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无将•信仰

老猫

易中天曾经这样描述中国人的信仰：农民家里的神龛上供奉着什么呢？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妈祖、关公、土地公公、灶王爷、自己家的祖先……多信仰就是无信仰，仰而不信。信则疑，能则信。烧香不能找错庙，礼佛岂可乱拜神。 桥牌只是一个扑克牌的游戏，只有规则，哪来的信仰？上海无将只是一个桥牌俱乐部，只有章程，哪来的信仰？桥牌不是宗教，但可以为你提供某些寄托，甚至是依赖。俱乐部不是教堂，但可以为你带去某种轻松，甚至是愉悦。 这么多年来，在我接触到的牌友中，有很多信教的人，基督、伊斯兰、佛教，我想他们是有信仰的，甚至是很虔诚的那种。大概四十年前，我买了一套爱因斯坦全集，其中一篇东西的题目令我惊讶——《我信仰斯宾诺莎的上帝》，大概的意思就是要追求真实、客观。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也算是有信仰的了。 我喜欢斯诺克，当年大光明弹子房的五十号VIP卡是我的。竞技体育的比赛是残酷的，然而能够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中为对手喝彩的，却是真的不多，至今我仍感动于斯诺克赛场上的那种声音——用球杆轻轻敲打球桌的边框。我不会打网球，但却爱看网球，更欣赏那些胜利者对落败者的真诚的赞美，几乎是无一例外的。桥牌也是绅士运动，也不乏彼此的赞美。前些天在俱乐部打牌时遇到了一个外国人，面对我们出色的防守，他毫不吝啬地说了句：Good defense！包括前些年在世锦赛上也听到过对手的：Goog play！只是东方人的文化底色就是含蓄的，包括说我爱你，赛场上也很少能听到：打得好！防得好！然而，你却一定能在上海无将的赛场上听到！ 以下是我十三年前写下的文字。 《从一个电话想开去的》今年3月11日晚上10点，我正在观看日本大地震的电视新闻直播，忽然想到了在东京的老同学，于是便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小，显然是压低了嗓音的:“我现在地铁里，说话不方便，之前地铁中断了，我正在回家的路上，稍后再联系你，再见!”就是这样一个电话，我想到了很多，感触颇深。在这样一个大难临头的夜晚，接到一个老同学的问候，激动是难免的，声音自然也会高一些的了，甚至到高亢的程度也是可以理解的。为什么在日本的地铁里就只能“低声下气”呢?因为大家都这样，你的行为必然受所在环境的约束。当然，在国内的地铁内，大声接电话是普遍的现象，似乎并没有类似的行为约束，也就没有什么人会因此而汗颜了。谁都不会克制在农田里吐痰，谁都会克制在红地毯上吐痰，存在决定意识，大概就是这样了。自然想到了桥牌的环境。刚学桥牌的时候，接触的都是老人，几乎是英文的环境，绅士风度跃然桌上，流淌于牌张之间。之后就与同年人为伍了，难免有些痞子作风，还掺杂些许麻将的痕迹，很难出淤泥而不染了。国人大多了解汉文化的强大的同化力，文化都可以被同化，更何况由此而衍生出来的游戏?高尔夫球场上，斯诺克球馆里，乃至桥牌的赛场内，到处都可以看到类似的被同化。近来纠结于“诚信”与“行为规范”之间的关系问题。百度“诚信”，得到如下解释:诚信的基本含义是守诺、践约、无欺。诚信不仅是一种品行，更是一种责任;不仅是一种道义，更是一种准则:不仅是一种声誉，更是一种资源。诚信是一个道德范畴，是公民的第二个“身份证”，是日常行为的诚实和正式交流的信用的合称。即待人处事真诚、老实、讲信誉，言必信、行必果，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公共的行为规范，特定游戏的行为规范，都是作为一个自然人所应该遵守的，不需要赌咒发誓，也没有太多的戒律约束，大多情况下，自律了。桥牌规则内当然没有对参与者的着装有什么具体要求,类似规则中不可能规定赛场禁烟那样。现代人着装可谓是五花八门，各领风骚，曾经有过“穿冬衣，戴夏帽，不知春秋”的讽刺，现在看来完全可以“由南来，往北去，哪管(不是)东西”了。桥牌赛场不需要盛装，但也不至于太过休闲，即便是被同化了，中庸一些也就罢了。大概不能把是否“守时”等同于人品的优劣，但至少是一个行为习惯的优劣。参加桥牌比赛不同于看电影，迟到了，早退了，损失的只是你个人，如果把比赛作为一种文化消费的话，你的迟到与早退，就是损害了别人的消费权利与利益。除了桥牌规则本身所作的处罚外，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权益，多年以来，俱乐部三申五令，几乎已经到了苦口婆心的程度，善哉善哉。桥牌赛场不同于地铁，是一个特定的场所，理应有一个比地铁更安静的环境，大概不需要再为此而找什么理由了。如果，在国内的地铁里，你不必为自己的大声喧哗而汗颜，从众而已;那么，在上海无将的赛场内，保持安静，这是国内目前最好环境，请珍惜。适者生存，珍重珍重。第九个字一一船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够与一个牌手PD，是缘分，要惜缘，离开PD，你可能什么都不是。能够在一个俱乐部打牌，是缘分，要惜缘，没有对手，你可能什么都不是。桥牌不是麻将，需要同舟共济。这是我在2010年度工作报告中的一段文字，摘录于此，共勉于“尊重同伴、尊重对手”。俱乐部提供的个人专用茶杯，其作用不言而喻了。使用自己号码的杯子、使用完了自己清洗好以便下次继续使用、茶杯放置在指定的位置以便自己取用，这些似乎不应该是对一个成年人的要求了，幼儿园的孩子都能够做到，更何况一个打桥牌的人。至于使用过的餐巾纸、自己的饮料瓶(空的，或者是不再喝的)等等生活垃圾，随手带出赛场，投放到门口的垃圾桶内，即便是在自己家里，这也是一个起码的生活习惯了。我并不认为在地铁内一定要“低声下气”，这是在中国，文化应该有差异;我并不认为在俱乐部一定要“低声下气”，这是在中国，文化可以被同化;俱乐部毕竟是一个娱乐场所，不是修道院，也不是和尚庙，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来这里就是想放松一下心情的，只是和在麻将馆放松心情的形式不同罢了。我想说的更多的是一一尊重。尊重桥牌不是空泛的，不仅仅在桥艺层面上。尊重人格不是空泛的，不仅仅在意识层面上。 二十年的酸甜苦辣，二十年的风霜雪雨，二十年的魂牵梦萦，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们对于无将的信仰了吧。这里有一些精神颂扬。 那是十年的一个下午，花园坊俱乐部办公室的窗台上伸出了这张青涩的脸。他的自述是：来自江西，大学毕业，无业游民，自学桥牌，慕名无将，我想做一个职业牌手……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居然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弱弱地解释：桥牌很难，靠桥牌生活更难，你先去找工作，再来这里学牌……之后的十年他一直在上海，求职、创业、购房、买车、娶妻、生孩、拜师、教牌……他终于没有成为一个职业牌手，他终于在上海无将赢得了一席之地。朱敏，请记住这个求道者。 信仰是个啥，不就是个念想吗？念念不忘的那种。信仰就是能为你提供情绪价值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那种。我一直记得鱼儿的话：无将是一片难得的净土。当然我实在不敢把这句话反过来说，我相信他也真不是那个意思，哈哈。 就在刚刚结束的全国桥牌综合锦标赛上，上海无将桥牌俱乐部女队取得了第五名的佳绩，这是历史性的突破！你们太牛了！左起：王媛媛、钱莘悦、朱欣茹、刘晓平、施斌、王秋涵、许彦、邵瑞冰。培养一支上海无将的女队，是泡泡二十年的心心念念，历经波折后的今天终于修成正果，阿弥陀佛。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是一种信仰吗？ 第二十篇《上海无将•尾篇》，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