以男方给女方钱。可现在是一夫一妻制，不缺男也不缺女，谁不给谁钱才对呀。</p><p class="ql-block"> 于刚乾说：可见不是男多女少的问题。根子还在传统观念：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女孩是人家人，女方父母要一次收回“成本”。若计算成本，300元真不多；但这又不是一次买断商品，不是买断女人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呀！</p><p class="ql-block"> 你越说越难听！养涵说：咱们都没钱，净想些不花钱的好事。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于刚乾突然提到一个问题说：可人为啥要结婚？</p><p class="ql-block"> 养涵说：你净提一些大光光问题。不过，这问题我能回答，是为了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继承家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你看，连白嘉轩那样的传统卫道士，为了“有后”，安排儿媳妇和别人睡觉，借别人家的种；他以为自己安排周密，别人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刚乾说：你说得对。私有制产生私有观念，为继承家业，就要千方百计生儿子、孙子；没有正宗的，就借人家的，不管谁家的；伦理道德，这时就看得比屁淡！白嘉轩还是讲实际。</p><p class="ql-block"> 停一会，于刚乾又说：但是现在财产公有了，继承啥家业？传宗接代观念也会淡化。</p><p class="ql-block"> 养涵说：结婚生子，对于个人来说，恐怕还有人生感受因素吧？有家庭，受约束，要承担家庭责任；但家庭也有快乐呀！快乐幸福，恐怕是超越一切的人生追求吧，是真正的普世价值吧？</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吧。刚乾说：但将来咋样，很难说。公有的条件下，生孩子恐怕更多的是社会义务、社会责任；会不会出现有人只愿感受人生快乐，不愿承担社会责任现象，譬如只结婚不生娃，或者干脆不结婚，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咦！恩格斯说的“女子不考虑经济就委身自己所爱男子”有没有这层意思？将来的婚姻自由，是不是也有“随便”的意思？或者这么想问题就是把经典话做了曲解？</p><p class="ql-block"> 养涵说：你又说到不考虑经济、不花钱上，你是不是遇到经济问题了？</p><p class="ql-block"> 于刚乾不想给席养涵讲“凑不够彩礼”的话，忙改口说：你看咱扯得没边没沿。话说回来，那你现在咋想？咋样给大回话？</p><p class="ql-block"> 养涵说：前面咱俩云里雾里，跌落到地面还得面对现实，随俗吧！问题是大和妈都不同意梅梅，他们听到村里人的闲言，说梅梅和易建设好。</p><p class="ql-block"> 养涵以为刚乾会吃惊，看到刚乾没反应，心想是不是刚乾也听到了传言？养涵解释道：梅梅性格外向，但她不胡来，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她真心对我好，我能肯定，所以我很纠结。还有，梅梅她大到底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土匪？</p><p class="ql-block"> 刚乾说：有人说梅梅他大当过土匪，但是没有调查，不确定。现在对土匪是啥政策？也不清楚。可以肯定，不属于“五类人”，不会给戴政治帽子。所以这不是主要的。你还是和梅梅谈谈。养涵点头。</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把丁香梅约到小湾岭的一棵大树下。香梅问啥事。养涵开门见山地说：妈催我订婚。香梅说好呀，是谁？养涵说：不清楚，我想和你说说。</p><p class="ql-block"> 丁香梅知道提亲对象不是自己，心里有气，她说：我就说么，这么久咧，也没见到你家人来提亲，原来你另外有人咧！</p><p class="ql-block"> 养涵说：我给我大说了你。不瞒你说，上次为刚乾的事，让你找易组长，就因为大家都说易组长和你好。传言挡不住，我大也知道。我给我大说“梅梅对我是真好”。今天我就想把话撩开，听你把话说透。</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香梅没听懂养涵的话，还是因为别的，她更加生气地更加激动地说：易组长和我好？好就好，咋咧！好，就一定会上炕睡觉？你们，包括你大，都是屎壳郎趴在算盘上——混账东西！</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皱了皱眉，心想：她真厉害！难怪妈说她若过了门，我管不住她，谁都管不住她。</p><p class="ql-block"> 香梅继续说：我也不瞒你说，易组长对我也是真心的，他说他见了我就心动。我嫌他有家小，没答应他的要求。我给他直说，咱们一般相好可以，但是不能往那个事上乱想。你们怎么动不动就往那个事上想？大队领导也有小人之心，真恶心！ </p><p class="ql-block"> 丁香梅越说越动感情，好像很受委屈，眼角有泪慢慢流下。她说：我从小摸了你，这一辈子就记下了。长大了懂事了，想男人，我就想你，晚上做梦也和你在一起，醒了就一边想你一边安慰自己。我真心对你好，你的心叫狗给吃了！</p><p class="ql-block"> 不容插话，香梅接着说：以后我见得多了也想得开了，不像闫妈那样傻：一见钟情就要嫁给他。女人的心只给一个男人不好，可以给两个男人，也能接纳两个男人的爱。人家易组长也是公家人，现在还是公社副社长，而且人也不差。你以为你是谁？以前我很在乎你，现在无所谓，随你！</p><p class="ql-block"> 说完，她也不想听席养涵的回话，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知道梅梅的脾气，没在意她对自己耍脾气。但他很在意香梅对易组长的态度，在意她的心“可接纳两个男人的爱也可以把心给两个男人”这句话。要是结了婚还这样，这样的女人难说不会招野男人，给自己男人戴绿帽！真如大说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可能一辈子不得安宁。席养涵又想：是不是梅梅气头上说话？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坏女孩。席养涵想来想去，仍然难决定。</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回到家，没和大、妈说一句话，拉开被子倒头就睡。</p><p class="ql-block"> 养养妈问儿子见过梅梅没？养涵扭头不说话。妈再问，他只说“见了”。养养妈以为儿子和梅梅已经散了，就安排了儿子与南鹿村女孩“背见”的时间和地点。</p><p class="ql-block"> 与媒人商定，正月十三在南鹿村塔家大槐树下，席养涵和一个叫王桂英的女孩“背见”。背见方式，俩人东西迎面走过，互相看一眼，不说话。</p><p class="ql-block"> 席养涵不想见。养养妈问为啥？养涵说：我和梅梅还没有散。养养妈说：给你说“好说好散”，你不听话。这简单，一句话的事，我去说。养涵说：别，别！你要去说，我就坚决不见这女娃！养养妈说：好，我不说，你答应明天和桂英见面？养涵没回答。</p><p class="ql-block"> 到晚上，养养妈烧热水给养养洗头。洗完头又打热水，拉养养坐在凳子上，给养涵脱鞋洗脚。养涵说：我都是小伙子了，我洗。妈说：今儿个我洗，以后你媳妇给你洗；现在就要找一个能给你洗脚的媳妇；听妈话，王桂英肯定是这样的娃！妈软磨，养涵抗不过，答应了。他也想看看这个“本分姑娘”长啥样，又问正式见面不是更好？妈说：背见后不愿意了谁不伤谁，正式见面要送“四样礼”，不同意就白送了。老规矩不能变。</p><p class="ql-block"> 封建婚姻，媒妁之言，父母包办，交换儿女生辰八字后由父母定儿女终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女“背见”，能够表达个人意见了。大梁村石匠也是千千万万“背见”人之一，可他心里一直痛。背见时媒人在远处指说：碾子那边“跛”的那个。石匠看了正在手扬簸箕“簸”的女子而没看到推碾子跛脚的女子，高兴地说：好，长得漂亮！娶回家揭开盖头一看，傻了眼，她很丑，走了走，又跛。气得他找媒人论理，媒人说：不怪我，怪你看错了人。此事大梁村人人皆知。从此，大梁村开始了改革，男女背见，都要迎面走来，一看长相好不好，二看走路跛不跛，实际上是不说话的“面见”。人类社会在婚姻习俗方面又有了进步。</p><p class="ql-block"> 这天上午，席养涵穿上旧棉衣，外面套了洗干净的学生服，露出粗布白衣领，戴上新买的蓝帽子，穿上妈新做的黑布鞋去背见。正午，他从东向西走，注意看由西向东走来穿蓝底白花上衣、发髻有朵粉红花的女孩。她来了，远看，还可以。走近到3米处，关键时刻女孩害羞地扭了头。回到家，养涵对妈说：我没看准。没看准？不要紧，媒人说那就正式见面时再好好看。</p><p class="ql-block"> 过三天正式见面，女到男家。养养妈准备了“四色礼”：一条手帕，一块香皂、一个发卡、一瓶雪花膏。王桂英羞怯怯进了席家门。在厦房，养涵把四色礼交给女孩，要她坐在靠窗户的亮处。王桂英走到窗台前说：俺就这个样，给你看个够。席养涵还真是，站在桂英的右前方，从头到脚地打量，最后注目到她的脸庞上。桂英不好意思，低头，捏弄衣角说：你快点，我要去烧火！她想：给四色礼就表明养涵和家人同意了，我就是未过门的媳妇了，咋能让婆婆烧火做饭？她对养涵说：行了吧，我还有事。说着就去灶火把养养妈扶起来，差点儿叫了一声“妈”。一会儿她又去擀面，动作很麻利。看到桂英烧火、擀面的熟练动作，养养妈赞不绝口，心里在笑。女孩走后养养妈问养涵。养涵说：皮肤太粗糙，脸白，是傻白，没血色，不好看。他心想：这白既不是玉玉的白嫩，也没有梅梅的红润。妈说：皮肤粗是爱劳动，好呀！养涵说：声音像个男人。妈说：又不唱戏，好听顶啥用？农家瞅媳妇，主要看会不会过日子。你看她，多有眼色，第一次来家就烧火做饭。养涵不知咋说，反正满脸不高兴。妈说：你把礼都给了人家，表示你同意了，还吊啥脸？</p><p class="ql-block"> 总感觉王桂英不如丁香梅，席养涵心里憋屈。他没告诉妈，去找丁香梅。香梅去了公社。</p><p class="ql-block"> 丁香梅正在吃早饭，听大说席养涵今天相亲。她一气之下把饭碗摔在地上，包谷臻子瘫了一地，鸡狗跑来抢食。她哭了。</p><p class="ql-block"> 丁德让知道女儿对席养涵好，他不反对，但他更希望女儿和易建设好。他把女儿拉到一边说：没事，我娃不生气，席养涵算个啥，有比席家更好的男人。说着，他交给女儿一封信说：出去走走，散散心；把信交给易副主任，别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