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41年,帕乌斯托夫斯基到达敖德萨,他在书中描述了战争中敖德萨的破败景象,在这里他遇见了作家记尤里·奥列沙。战争中的奥列沙没有离开家乡,法西斯飞机轰炸敖德萨时,他唯一担心他的童话《三个胖国王》里的几盏灯有没有被炸坏。战争中的敖德萨人民勇敢、积极、乐观向上,敖德萨人民身上那种大无畏精神打动着每一名读者。让帕翁一直忘不了的是尤里·奥列沙身上那件老式西装上衣纽孔中插着的一朵小小红玫瑰。我不知道敖德萨,得知它是乌克兰第四大城市时,心中莫名涌现一阵悲伤,就在前几天乌克兰的飞机自杀式撞向俄罗斯大楼,俄罗斯的炮弹轰炸乌克兰首都基辅(帕翁曾在基辅读书),这些令我再次想起战争中无辜又勇敢的普通老百姓。读《金蔷薇》让我更加了解一个国家和人民,了解到战争和苦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蔷薇》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俄罗斯文学。帕乌斯托夫斯基1892年生于莫斯科,他的整个青年时代是在基辅度过,早年生活漂泊不定,从莫斯科到基辅,从俄国腹地到黑海之滨的敖德萨,再从俄国南方到北方,一生几乎走遍俄罗斯的每一寸土地。他在基辅大学学历史,莫斯科大学读法律,在一战初期的前线当过卫生兵、电车司机、水手、渔工、记者、编辑……早在二十世纪50年代,帕乌斯托夫斯基的名字就为中国读者所熟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金蔷薇》是帕乌斯托夫斯基于1956年发表的一本创作札记,也是他的扛鼎之作,全书共十九篇。作者在自序中写道:“这本书不是理论研究,更不是指南。这里只不过记下了我对写作的理解和我的写作经验。”书中有作者的创作体会和经历,在他的叙述中读者能深切感受到作者柔软细腻的笔触、叙事中自然流畅的承接转换,他的语言隽永,字里行间流露出“锲而不舍地追求美”的气息,对作家如何培养观察力、提炼素材、锤炼语言等都起到极大的导向作用。初读时我就被帕乌斯托夫斯基独特的文字给惊艳,爱好文学和写作的人必将此书奉为圭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珍贵的尘土》是《金蔷薇》开篇之作,讲述的是年老的清扫工夏米守护一个女孩的故事。多少个寂静的夜晚,夏米收集首饰作坊的尘土,簸扬尘土里的金粉打造一枝金蔷薇,渴望金蔷薇能给情感失意的女孩带去幸福。从金蔷薇故事引入到文学的创作,帕翁传递我们的不只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更是关于写作的知识和经验。对美、艺术、写作的热爱,需要像锻造“金蔷薇”那样以数十年的时间筛取数以百万计的微尘,不知不觉把它们聚拢,熔成合金,然后将其锻造成我们的‘金蔷薇’——诗歌、散文、中篇小说或者长诗。</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诗歌与散文有机融为一体,才是真正的完美幸福”</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在《几朵木花中》讲到“诗意地理解生活,理解我们周围的一切,是我们从童年时代得到的最可贵的礼物。要是一个人在成年之后的漫长而冷静的岁月里,没有丢失这件礼物,那么他就是个诗人或者作家。”读这段话,想到我们女子读书会的会长,女诗人---许玲琴,琴姐应该就是这个没有丢失礼物的人,从她的诗可以看出,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散发着诗意。《洞察世界的艺术》中有一段文字:“诗歌有一种惊人的特性。它能使词恢复青春,使之重新具有最初那种处子般白璧无瑕的清新。即使那些‘陈词滥调’的词,对我们来说已完全失去形象性,徒具空壳了,可一旦进入诗歌,却能放出光彩,响起悦耳的声音,吐出芬芳的气息!”在琴姐的诗《天空是一本碎片化阅读》中“星星是星星的同道/彼此放光/都是孤独者/或许满天星星是一个人的分身/一个人的内心有多大/略大于宇宙……”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文字,落入琴姐诗中就放出光彩,会写诗真好。其实琴姐的散文也写得非常好,读余秀华的诗与散文也有同感。正如书中所言,真正的完美幸福,是诗歌与散文有机融为一体,让散文充满诗魂。散文一旦臻于完美,实际上也就是诗歌。</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诗歌、绘画、建筑、雕塑和音乐能赋予散文独特的感染力”</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书中写到所有与散文相邻的艺术领域——诗歌、绘画、建筑、雕塑和音乐知识,都能够大大丰富散文作家的内心世界,并赋予散文独特的感染力,使之充满绘画的光与色、诗歌语言所特有的新鲜性和容量、建筑的和谐对称、雕塑线条的清晰分明、音乐的旋律和节奏。这些虽然都是散文的附加财产,但他们都能作为散文的补色。书中通过与两位画家一起观云、观雨等系列对话阐述了上面的观点。“我们在观赏美的时候,心头会产生一种骚动感,这种骚动感乃是渴求净化自己内心的前奏,仿佛雨、风、繁花似锦的大地、午夜的天空和爱的泪水,把荡涤一切污垢的清新之气渗入了我们知恩图报的心灵,从此永不离去了。”在观察建筑物时,一个高明的审美力首先表现为分寸感。一个热爱古典建筑的完美形式作家,是不会让自己写出叠床架屋、结构繁复的散文作品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卡车的车厢里》里作者记录了在空袭战争中回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小丘、山坡……这些美异乎寻常,但在过去却没有发觉。也就是说人只有在沉静下来时,内心才能洞烛到身边景色和扣人心弦的美,自然界才会以其全部力量作用于我们。风景描写对于散文并非添枝加叶的东西,也并非装饰品。很多名家小说,就有大量关于自然界的描写。书中还特别强调散文作品的结构必须精练到不能删去一句,也不能增加一句,否则,就会损害作品要叙述的内容以及事件合乎规律的进程。</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写小说,要向人们讲有意义的有趣味的东西”</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提到小说,作者在《摩崖石刻》中谈到作家的使命感,“使命”这个词在俄语中源出“召唤”。使命任何时候都不会召唤人们去做一个墨守成规的匠人,良心的声音和对未来的信念不允许一个真正的作家像一朵不结实的花那样度过一生,而是要把丰富的思想和感情慷慨地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人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除了心灵的召唤,还要听取时代和人民的召唤,人类的召唤。书中写到荷兰作家爱德华·德克,他本是爪哇岛的行政官员,因为从内部摧毁了荷兰政府和商人对爪哇人长期奴役,被撤职返欧,心灵的声音,内心的使命感促使他开始写作。他写长篇小说《马克斯·哈弗拉尔》《情书》用来揭露和抨击在爪哇的荷兰人。尽管最后他的书未大量出版,相当于查禁,但他尽其所能做了斗争,完成了使命。同样具有使命感的还有画家梵高,用尽全部天才竭尽全力对抗苦难,用色彩创造了快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一名作家来讲,任何一部作品,都要毫无保留、毫无吝啬地表达自己、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人民。于书中所说,在写作的时候应该忘掉一切,就好像在写给自己看,或者世上最亲近的人看,让自己的内心世界自有驰骋,打开所有的闸门,这样才会发现你的意识中所酝酿的思想、感情和诗的力量远比自己想象要多。李娟的《我的阿勒泰》《羊道》就是最好的表现。创作过程在其进程中自会获得新的素质,自会更加复杂和丰富。写小说,要向人们讲有意义的有趣味的东西,只有看到许多旁人所没有觉察到的东西,才可能成为一个作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名作家对生活的观察不能太狭窄,太贫乏,正如高尔基所说:“到人间去”,用生活最大限度去充实自己。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乔叶,写《宝水》时,走进乡村,通过“泡村”“跑村”四处采风,亲历当地生活,将自己融入村民中,获得大量丰富、生动的细节,这些就像筛下的尘土一样慢慢积攒,最后长出属于她的金蔷薇。</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 “一切好的语言都离不开大自然”</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语言与大自然》中讲到俄罗斯的人民爱自己的语言,相比较我们国家的文字不仅能“放射出诗意”,在字面结构与造型上更有特殊的表达,即象形又能会意,这当然离不开劳动人民的智慧,从我们所读的《诗经》中能深切体会。所有丰富多彩又含义确切的词汇都来源于大自然、精通民间的行家的作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书中还讲到了方言俚语。对于方言俚语我一直认为是地方文化的一种传承,我不反对孩子讲普通话,但家乡话不能丢,它像非遗文化一样蕴含着先人们的智慧。如果全国小孩全部只讲普通话,没有乡音,不知故土,那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前不久刷小视频,看到一位小男孩一口标准的汉腔买早餐,吃早餐颇得大家喜爱。现在很多电影拍摄开始使用方言,朱一龙主演的《人生大事》,马伊琍主演的《爱情神话》都是我喜欢的方言电影。作者也谈到对于方言的收集,必要严加选择,要有高度的审美力,要摒弃拙劣难听的字眼,只有形状、悦耳、易懂的方言俚语才能丰富文学语言。女子读书会的美女作家徐艺对家乡的方言俚语有过很深的研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作者语感很重要,语感在某种程度上讲得益于生活观察。作者在接触牧场、树林、河川时通过触觉、味觉、嗅觉重新认识了很多词。从“雨”字上谈起,不管是毛毛雨、太阳雨、蘑菇雨,只有切身体验,所有这些形容词的字眼就活了,充满了感染力。一个作家在写作时,如果不能透过他所写的字眼看到他所包含内容,那么读者也不可能从中看到任何东西。当明白自己所写的字眼内涵时,哪怕再平常的文字也能让读者感受到你想表达的思想和心情。书中还特意讲过标点符号的重要性,标点符号之所以存在,就是要使文字所表达的思想有条理,词语之间有联系,易于理解。标点符号使用不恰当,不能称之为好的文章。</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构思始终是在作家的内心状态孕育出来的”</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心灵的印痕》中讲到素材。作者从不特意去搜集任何素材,在生活中,就能自然而然地在记忆里和心灵中留下标记和印痕。无须纯粹为写作去观察,更不要将观察到的素材硬塞于作品中。在写作中,一旦有必要,这些素材会自然栩栩如生出现于脑海。村上春树先生就喜欢将所观察到的生活景象或事物都分门别类地记录在大脑中不同的匣子里,当写作需要时,就从不同的抽屉中拿出对应的素材加以利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构思始终是由作家的内心状态孕育出来的。构思是怎样产生的,作者把它比作闪电,产生于人的思想、感情和记忆的印痕意识之中,是一种积累,等电位差增大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闪电。但与闪电不同的是,构思最初是模糊不清的,它需要“构思酝酿”,要想构思成熟,作家是绝不可脱离生活,一味“苦思冥想”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构思也离不开灵感。灵感经常被庸俗化,与亢奋混同在一起,柴可夫斯基说,灵感是人像犍牛一样竭尽全力地工作时的一种状况,而绝不是搔首弄姿地挥舞手臂。灵感是一种严谨的工作状态。屠格涅夫把灵感称作“神的君临”是人的思想与感情的豁然开朗。灵感于写作者而言是有助于成功的。所以,当我们在灵光乍现时,要学契诃夫那样随手将它记不来。</span></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2px;">“为身边优秀的人物立传”</i></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早以前帕乌斯托夫斯基就想为身边优秀的人物立传,他们或许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但他们并不比那些受人爱戴的名人差,只不过是命运不济罢了。帕翁在《早就打算写的一本书》中写了一个地志博物馆馆长,他是非常负责的馆长,博物馆每一件藏品,都一一研究过,并写有详细的说明文字,他的工作艰辛,却没有人重视他。其实这样的人,我们身边也有许多,并不是所有的金子都能被发现。前不久董宇辉到荆州博物馆,博物馆杨馆长用他精湛的业务能力与讲解征服了所有观众。果然,到哪都有这样看似平凡,却闪闪发光的人。我们处于这个时代,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帕翁对他钟爱的作家都会上门拜访,或者去他们生活的地方寻找他们的足迹,走进作家的世界,让读者了解到那些看似无足轻重的事情和习惯,在这些作家写作中是如何展现。他用一些奇闻逸事为这些杰出的作家们一人画了一幅肖像,盖达尔写《鼓手的命运》时经常一边踱方步,一边想句子,写完的稿子自己能全部背诵出来;居伊·德·莫泊桑是人类种种秽形的冷酷无情的观察者,是一位把生活称为“作家的门诊所”的解剖医师;每个俄罗斯人心中都有一个高尔基情结;蒲宁说幸福只给予懂幸福的人,他的《阿尔谢尼耶夫的青春年华》将诗与散文融为一体,创造出了一种崭新的体裁;阿列克谢托尔斯泰很大程度是即兴写作,当不落窠臼的新思想像闪电似的从意识深处迸发出来时,他会立即把它们写下来;安徒生爱幻想,幻想他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事情,他凭借自由的想象力把成百上千个生活中的细节化作了栩栩如生的童话故事;雨果则是一个像烈火一般狂热、激烈的人,对他来说,生活是由激昂地、庄重地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巨大的激情汇集而成……帕翁不仅是带领我们走进了作家的世界,更是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俄罗斯的文化世界,这个世界于我们充满无尽魅力。读完《金蔷薇》令很多读者都萌发起强烈创作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部经典著作经得起岁月的沉淀,历久弥新。正如帕翁自己所言“时间能够使爱情消失殆尽,却能够使真正的文学成为不朽之作。”而文学的魅力也正如奥列沙老式西装上衣纽孔中插着的一朵红玫瑰,在岁月长河中静静绽放,它是人类的希望之花。</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