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字楼野考

汪洋卫士

丁字楼，顾名思义，从空中俯瞰，一座酷似汉字“丁”的大楼。

这座大楼全称叫“中国内地会芝罘学校女校楼”，是一座英国近代殖民主义风格建筑。

野考，指相对于正考，属于既非正规又非正式的考证，本文中参杂了笔者大量的基于客观资料的主观臆断和基于亲身经历的不够严谨的场景描述。另一方面指野路子，笔者大学所学专业既非建筑又非考古，而是极为小众的火箭发动机专业。如此这般，弄斧操刀提笔一座建筑的考证，只能提前声明，本篇不是研究性论文，不做引用依据。如有不妥，引起争议，毋谓言之不预。

这是当时西塔斯洋行发行的系列烟台风光明信片中的丁字楼，可见当年西方人对这座建筑的认可程度。

1879年秋天，中国内地会的创始人戴德生买下了东山西麓两条河沟之间种满大豆的山坡地，开始建设中国内地会传教士疗养院。

最早的疗养院是当时东山除了家庭旅馆外的第二大建筑群。它的正门在简陋崎岖的威海卫路北侧，有一条小道（森林路）通往海边的家庭旅馆，放眼周遭都是荒丘和坡田。

笔者在孔夫子旧书网上看到一张没有标注时间和位置的烟台早期老照片（图一）时，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盘桓在东山上的东圩子和近海礁石盘中鹤立鸡群的馒头石，并推测近处这座建筑院落就是早期的中国内地会疗养院，而这张老照片也应该是目前可见最早的东山时期的照片（1880年代早期）。

图一:图中清晰可见远处东山上的圩子墙和近海群礁中的馒头石。近处这座院落应该就是最早的疗养院，那时疗养院的大门正对着威海卫路（二马路），还挺气派的。（1880年前后）

1881年，最初3个传教士的孩子由到疗养院疗养的有教师身份的内地会传教士埃利斯顿担任老师，至此，只招收西方人子女的芝罘学校正式开班开课，很快，附近闻讯加入的学生就达到12个，而这一年也被确定为芝罘学校的初始元年。

1883年，学生达到几十人，疗养院内为此专门划出一个教学区，并盖了一座教学楼。

这是早期芝罘学校教学楼，当时坐落在疗养院里，后来的丁字楼就建在它的右前方。

这是最早的芝罘学校女校的校园（1898年之前），在早期的疗养院内。

1886年，学生接近100名。男女生混杂在一起的弊端显现，开始设置男校和女校，分开教学和食宿。此时的疗养院已是人满为患，在东侧河沟东边又买下一块山坡地，计划盖新的疗养院大楼。

1894年，学生超过200名，将学校从疗养院分离出去并建设新男校楼和女校楼的计划开始酝酿，并在东沙滩的家庭旅馆西侧买下一大片平地。

这是1896年拍摄的，在芝罘学校新男校楼的施工工地上举行的某个庆典活动。图中，悬挂着大英帝国国旗和万国旗，女人们都穿着盛装礼服。工地上到处都是建材和脚手架，旁边是几个看热闹的中国工人。

这是从正南方向拍摄的早期疗养院的照片（1900年前后）。虽然模糊，放大后仔细辨识可以看到早期丁字楼的短十字形状和更远处东沙滩上的大白楼，近处这条路就是威海卫路。这张照片是在一篇回忆烟台海军学堂的文章中发现的，被误认为是当时烟台海军学堂的照片。

1896年，6月15日，男校新教学楼的奠基石被安放在东沙滩岸边的平地上。而这一天也被当做中国内地会芝罘学校的建校日。不久女校新教学楼（丁字楼）也在原疗养院女校校址上开建。

1898年，男校楼和女校楼先后竣工，投入使用。这两座新建成的大楼，立即成为了当时烟台的标志性建筑，尤其是建在一块高地上的新女校楼，大理石基座，四根拜占庭式方柱连廊，清水墙面，两面坡屋顶和四面硬山式山墙，透着一种简约清秀。刚建成的新女校楼从空中俯瞰，像一个头东脚西的短十字架的形状。后来，随着女生人数的增多，不断扩建，才变成丁字形状。由于受地形制约，女校楼的扩建是从短十字的南端向外续接的。从笔者收集到的照片对比分析，至少续接了两次。

这是由东向西拍摄的早期烟台风光的照片（1900年前后），初春时节，崎岖不平的威海卫路从葡萄山旁经过。箭头所指，一个是早期的丁字楼，那时还是短十字形状，清晰可见短十字的东段和南段硬式山墙立面。一个是流经丁字楼东侧的那条小河在与威海卫路交汇处被填埋时留下的工字型涵洞桥。

这是新建的女校楼，当时还是短十字形状。

这是截取的丁字楼放大图。此时在短十字南段两次续接都已完成，丁字形状已显露无疑。

丁字楼续接的丁字尾那段屋顶在图中是唯一区别于其它朱红瓦屋顶的天蓝色，大胆推测应该是欧洲时髦风格的铅皮屋顶。

这是由东向西拍摄的早期烟台风光的照片（1910年前后），初冬时节，雪后的威海卫路上零星的骡队从葡萄山旁经过。箭头所指，一个是早期的丁字楼，这时已经是丁字形状了，一个是穿过路面的工字型涵洞桥，旁边的沟谷隐约可见。。

这是截取的丁字楼东南方向的放大图。

笔者的手绘丁字楼斜视结构图，非美术专业的手法，勿笑。

笔者的手绘丁字楼俯视图。

在新女校楼建设的时候，疗养院也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主体已经陆续搬迁到东边的新址，而原疗养院旧址已经彻底成了女校的地盘，最初的那几栋老建筑也都陆续拆除，并且在西侧盖了两座新楼作为医院（原基地门诊部）。

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拍卖的一张烟台1930年代的老照片（图二），同那张1880年代东山最早期的照片（图一）拍摄位置大致相同，只是半个世纪过去了，照片里东圩子还在，馒头石被海边的新建筑挡住，老疗养院里的建筑已经面目全非，成了新女校楼和学校医院大楼。

笔者认为这张照片是众多拍摄东山景致中最经典的一张，东山一带经典的知名建筑几乎囊括。

图二：这就是1930年代同一地点拍摄的东山，最近处的就是芝罘学校医院楼，然后依次是丁字楼（浅蓝箭头）、疗养院主楼（黄色）、石头楼（深蓝）、启喑学校教学楼（黑色）、安歇楼（绿色）、寡妇楼（橘红）、光棍楼（紫色），几乎将当时的“东山名郡”都囊括了。

这是1930年代从东山向西拍摄的景象，由近至远，依此可见，安歇楼，石头楼，丁字楼和最远处的葡萄山上的塔楼。

这是另一张同一地点拍摄的东山景象（1910年代），那时学校医院两座大楼还没有，启喑学校的石头楼还没建，东山上的寡妇楼和光棍楼也都没有。

这是1900年前后，一支马队从东卡子门进入芝罘，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内地会的三大标志性建筑，女校楼（橘色）、疗养院主楼（紫色）和男校楼（黄色）。

新男校楼在1945年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毁，这座经典英国风格的精美三联体结构建筑仅存世了47年。

丁字楼在1994年被人为拆除，寿命比男校楼的47年又多了49年。

至此，世间再无丁字楼。

这所号称苏伊士运河以东最好的英文学校，有着120年办学历史，历经多次战争洗礼和十几次变迁校址的艰难历程，芝罘学校的校名始终如一，从未改变过。无论是从烟台迁往国内的乐山和牯岭，还是分散在国外的印度、日本、泰国、菲律宾和马来西亚，校名始终是CHEFOO SCHOOL。

这一点，是让知道这一细节的烟台人最为感动、自豪和欣慰的，同时也为这所百年学校的消亡而倍感郁闷和惋惜。

这是芝罘学校男校的正面。它离海滩的距离比如今烟台大学引以自豪的说法还要短。

这是男校楼的斜侧照。笔者认为这座楼是英国人在烟台最用心的建筑，无论是建筑精细程度和质量体量都堪称是英式建筑之最。远比烟台山上的简单粗暴的大英领事馆精美，也比海岸路上英国乡村级别的安立甘教堂高级。

这是芝罘学校男校楼的西南面，凸出的转角，浮雕沿装饰，尖尖的塔楼，简约大方。

这是东沙滩的海水浴场，背景就是芝罘学校男校楼。这个位置，就是现今正对着航院北大门出口的那片沙滩，远处立风标高杆的建筑就是男校放置舢板的船房，后来的白兰花餐厅所在地。

这是1945年男校楼被焚毁后的照片，可见木质构件均已化为灰烬，混凝土石质框架依然屹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拆除丁字楼的恰恰是号称新中国成立以来更名迁址次数最多最频的海军院校。

拆除丁字楼的理由很牵强，为了盖家属楼解决干部家庭住房紧缺问题。结果是在原址上盖了两排四栋六层砖混结构的对外出售的商品房。

至今，福山路对面、二马路北侧沿街的那排楼（原丁字楼丁字尾部位置）的一层仍然是灯红酒绿的旺铺。

值得一提的是丁字楼的性别特点在后来的基地和航院都得到了较好地传承。基地时期好像曾经住过通讯营的女兵和门诊部的护士，航院时期更是把当时唯一的十几个宝贝女生放在这里。

这是2000年代来航院怀旧的原芝罘学校学生在一零四号楼（原新预备学校楼）南面留影，她们中有的还面对着早不见踪影的丁字楼方向下跪，因为按照芝罘学校的正常学制 ，她们要先后在预备学校和女校学习生活长达12年之久，从5岁的女童一直到17岁的女青年，这种感情之深可见一斑。

这是1910年前后的东山长镜头，蜿蜒曲折的威海卫路（二马路），布满葡萄架的葡萄山，层层叠叠的山坡梯田，高大的新疗养院主楼和丁字楼。多好的田园风光啊！在这里疗养和学习一定很惬意吧。（那时还没有一中和福山路）

这是那条沟谷之上高大的丁字楼，可见有条小道可以下到沟底，那时的女生们经常在沟底清澈的小溪里濯足戏水。

这是从志孚中学（一中）操场上拍摄的照片（1933年），可见一路（二马路）之隔的近处疗养院新主楼和远处芝罘女校丁字楼，中间的那座有两个阁窗的楼目前还在。

这是位于丁字楼西面的学校医院大楼。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笔者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经常和住在附近的同学到丁字楼的地下室里玩耍探秘，渴了就到丁字楼一楼的水房里拧开龙头喝自来水。

印象中，由于地势高的原因，丁字楼的地下室要远比其它洋楼的地下室干燥和整洁，几乎没有积水和杂物。记得还专门点着蜡烛到深处的一间屋察看据说是坏人耍流氓的现场。

当笔者青年时期在航院读书的时候，宿舍在离丁字楼不远处的一零四号楼（原中国内地会芝罘学校新预备学校楼），因为有熟悉的同学宿舍在丁字楼需要经常探望，还有任课教员的家住在丁字楼需要经常请教。所以，丁字楼经常去。那个时侯，航院男生们去丁字楼的借口从来都是信口雌黄和冠冕堂皇的。

可见丁字楼北段和西段的硬式山墙立面，图中箭头所指处就是丁字楼的地下室的入口，笔者小时候经常进到里面探秘。

这是从正北方向拍摄的丁字楼（1930年前后），可见右下方人工修建的小水渠将丁字楼东侧沟谷里的溪水引向海滩。

这是在芝罘学校男校楼后院里队列表演的照片（1920年前后）。可见远处高地上的医院楼和丁字楼。

当时的航院住房的确紧张，丁字楼里曾经同时驻有三个学员队、四系系部和教研室，挺奇葩的是已婚干部的家也混杂其中。不光是丁字楼，一零四号楼也是如此，更狗血的是有的单身学员队干部一结婚就把队里宿舍当成新房，而且隔壁就是学员宿舍，一时间，宿舍楼里弥漫着风花雪月的气味，夏夜里吴牛喘月的声音，简直就是黑屏的慕课现场直播。

曾经陪着一位同学去过丁字楼的女生宿舍，那是位于丁字楼一横一竖交接处南侧二楼，吱吱作响的木质楼梯和地板，通往丁字头和丁字尾的走廊都被人为封死。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西风又吹，交谊舞盛行，每个周末，学院俱乐部里都有舞会，但真正会跳交谊舞的女同志不多，除了几个女干部就是几个女学员。当时，舞池里那些因缺少女伴而男男结伴起舞的情形，总感觉一种不伦不类的别扭。

这是从正东方向拍摄的丁字楼的照片（1910年前后）。

这是芝罘学校教职人员家庭合影（1930年前后），背景树隙中隐约可见远处的丁字楼和疗养院主楼。

对于有女生的学员队干部来说，最紧张的就是周末熄灯前的晚点名。那时没有手机，人没回来，熄灯后，只好拿着手电筒蹲在丁字楼的丁字头一楼的连廊下抽着闷烟，竖着耳朵听那条通往丁字楼的上坡路上传来的声音。

对于没有女生的学员队干部来说，周末的晚点名相对轻松。但是有时也有意外，1990年的暑假刚结束的一个周末，笔者所在队就少了一个人，熄灯后，队干部把所有的骨干都派出去找人。直至夜里十二点，四零七医院打来电话。

原来这位同学深深地迷恋上了丁字楼里的一位女生，以至于用尽了所有的心思和所有时髦的手段，但是一心不能二用，整个学期下来，挂科数达到了退学的条件，补考又都没通过。更雪上加霜的是新学期开学后那个丁字楼女生又提出了分手。这哥们急火攻心身心俱疲万念俱灰，决定杀身成仁化蝶殉情。在夜晚海边的沙滩上，服下一瓶安眠药，躺在事先挖好的沙坑里，等待升天。就在即将羽化的那一刻，又反悔了，爬起来找到附近的人，拿出自己的学员证，央求人家把他送到四零七医院，随后便昏迷不醒。

这是春夏季节的丁字楼，爬山虎枝叶茂盛，楼基下还有山羊在觅食。

这是秋冬季节的丁字楼，可见两层连廊都被上了门窗封闭起来，以抵挡冬季烟台呼啸寒冷的西北风。

丁字楼的历届女生中，比较有名气的3位,首推浦爱德，美国社会活动家、作家，她积极支持中国人民抗战，与宋庆龄、周恩来、邓颖超交往密切，还与老舍友谊深厚，并是《四世同堂》的英文译者。其次是阿提莎,伊拉克第一位女性医生，再次是戴爱美,中国内地会创始人戴德生的重孙女、美国作家和政治家。

当然，航院那十几个宝贝女生，据说后来也都小有名气。

这是丁字楼杰出毕业生戴爱美和爷爷父母及兄弟姐妹在水晶宫的家门口合影，背景就是安歇楼。

这是当年一个丁字楼女生后来的幸福美满生活照。

那时，丁字楼的南面就是一片片山坡地，女生们经常沿着校园东侧的那条小河沟逆流而上，沿河沿采摘一些叫“老奶奶”的野花，登上现今华侨宾馆坐落的小山，然后沿着山脊向最高的岱王石行进，沿途就可以看到“夏娃的下巴”和更高一点的“亚当的下巴”两个拟似的山形。当时的大南山植被覆盖率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光秃秃的，每个山头的形状都清晰可辨。

为了查找证实这些场景，笔者在资料文献中竟意外发现了两条路的起源，一条是大名鼎鼎的森林路（见拙文《森林路往事》），一条就是福山路。

这是同一个位置拍摄的威海卫路 （1930年前后），可见路边已经架设了电线杆。隆冬季节，来来往往的骡队和行人明显增多，说明此地居民逐渐增多，福山路路口就在此处。

这是丁字楼女生爬南山时留影，这块山形猜测大概率就是“亚当的下巴”。实地考察多次，此地应该是现在从岱王石北侧下山路一处近180度急转弯近70度的陡坡。

起先一直认为福山路和烟台的掖平街广东街一样，是因为大量集居的外来人而得名，或是像威海卫路一样，因为通往福山而得名。但是，在洋人史米德先生所著的《烟台历史一瞥》中，明确记载了，丁字楼东侧这条从南山流淌下来的小河就是当时福山县和宁海州（牟平）的界河。当时这条小河的上游都是荒丘和山坡地，只是在修筑威海卫路的时候才埋设涵洞填平路段河沟，随着疗养院和芝罘学校的扩大，加之志孚中学（一中）的成立，这条河沟上游两岸逐渐有人盖房居住，遂成集居区。

笔者大胆推断，福山路就是因为此界河得名。

早期的福山路就是一条沿河边上南山的小路，也是丁字楼女生经常散步游玩采花的地方，是芝罘学校师生登南山的必经之路。

这是1850-1860年间烟台福山奇山社形势图，清晰可见那条福山和牟平的界河。只是不知图中这些等高线是经过科学精准测量得来的还是凭主观想象随意勾画的，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是绘制的一张1920年代的烟台地图，图中烟台主要地标建筑都有标注，其中T字型的建筑就是丁字楼。

这是绘制的1924年至1934年间芝罘学校地图。当时学校的主要建筑设施都标注的很清楚，尤其是为流经校区的两条小河都修了渠漕。唯一疑惑的就是女校的丁字楼形状误差太大。

笔者当年在一中读书时，福山路西侧那条界河还是没有盖板的明渠，而且，水流孱孱清澈。通过涵洞穿过二马路流入基地的那一段，突然湍急起来，沟谷深深，常年有流水的响声。沟谷西侧边缘就是高大的丁字楼。后来，城市下水管网建成，这条沟谷就没有水了，再后来，谷底不断被填埋，建成了一个航院的大澡堂。

早期的烟台，是没有专门的城市下水管网的，生活污水都是排入就近河沟，再随自然河道直排大海。所以，上个世纪，流经烟台市区各个河道的入海口，都是污水横流臭气熏天的，越是人口密集区越甚。那时的东沙滩，至少有四个大的入海排污河口，流经丁字楼的那个小河是在第一海水浴场的白兰花餐厅下面入海，当年，也是五味杂陈啊。

这是为丁字楼东侧沟谷出来的小河在流经校区时人工修建的渠漕和小桥，背景就是新预备学校楼（航院一零四楼）南面。1980年代，这里还是一个带花房的花园，里面长着各种奇花异草。

这是丁字楼东侧立面的照片，可见一楼还搭建的许多平房，旁边沟谷里林木森森。

这是丁字楼东侧沟谷东面的两座楼，远处那座就是疗养院主楼，近处这座1980年代还在，应该比丁字楼拆得要早，后来，在它的下面建成了航院公共澡堂。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刚刚改革开放的烟台生机勃勃。记得有个夏天的第一海水浴场里，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白皮的女人游泳，立即被沙滩上的人们围观，大家奔走相告，竞相赶来，一时间通往浴场的道路一直堵到虹口宾馆。笔者也是闻讯赶去看光景，只是人头攒动，啥也没看到。后来，据说是警察进场才恢复秩序。

那个场面，就像一群人在动物园看猴似的，真是滑稽可笑。现在想想，也是有情可原，因为那时绝大数40后、50后和60后的烟台人在成长过程中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外国人的，而且，当时的西方人一直都被描绘成野蛮淫荡颓废堕落的存在。

这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东沙滩海水浴场上搔首弄姿的西洋女人，旁边有几个逡巡的烟台10后20后小朋友，目的应该不是看西洋景，而是盯着女人身边那些稀罕物件 ，想捡个洋落儿。

这是1980年代，在烟台第一海水浴场拍照的烟台姑娘，一点不比金发碧眼的姑娘差吧。

近些年，笔者在看了大量烟台开埠的历史书籍和老照片后，有的更多的是哑然苦笑。

从1861年到1942年，东沙滩一带其实一直就是金发碧眼的洋人们的聚居地和游乐场，他们在这里登驳、建房、溜马、游泳、划船。海岸街上的洋行、洋房、酒吧和教堂林立，洋人不能说是摩肩接踵，也是司空见惯。有一时期，烟台是北方除了天津之外的第二经济发达时髦卫生城市，而同时期的青岛大连还都是籍籍无名的小渔村呢。

应该说，烟台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我们的城市曾经也是有过足够开放和包容、繁盛和光鲜的大牌面的。

这是1930年代丁字楼高年级女生组成的舢板队合影，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特征明显。

这是毕业女生在最具丁字楼特色的一楼连廊下合影，拜占庭式的廊柱和连拱是丁字楼的招牌。

如今，丁字楼当年屹立的那块小高地，已经面目全非了。丁字楼前那群毕业留影的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的年轻姑娘们，也无从找寻了。但是，我们这座城市一定要找寻到属于自己城市发展历史的脉络和细节。

经过了近五十年的改革开放，烟台又一次站上了北方经济发展的高地（地级市第一城）。这其中的规律和经验告诉我们，永远不要狂妄自大闭关锁国固步自封，永远不要拒绝外来文明。

我们不要总是轻蔑地像看猴子一样看待西方人，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才是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猴子呢。

这是收集到的清晰度最高最优美的丁字楼照片。

这是一张绝美的烟台风光明信片，那时的烟台号称“远东的珍珠”。

这篇充斥着主观臆断和轶闻稗史的野考小文，不知可否算是寻找城市发展历史脉络和细节的一次尝试，鉴于笔者的非专业出身和野路子手法，欢迎有真章者大力指正，希望不喜者勿哂少喷。

2024-9-1

丁字楼的倩影。位于两条小河之间的这座秀美的建筑屹立在高高的沟沿上，像极了水边汲水洗浴的少女。笔者突发灵感，把著名的“水边的阿狄丽娜”做为背景音乐，一试，果然效果很好。

这是丁字楼原址上盖的两排四栋六层商品楼沿街的旺铺。这种建筑从美学角度看，实在是粗鄙不堪，远远不及百年前的丁字楼。

特注：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上和书中，下载或翻拍，如有侵权，告知，删除。

背景音乐：水边的阿狄丽娜，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