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日记——碾沟（已消失）

李子中

　　碾沟村位于岚县南部梁家庄川南道沟以北，一道由东向西延伸的分支沟谷间，与村东的后车道坡村同为梁家庄乡车道坡行政村所辖的自然村。东距行政村前车道坡5里，乡政府所在地梁家庄村14里，北距县城65里。2010年前后，太钢袁家村铁矿建设项目征用碾沟村部分土地，多数村民受领补偿款后迁居县城、车道坡等地。至2016年，全村仅剩一户留守养牛，碾沟村自此消失。

村子地处簸箕山东南，一条长约8里的土石沟谷中部。过去村民居舍傍北坡依势分布，多为傍崖土窑，两三家窑院分布山崖半腰。改革开放后部分人家新筑石券窑洞，或在沟底平坦处建院盖房，一度时期房窑共存，砖石土木房舍各异。学校起先也在窑内上课，后改房中。村中街道皆为石头河滩，土石混杂，自然而成。源于簸箕山东麓的山涧水顺沟而出，在车道坡汇入南道沟河后继续向东，在梁家庄与北道沟河流汇合东入娄烦境。过去生活用水从河渠中汲取，后村中打井一眼，井水不深，扁担可汲。上世纪90年代，县水利部门解决人畜饮水问题，在村后修筑蓄水池，管道入户，村里用上了自来水。因沟后有矿，90年代起村中每天有拉矿车辆经过，后经向过往车辆收取过路费筹资，用于架电，才开始用上了电。村内曾有龙王庙、娘娘庙各一，毁于文革，仅留遗址。村里有五月端午上庙礼羊敬神祈雨的习俗。

村北即为号称亚洲最大露天冶金矿的袁家村矿山，铁矿探明储量12.5亿吨。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国家就多次组织过勘探，但因矿石选别难度大，选矿工艺技术不发达，无法实现大规模工业化开发利用。90年代起，各类采矿、选矿企业相继成立，单是注册地在碾沟村的采选矿企业就有十几家。来自湖南、湖北、四川、陕西等地的约一千多工人在山上搭建简易住房，从事矿业建设生产，村周矿山采选、工程机械、货物运输等盛极一时。

全村在册约50多户230余人，姓氏较杂。“陈、刘”为主要姓氏，另有“焦、翟、赵、周、郝”等姓。据称焦姓入住较早，为在地户。民国年间陈姓从陕西，刘姓分别自上天窊和娄烦下龙泉逃荒而入。到农业社时期，翟姓由翟家沟，周姓从静乐，赵姓自活泼相继迁入。另有郝姓源自方山神堂沟，后迁离。村民以种地为生，800多亩耕地分布在村周坡墚，由村周庙墚、黄签墚、深沟半湾子、南沟背、前背、驴驴坡、小蒜湾、木瓜崖等地名也可知其大致地貌。这里土层较薄，出地道路迂回曲折，农业生产多靠人背驴驮。农业社时期村集体曾养羊300多只，驴骡牛马几十头用于农业生产。改革开放后村民陆续外出打工，至上世纪90年代，村校也因生源缺乏而停办，这更加剧了人口外迁，多数人家为子女上学迁居车道坡、县城等地。2000年前后，村内常住人口已经很少。

2008年，太钢开始整合建设袁家村铁矿，2009年正式征用矿区周边土地。碾沟村除村址及村东的土地外，其余土地均在征用范围。按照政策，太钢一次性拨付补偿款每人22万。2010年受领补偿款后，除6户选择迁居车道坡村外，大部分村民在县城买房入住。至2016年，全村只剩一人留守养牛。

目前，碾沟旧村已由临县人开办三个石料场，原村口的养殖场也已搬迁至车道坡。分散各地的村民主要靠养车、打工、做买卖为主要生活来源。村里多数坡墚地撂荒弃种。除迁居车道坡的几户仍继续回村耕作外，部分在县城居住的村民也会在农忙季节开车回村营务农事。

村内居舍依崖而设。半崖腰间是两个高低不一的石券窑院，之下是一排靠崖的房院。一道小路经院子背后斜坡而上，是窑院人家的出路。 土石山区不缺的就是石块，这样就地取材砌筑的院墙，耐心和汗水可能就是所有的成本。 这座房子的房墙采用砖包土墼的做法，显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土木结构向砖木结构过度时期的工艺。

村东头的院落似乎相对开阔了些，但石垒墙围起的院子里，房舍大致呈现出相似的模样：土木结构，单幢三间。

土窑与石口窑，土木瓦房和砖木瓦房，不同时期的居舍并存一院，似乎在讲述碾沟村人居环境的演变过程。

一座老房里，过去居家的典型家具——红漆木箱已遭主人遗弃。哑暗的柜体上某个新年间贴的横贴仍依稀可辨：堆金积玉。

这排石窑排间宽阔，做工考究，算是村里最好的老宅了。

主人离开后，很多年深岁久的老房似乎都没了主心骨，窗棱、椽子已经腐烂，墙壁黝黑，摇摇欲坠。 更早时期的土窑洞前，早已没有了过去的模样。挖掘机平整出的街面上，零散地撒落着一些来自山上的紫红色矿粉。 石磨依旧守卫在老窑门口，俨然一位沉默寡言的孤单老人，蹲在这片荒芜中晒太阳、听鸟语，过着清闲平淡的日子。

2017年到访，村口是一个新建的养殖场。

准备出牧的羊倌。

（2017年5月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