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情

公孙月琳

我的家在黄土高原上，这里有壮美的黄河乾坤湾，也有大名鼎鼎的“延川红枣”。在我的印象里，红枣是水果、是干果、也是中药。在那个贫困的年代里，红彤彤的枣子撑起了我们兄弟姐妹的求学之路。

枣树是我家的主要经济来源，父亲和母亲每年春季都会用钩子和剪子将多余的枝条修剪，待到枣叶开始生长，父亲又会给枣树打药，防止复苏的虫子啃食新长出的嫩叶，他们的忙碌会换来四月末满山的枣花香。

枣花盛放的时候，我的村庄如同喷洒上了最昂贵的香水，路过的行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嗅上一圈又一圈。那份香甜留在心中，瞬间就开出了一串又一串黄绿色的小花朵，这些密集而微小的花朵，藏在枣叶之间，五片花瓣围着一个圆圆的心，五根触角均匀的分布在圆心边，像五个小小的感叹号。

农村的小孩在枣花盛放的季节里，经常用舌头舔食枣花心的那层蜜，我小时候也吃过，的确有点甜味。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就如我们大多数时候不会去注意枣花是如何凋谢的，枣子是如何长大的，我们只关心七月二十三何时到来。过了七月二十三，就可以吃到红眼圈枣了，脆枣和掉牙枣红了以后又脆又甜，非常受欢迎。

“酒香不怕巷子深”，延川红枣的名气越来越大，红枣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那些年给我家带来了非常可观的经济收入，我们不仅有了学费，生活质量也有所改善。随着时间的变迁，我家的红枣树也越栽越多，品种也越来越丰富，狗头枣、骏枣、梨枣都是非常出色的品种。狗头枣和骏枣最好的时候卖到了一斤三十五元的价格，只可惜数量太少。

秋季的枣林，是热闹的。打枣“哐……哐……哐……”的声音击破了宁静的山村，噼里啪啦的枣子在一声接一声的哐响中铺满了枣林。一个穿红色校服的小女孩将书包挂在枣树上，两只手不停的在地里捡拾红色的枣子，一旁的母亲不停的在催促:“三三，不要拈枣了，念书迟到了。”

“我再帮你拈上一会，迟不了，我路上走快点。”只有十岁的妹妹回答着母亲的话，而我则站在路中央，等待妹妹一起上学。

“你就不能给妈妈拈上一阵枣，你看枣还有多少没拈了，妈妈一个人能拈完了。”妹妹有点不高兴的对我说。

“从早上拈到下午了，你不晓得还有十里路要走了，我走了，你不走了算了。”说完我背起书包就走，妹妹也从枣树上拿下书包，背上就追我。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秋季都会发生，后来我家的红枣大约有三十亩的时候，每年秋季都要雇人捡枣，一开始时捡一天红枣给三十斤红枣的报酬，后来就是一天一百元的价格，捡枣雇人不能人太多，也不能太少，我记得最多的时候雇佣过六个人，雇佣时长二十天左右。因为家里红枣多，每年十月一放假都在是打枣，捡枣，非常枯燥，也非常累。有时候我会偷懒，去梨树上摘个梨子吃，要不就是看地里有没有漏网的秋西瓜，实在不想捡的时候我就自告奋勇的去做饭，那些捡枣的人每次吃饭都夸我饭做的好吃，其实是累了一天，饿了一天的缘故。

　　红枣也是非常难伺候的，捡回来后经常要晾晒，随时挑出坏果扔掉，水分减少后，又要堆到没有阳光、通风干燥的地方储存。由于晾晒红枣的地方有限，父亲将离石崖近的红枣直接晾晒到了石崖之下，待到干燥后再用框子担回来分拣，最后装箱销售到外地。

父亲销售红枣的那些年，我们总是提心吊胆，父亲安全到达的消息传回来后，我们一家人的心才能放到肚子里。后来，柏树成片长起，枣树便开始坏死，人们都说枣树“疯”了。“疯”掉的枣树呈现出密集而细小的叶子，毛茸茸的黄叶簇拥在一起，满山的红枣，这里“疯”一棵，那里“疯”一棵，没几年枣树都坏死了。

红枣在这个季节由青泛白，随之便是半腰红、全红。村子里还存活着一些枣树，枣树上挂着稀疏的枣子，摘一颗枣子入口，脆脆的，甜甜的，还是原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