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日记（78）惶惶终日似丢魂

陈志学

第七十八回

终日惶惶心伤透

六神无主向何处

好人昌荣的溘然辞世，真好比五雷轰顶。一下子把我打击得晕头转向，六神无主。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有一天，青荷姑娘来到学堂，她说舅舅病啦，且舅舅身后无子，一时难以脱身。这半个月所以没过来。我问起招工体检的事儿，她说是没检上。说我有点儿色盲。一个星期前，人家招工单位已经招完，早就打道回府啦。

她见我一脸沮丧的样子，就提议说，如果我不愿意在卢湾村呆下去，可以叫她爸帮帮忙，把我调到公社街里的生产队，好互相有个照应。我没同意。

后来，她又送来两次招工体检表，我都是风尘仆仆的去，回来就石沉大海。再后来，连胜如都被招工回城了啦，我依然是岿然不动。

我实在是沉不住气了。一天下午我提前放了学，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质问：“杨主任，我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能返城？”

主任很和气的说：“你们大队和公社知青办，都说你要立志扎根农村干革命，和贫下中农战天斗地一辈子咧。我正要安排他们整理你的材料上报呢，将来，你愿意到公社来工作，适当的时候把你抽上来。如果想继续教学，南阳师范一开始招生，咱公社一准儿保送你。你说咋样？公社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要在全县把你树成一面知识青年的榜样咧。”

“这都是哪儿的事儿嘛？！”我一听，差点儿把鼻子都气歪啦。

我转身儿又推开了知青办徐主任的办公室，一看人不在。就气哼哼的直奔他家而去。

刚到他家院门口，青荷娘赶忙迎出来：“沈老师来了，快进屋坐！快进屋坐！”

“不坐啦！我找徐主任有事儿！”我冷冷地说。

“她爹去县里报啥材料去啦，一早就走哩，今儿回不回来我说不准。青荷去她舅家啦，过一半天儿就回来了，回来后，我就叫她到学校去找你。”她大献殷勤地讲。

我可没有心思再听她啰嗦。就头也不会的扑回了卢湾村儿。回到卢湾村儿也是茫然，有苦向谁诉，有委屈向谁说？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困惑着我，我驱步来到房山头的大柿树下，暗自落泪。暗自感伤。

望着这浓荫如盖的大柿树，回想起和知青战友打诨骂趣，回想起和山村伙伴儿乘凉聚餐，回想起昌荣队长那敲响铁犁铧子喊上工的音容……可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如今的知青点儿已经分崩离析，战友们各寻出路，昌荣队长西岗长眠，我已是六神无主。此时的我，象飘落的秋叶，如离群的孤雁，感到十分的无助和迷茫。

天已经晌午了。邻家大嫂系着围裙，走出院门喊娃儿们回家吃饭，看见我坐在大柿树下发愣，走过来问：“咋还不做饭咧？”

“不想吃！”

“哟呵，不想吃饭？修仙哪！天大的事儿也当不了吃饭！走，跟我回俺家吃去！”

“我，------”

“我啥我，有啥事儿也得等到吃罢饭了再说，活人还能叫尿憋死？走，吃饭去！”嫂子命令道。我跟着嫂子到了她家，他安顿好娃儿们都吃上饭，又对老公说：“饭在锅里，要吃自己盛，我跟正学说几句话！”随手端了一碗饭，拉着我到了院里，递给我说：“吃吧，没啥好吃哩，管饱管够！”

“嫂子，你也吃！”我说。

“不急不急。我看你这些天不高兴，有啥憋屈事儿，给我倒倒，兴许嫂子能帮你出出主意！”

在这村儿，除了昌荣，能够说上知心话的人，就是嫂子啦。我一边儿吃着，一边儿把心里的苦水倾倒出来。我把招工的前前后后诉说了一遍，嫂子仔细地听了，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正学，说句真心话，我也想把你留下来。一是咱村儿本来就缺文化人儿，娃儿们缺老师。光俺家就有仨学生跟着你念书哩。二来是你人厚道，办事儿有章法，嫂子喜欢。三是老昌荣看重了你，也想留住你。可又怕委屈你，就想叫青荷来留住你的心，这闺女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到县里上中学才分开两三年。俺这外甥女可是十里八村儿也难找的主儿，小模样俊俏，又有文化，我想能配得上你，她也算是知青，回乡知青，以后也能抽上来。嫂子是有点儿私心，想留住你能帮帮我。可是这老昌荣一走，我这份儿心思也凉啦！嗐。

“嫂子，我--”我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说啥好。

“强扭的瓜不甜哪！不过，嫂子不是那糊涂人，真要是俺姐夫他们设套儿不叫你回城，俺可不答应，那就是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耽误了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就这吧，赶明儿我把青荷叫回来，咱三头六面当面把话说清楚，该咋办就咋办，中不中？”

大嫂快人快语，句句敲在我的心坎儿上。我长出了一口气。

邻家大嫂，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多么豁达，多么坦诚。

她那宝石般的眼神里折射出一颗金子般的心，她那推心置腹的一席话，吹散了笼罩在我心头上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