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这标题虽不起眼,却也斟酌过一番,候选:1.我是“外星人”,2.小人书大人书,3.男儿当自强。文章就这文章,观“景”角度不同,三取一。其中“3”太像口号落选;1和2,前者带悬念,后者本实。啰嗦几句,言归正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少年郎,爱看画册常来逛,小书摊上好热闹。</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小书常伴少年郎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江南小镇。从长大河边外婆家去十字街,左侧有间独立小屋,门面可以全部打开,长条凳搁起的平板上排列着无数小书。摊主人称“老摆生”,估计真名里有个“生”字。他面部歪斜,口齿含混不清,走路一瘸一拐,不但残疾,还是个文盲,可这些都不妨碍他经营书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摆小书摊曾经是镇上长期存在的行当。小书也叫小人书,书面语叫连环画册,除了儿童和少年郎喜欢来这儿翻看,有些大人也来阅读。“老摆生”的书摊就摆在镇文化站斜对面,似乎唱对台戏,体量相差悬殊,而人气绝不比后者差。那文化站我不大去,甚至不知其干啥;而这街头自发出现的小书摊,尽管是做生意,在那个年代也以其知识滋养了好多人,我也受其陶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公经常给我三分、五分硬币,逢星期六下午及星期天,我常到这<span style="font-size:18px;">书摊,往往在此打发挺长时间</span>。借阅小书大多以厚薄论价,但有的书虽薄要价偏要高些,或许“老摆生”有经验,能从顾客目光里捕捉到书籍内容的含金量。不过,无论如何都是几分钱的事儿,通常厚的一分钱看一本,薄的一分钱可以看两三本。只要没到打烊时间,一本小书看半天也没关系。摊头被磨得油光锃亮的长凳告诉你,爱在这里逗留的人木佬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人给“<span style="font-size:18px;">老摆生”介绍对象,也是残疾人,虽然麻面,说话同样含混不清,但比“老摆生”强得多。夫妻恩爱生了个小宝宝,完全正常,街坊人人称奇。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在这儿看小书,也看着“老摆生”先立业后成家,有了孩子。而我自己,光顾小书摊的同时,从初小念到高小,当顾客和当学子齐头并进。离开外婆家去县中</span>念书<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是后来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小书又叫小人书,书面语叫连环画册。少年儿童爱看,许多大人也爱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绝对没想到,寒假我也摆起小书摊。确切地说,是表哥要摆摊,让我为他打工。长期住在外公外婆家,我心里早已明白,表哥、表姐他们属“内”,我属“外”。这点觉悟源于表哥说了一句话,那天我和他发生口角,他一急,狠话脱口而出:“外姓人滚出去!”“姓”与“星”在家乡话里不但同音,而且同属平声。能领会,我就是“外星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公姓“狄”,这姓氏汉族罕见。因父母离异,我上山下乡之前随母姓,其实与外公同姓,可是表哥不予承认。外婆不姓“狄”,可她是嫁过来的;我妈姓“狄”,却是嫁出去的。我是外孙,本地还有个说法叫“囡儿孙”,太形象了,隔得远呐。处理这个天生的矛盾,外婆帮不了忙,只能靠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男儿当自强!表哥的话产生一股作用力,令我向往自立。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必须格外小心,适应环境是必修课,包括母亲在内,我们都得夹着尾巴。母亲来看望我那种小心翼翼一下子有了解释,对这地盘来说,我们的重要性远不及表哥,不能与他较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就是摆个摊么,我同意安排。除了偶尔说话狠点,表哥很通情达理,我常吃他钓的鱼,与他们一起养过蚕,本来大家就是哥们。他不知从哪儿弄来许多小书,就在家门口营业。门前阶沿头宽又高,搁块木板就像摊位,比“老摆生”那边方便,那边石阶只是稍稍高于街面。用不着培训,残疾人夫妻的经营方式我早已烂熟于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镇上小书摊还有比这更小更简陋的吗?我没做调查,反正一开张就吸引来顾客。《西游记》、《三国演义》、《岳传》,这些特别受欢迎。另外,一些人看当代故事喜欢挑“打仗”的,就像看电影,爱看机枪扫射“突突突”,还有抓特务。大家坐在凳子或石阶上,对着书摊犹如众星捧月,很有气氛。书籍一般不会被损坏,但要防止好看的被个别人顺走。傍晚一结账,头天营业额将近一元,当时单位职工月收入才三四十元。表哥每天奖励我两角三角,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厚的1分钱看一本,薄的1分钱看两三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攒钱去买大人书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所谓“滚蛋”非但没有削弱我对外公外婆的感情,反而更衬托二老的好。如果说做生意,这是我平生唯一 一次。除了节假日得上学,小书摊注定不会一直存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么一弄,倒把我自力更生的心思激活,攒点钱派用场!我开始动脑筋。连环画册已满足不了胃口,“老摆生”那里别有洞天,营业房内靠后处有个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长篇小说、散文集、历史文献等“大人书”,可以借了带回家看,租费按日计。看过几本“大人书”后,我去新华书店转悠,萌生了买书的念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念高小时,“外星人”决定拔草卖给农场。这是我发现的第一个挣钱门路,也算自找的第一份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春天野外,农田蔬菜水灵灵,杂草生长其间。农场收购油草,我利用课余时间干活,同时帮了农民的忙。事隔半个多世纪,我在网络上搜索“油草”、“油点草”等,图案均不符合,而当时我拔的分明是油草,农场也这么写。我们家乡土语与书面语有的差异很大,比如土豆,我们叫洋芋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种草细长很干净,虽然田间常见,但长得散落,带俩畚箕争取多拔点。农场收购员拿秤一约报数,在一张盖了章可以领钱的纸片上写分量和金额递过来。每斤五分,每回挣个六七角七八角欢欢喜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聚精会神。当年的小书摊不但滋养孩子,还吸引了大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个木器社就在我外公外婆家楼下,为木器社拆钢索是我争取做的第二份工作。所谓拆钢索,就是把已经报废的钢索拆解成一根根钢丝,用来做箍桶的铁圈。箍桶匠们忙于技术活,制作马桶、脚盆、拗斗、米桶、锅盖等,有意招个干杂活的,用现在的话说相当于钟点工。相比拔草,这事枯燥乏味又费力气,但我乐意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八九十平方米的工场上,箍桶匠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分解圆木、刨平、凿眼、敲打,响声此起彼伏。那个大弧形凿子最抢眼,整轱辘圆木被它凿成一片片相当于桶壁弧度的木板。唯独拆钢索徒手操作不用工具。这点事难不倒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带上手套在后门口干了起来。这活确实不难,估计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干一天半,就能满足他们一星期用量。他们评估了一下,同意我上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母亲教书,我从小和校园接触较多,喜欢书声琅琅的环境。我用劳动所得买了本大人书《小城春秋》,定价八角七分。这长篇小说描写厦门地下党斗争,劫狱是高潮。那轰轰烈烈的情节中还穿插着让人心动的爱情故事,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有关男女之情的描写,挺吸引人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后来看到朋友书架上有套《红楼梦》,第一本书有点特别,没翻开时便见侧面有部分书页黑乎乎的。打开边缘黑黑的书页,一看是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描述。这几页被人看得特别多,手摸来摸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见人们对情爱描述很感兴趣。与好多人相仿,四大名著我全看了,不为做学问,只是被故事情节吸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念幼儿班、小学、中学,我的童年、少年、青年三步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凭兴趣阅读,喜欢曲径通幽,求学期间我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与黑》《欧也妮·葛朗台》《羊脂球》《安娜·卡列尼娜》《基督山恩仇记》《七侠五义》《彭公案》……有些是借的,其中《基督山恩仇记》据说民国时就被列为禁书,这些凑在一起够杂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人书,我还买了《苦菜花》《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等。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写了一首诗,称赞保尔,批判冬尼娅——起先觉得她可爱,后来她成了资产阶级分子,我的看法就变了。老师说过,资产阶级是腐朽没落的……文革前语录本还没出现,我们把老师的教导当作座右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抗战时期,全国108所高校中有70多所被迫内迁,保留了近代中国宝贵的教育资源。那时候形势再恶劣也要上课,而和平年代停课闹革命,然后上山下乡,这史无前例的运动正好被我们撞上,于是有了“老三届”这个新名词。有人为不再考试而欢呼,有人对走向天南地北充满向往,也有人无所谓……无论谁,无论怎么想,大家一起随波逐流。</p> 后话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山下乡出发的时候,父亲单位送我一只木箱子和一套红宝书。尽管容纳量很有限,心有不甘的我还是在箱子里放了高等数学和英语课本,以及名家字帖等。高等数学课本大朋友袁伦礼相赠,指望带着自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大兴安岭呼玛河边,来自天南地北的女知青,其中有些是我的台州老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边疆筑路队流动性大,住帐篷,大家只拥有铺盖、碗筷和换洗衣服,课本空占行囊。“冰合大河流,茫茫一片愁”(纳兰性德词),终于,那些占地方、费力气而又放着没用的东西被我遗弃在原始森林。十年后知青大返城,留在老家的书籍也不知所踪,一问是被家人当废品卖了。在史无前例的运动中,能看的戏和能读的书极少,其余统统是“封资修”,必须批判、横扫,与“走资派”一样,被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57, 181, 74);">注</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配图网络加自拍。配乐《让我们荡起双桨》。下集《代写书信少年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