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敦兄弟

海川

       一直以来，了解草原和草原上蒙古族的传说和细节，以及那些关于草原狼及狼的犀利灵性和野蛮粗犷的肢体语言、狼的图腾等等，都是从教科书或影视剧中获得的。

       而真正意义上获得草原的粗犷和那些神秘的情感，是通过我结识的一位在呼和浩特铁路局做客运员，叫额尔敦的蒙古族兄弟那里了解的。这是一位普普通通又实实在在的兄弟，有时候因感情和家庭琐事纠结了、忧伤了或是疑惑了，就喜欢找我交流。

       我没有给他什么启明的教诲，只有耐心聆听和一些欣赏，夹着我鼓励默许的言语，对于他一些稚嫩但又不失真诚的思想，我还是给予充分的肯定和做一点点引导。

       对于草原和它的广袤我没有亲历过，只有通过一些歌曲、文学作品、绘画和图片知道；或通过这个率直的额尔敦兄弟告诉我，我点点滴滴的采集和汇集成寂静的河流，才有了今天的这个故事。

       那是发生在十六年前的故事……

       哪时候我也在经历一段职场上的低谷，职场上拼搏带来的伤痛，使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一个人在工作疲倦时会上网看看，在QQ聊天室聊聊天释放压力，竟无意中与额尔敦相识。额尔敦，蒙古语是宝贝、宝物的意思，一个很美的名字。

       他告诉我，他在工作中不小心摔折了小腿，正在家里养伤，因家里没人照顾他，女朋友也因上班很少过来看他，受伤的他因缺少人的关照，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也是上网找人聊天解烦的。

       30多岁的额尔敦长着一张络腮胡的圆脸，性格热情奔放、直率真诚，善良纯洁又有点稚嫩的思想让我俩很快就结成了好友，我们同病相怜又一见如故。

       一连好几天，我们聊的很投机，又无所不聊，最后他还一直缠着说要认我做哥哥。因为确实与他有缘也投缘，加上我确实也很喜欢他那豪爽的性格，便答应了他，就结成了兄弟。

       时间过了数月，习惯了聆听他的那些轶事趣闻，听他讲草原、狼和那些蒙古族的故事，也习惯了在QQ的那头一声滴滴：“干嘛呢？川子哥哥”的叫喊，虽然没有声音的诱惑，但明晃晃的字迹也很温馨，闲暇时间总是喜欢和他地北天南地闲聊着解解闷。

       有时候我工作忙碌起来，就隐身或没有时间与他聊天，他也会乖巧的等待，急了就询问一下：“是不是有一点讨厌我了，川子哥哥。”一副怕我不搭理他的样子，很讨人心爱。

       “啊，没什么的。”我说：“不要疑虑踌躇，也不要无端的忧伤苦恼，要相信自己，相信哥哥啊。”这一不小心真情的话就蹦了出来，彼此在笑颜中沉默起来。  

       不到半年时间，额尔敦就完全康复上班去了。

       不久他就很害羞也很矜持的告诉我，他爱上了另一个叫塔娜的女孩子，这让我吃惊不已。又说怕现在的女朋友斯琴知道会与他闹，有时觉得对不起斯琴，但又没有十足的信心去追求塔娜。便犹豫地问我：“我这样脚踩两只船是不是很坏呢？川子哥哥？我该怎么办？”

       然后就静悄悄地等着我的回答。我感觉他那有点可怜的样子，还有一些失败的颓废，更是感受到他内心洋溢出的真情。我说：“你心里还想着斯琴吗？她们俩人你心里更喜欢哪个？”

       他说：“斯琴曾经是个售货员，我们就是在商场买东西时认识的，但相处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太多恋爱的感觉。但是认识这个塔娜后，就有一种没有过的感觉，就是那种恋爱的触电感觉，应该是一见钟情那种吧，我更喜欢塔娜一些吧。”从话中看出了额尔敦兄弟更心仪塔娜。

       一见钟情？一种恋爱的触电感觉是什么样子？我想询问，又不知从何说。他说：“川子哥哥，我心里很敬畏你，想从你那里寻找答案或建议。”把难题踢给了我。

       他说的很真诚犹如饥渴的狼，我断断续续地给了他一些答案和客观建议，最后还把自己的经历和所谓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了他，让他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做选择。并一再叮嘱，不论选择了谁，都要好好与另一位姑娘解释清楚，好聚好散，别伤害任何姑娘。

       可是没过多久，额尔敦突然跟我说，他要和斯琴结婚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我惊讶。我不知道那个给他一见钟情和触电感受的塔娜会是什么感受，也不晓得额尔敦是否已与斯琴找到了那种恋爱的触电感觉没有。

       由于工作忙碌，在参加完他们的结婚礼宴，送上我的祝福之后，也就很少与额尔敦联系，平时也只是问个好，不便去打扰他们的新婚两人世界。也没有再从额尔敦哪里听到过塔娜的消息，时间又在忙碌中过去了许多年……

       有一天电脑的QQ上红灯忽闪着，一个名字叫“禅缘”的QQ头像迫不及待地跳将出来，突然问候了一句：“您好！川子哥哥，吃饭没有？”

       我疑惑这是谁啊？禅缘？一个全新的名字，有个性，更有佛性。

       没等我追问是谁，禅缘接着又追问一句：“吃啥饭？” 哈……，这么套近乎？他是谁？我思衬着。但从喊我的名字中，我隐约猜到个大概。

       我故意怠慢不理地说：“没有，你请客啊？”

       禅缘说：“准备吃啥？”我说：“没有饭吃啊……”

       禅缘：“呵呵，为啥呀？嫂子呢？”

       我咄咄不乐地说：“在看电视”。心里却是：“你管还挺宽。”

       “哈……，感觉你今天要饥寒交迫了。”

       禅缘又追问了一句：“我请客，你来吧，草原羊羔肉烧烤怎么样？呵……”。此时，我也觉得做的不够友好，似乎有一些过分了。

       人家热心地与你聊天，你却有一句无一句的敷衍着，“哈……”我不由衷地笑了，算是一种作答。

       禅缘说：“我准备一下，宰一头羊打十斤酒，你来吧，带着嫂子来，我们不醉不归。”那股豪迈的气派出来了。

       一会又说：“还不做饭呀？感觉嫂子很厉害啊，你不敢训她？”又来一副逞能的嘴脸。

       我心里想：这小东西在搓豁子啊？想装幽默诙谐，却又太嫩。于是顺水推舟地说：“不敢，很怕你嫂子。”

       “真的假的？哇靠……。”禅缘不依不饶了。我讥讽他说：“你也不敢吧？量你也不敢。”

       “敢啊！我哪有不敢的。”禅缘继续说：“如果有也怕；怕老婆也是男人的美德，所以我也一样怕老婆，这是硬道理。”这也算是个道理,胡扯上了。

       我似乎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那个蒙古兄弟额尔敦，他换马甲了，转了一个大圈子在忽悠我呢。但我还是故意地说：“我们有认识吗？”

       “我生气了！川子哥哥，你真是贵人忘情啊。”禅缘狠狠地甩过来一句，接着又莫名其妙地说：“你怕老婆，那我去了，您哪敢见我呀？呵……。”

       似乎是对于我的忘却的一种报复。

       我无言以答，打出两字“哈哈 ”算是作答。

       沉默了一会，那边冒出一句：“您不记得我了吗？川子哥哥。”又急忙补充：“我是额尔敦弟弟啊，你真的把我忘记了吗？川子哥哥。”语气是在做投降状了。

       “早就知道是你啦，额尔敦兄弟，除了你，没人这样喊我川子哥哥的，在逗你玩呢。”我反击了他，我知道他故意的在做语无伦次的醉意。这个可爱的兄弟，我的蒙古族兄弟。

       我刚要说出一些粗话又怕伤了他或有一些民族的歧义，就咽了回去。

       送过去的文字却是：“哈哈，不打自招了吧兄弟， 你挺会玩深沉的啊。”“呵……”，那边飘来“我爱内蒙大草原、包头是我的家园……，你不是喜欢草原的歌曲吗？”

       我也打趣的说：“哈……，你以为改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聆听你说话就能闻到你身体的羊肉气味，你知道吗？”

       禅缘说：“知道，领教学习了，哥哥，川子哥哥。”似乎是一种虔诚，但露着一种狡猾和暧昧的伎俩。

       河流总有自己的方向，我也知道一些雨后的小溪的涟漪，在太阳和风的刻蚀中，它会慢慢的消失……。

       我说：“额尔敦兄弟，你过40岁了吧？”“是啊，老了，时间过的真快。”他语气里有一种失落和沧桑。

       我还记得他告诉我他要结婚时，他那种喜悦的样子，似乎天下他是真幸福的男人，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嫉妒还是漠然中的无动于衷？这可能与我当时的处境有关：忙碌地拼命工作，与己无关的一切都顾不得了。

       那边说：“虚岁应该42了。”“嘿……，看你还是个大男孩子嘛，一个好乖乖的小弟弟。”我打趣地说。

       “我老了，满脸的胡渣子，都有些花白了，再过几年，您就不愿意见我了，是不是川子哥哥？”我没搭理他。

       禅缘突然换了话题，从刚才打闹嘻哈的状态，换了一个沉重的语气说“川子哥哥，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我喜欢的塔娜吗？我与她恋爱时有触电感觉的那个姑娘。因为我的过错和背叛了她，她去南方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她的消息，我很想念她……。”

       原来塔娜去了南方，我知道此时额尔敦苦难的心在疼痛着，但我不能随着他的情绪在纠结，我故意换着轻松的语气说 ：“哈……，怎么说老就老了？你现在的斯琴对你不是也很好吗？儿子也长大了，看你那幸福的样子。”

       隔着屏幕打过去这些字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凭直接，感觉额尔敦有话要对我说。

       “川子哥哥，嘿嘿嘿，这么多年来，我根本就忘不了塔娜，在我和她恋爱时，我与她有过几次亲热，她的温柔和缠绵，她对于我的好，我从没在我老婆斯琴那里得到过。真的，哥哥，今天我没有喝酒，早就戒酒了，现在与你说的话全是掏心窝的话呢。

       可能你以为我低俗不雅，是真的，塔娜很柔弱但很真情，是我不好。有一天我酒喝多了就去找斯琴，与她亲热了，那是发泄不是爱情。塔娜知道这事后原谅过我，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没多久又一次喝醉了酒，然后又再去找了斯琴……。”真没想到这个额尔敦兄弟会是这样。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原本和塔娜都说好的，到了秋天就结婚，可我是一错再错，伤害了塔娜，我是没办法才和斯琴结婚的，因为她怀孕了。塔娜知道后，就伤心地离开包头去南方打工了，是我把塔娜逼去了南方啊。”

       我知道他哽咽了……

       “就这样和塔娜彻底的完了，结束了。我生命中真真切切的爱就这样葬送在自己的手里，结婚那天之后，我就彻底地戒了酒。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无法忘记塔娜，我一直无法向谁述说，今天才鼓起勇气向哥哥说啊。”

       叮嘱过额尔敦不要伤害姑娘的，最后他还是没做到。我知道这事肯定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上，憋在心里多年了，今天是不吐不快啊。他对塔娜是真心的，是真真切切地爱塔娜的。这个朴实、率真的兄弟，有不羁和厚重的性格，这个蒙古汉子有时的行为又会让人费解。

       终于明白了当年额尔敦为啥匆忙结婚的原因，也知道了塔娜为何不肯原谅额尔敦的真相。虽然知道了因果，但我还是不能够真正了解这个认识了多年的额尔敦兄弟，不能完全进入这个蒙古兄弟的心境。

       我不知道是去同情他还是去理解他，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个额尔敦兄弟，毕竟当年是他自己犯下的错误，后果只能由他自己承担。但又见不得额尔敦兄弟这样痛苦自责下去，心里只有默默地祝福他自己能慢慢走出痛苦。

       我说：“兄弟，你不要叫禅缘吧，你与塔娜的缘已尽，就叫海涛吧。忘掉过去，好好去爱斯琴和孩子吧，踏踏实实做回那个率真、坦诚、善良又不修边幅的胡须浓密的蒙古弟弟好了，不管你怎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额尔敦兄弟，你就叫海涛吧——海中浪涛，做海中任由自己狂啸的浪涛吧，但不管你有多大的怒吼，最终还是要回归海的怀抱！

       额尔敦，你其实就是那一匹狂野的草原狼，那匹以坚韧和毅力在草原上驰骋的狼。你只是一时迷失了方向，但相信你一定会在这无尽的草原上，以你独特的姿态，傲然伫立于草原。愿你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蒙古族汉子，无需悲哀，积极奋进，用你那悠远的嚎叫，证明你的存在和力量吧。

       衷心地祝福那个诚实、率真、纯朴又有点可爱、稚嫩的蒙古兄弟额尔敦今后的路顺顺利利，祝他永远幸福快乐！

（网络图片，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