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吟变迁岁月

逸凡寻芳

<br> 北山门要拆迁了!2021年春节刚过,微信圈里就传开了。我当时听到消息,只是淡淡的和家人说,那有那么容易说拆就拆的。年前刚看过《妆台》那些熟悉的小巷子就在我家楼旁,依旧热闹纷繁,灯火通明,夜市的叫卖声,从巷子的这头传到那头,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还有卖小吃的小推车,仍旧在越来越窄的巷子里穿行。追赶商机的外乡人也照常和往年一样,在村民们刚在原来的小楼上又新加的楼顶层求租了一席栖身之地。北山门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由于《妆台》的播出,比原来还热闹,怎么可能拆呢?<br>我还在半信半疑间,一个春雨淅淅的凌晨。挖掘机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披衣站阳台望去(在单位小区住了十年后,为了改善住宅条件我们在临近北山门村北头新开发的小区买了带电梯的房子,虽说小区的院墙就紧挨着村民的房子,但我们一般不相互来往,只有我退休后在电子城街道办工作和二路东社区当副主任的那几年和村民接触多一点,那都是工作的需要)最北头的那几座民房,已快成废墟,目光越过豁口,原来的整个村子已成瓦砾一片。我回身告诉先生,北山门真的拆了。先生懒洋洋的回答,是呀!唉,岁月沧桑皆成过往,不知道重建后的北山门会是个什么样?我叹声自语。先生接道,一定会比现在好,你还记得我们搬来时这里的样子吗?<br> 三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br> 九十年代初,一个阴雨淅沥的秋天,一辆卡车拉着我们两家人的全部家当,翻过秦岭,奔向理想中的十三朝古都——省城西安。由于搬迁时间紧迫,我还都没来得及拿放在车间的工作服,也没来得及摘种在小院里的豆角,走时,厨房里还留了碗筷,还把搬过家具的空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想着有朝一日还会回去。谁知,再次回去已是二十年以后,房屋已变成了蒿草窝。<br> 那时候,老厂到西安还没有高速路,前一天晚上,等单位安排的另一家和我家合用一辆车的同事把家具装完,到该我们装车的时候,车上已经装不下多少东西了,留给的空间实在太小。前来帮忙的表哥和父亲,尽可能的和人家协商,并恳求单位派来帮忙搬家的同事能帮我们家多装点。因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孩子都提前走了,老校已经停课。先生也只好带着妞妞提前一天先到新厂报到去了,也为在家搬去前能租到好一点的房子。父亲说,过日子,啥都不能少,能拿的都拿上,可车上放不下,人家先装的车不可能把人东西搬下来些呀,再说都是十几年的邻居同事,关系也都比较好,连扔带加,总算装上车,父亲和表哥连夜回家。第二天,天不亮我和同事坐上拉家具的大卡车往一个未知的第二故乡进发。<br>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冒雨来到了目的地。这哪里是我们想象中的都市,就是一个比原来我们生活的地方平一点的农村罢了。马路边破旧的土屋还很多,村子四周都是庄稼地,巷子很窄,还没有路灯,司机开车慢慢地在巷子里穿行,好不容易找到先生找的房子,房东打开木门看见一车的锅碗瓢盆,说啥都不让进,说是不租给我们了。雨一直下着,农历九月的雨夜已经让人感觉到浓浓的寒意,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让进。当时,不像现在有手机好联系,找人只有靠两条腿,先生和我们同时搬家的同事,赶紧一家家的敲门找房子,还好碰到比我们早几天到的一位老邻居,她也帮忙给找,好不容易碰到原来一个车间的李师傅,他说他们院子刚好有一间空房,房东人不错,我赶紧跟过去。<br> 房子在北山门口村的最南头,门口就是菜地,房东嫂子人很热情,只是房子太小,我想着还停在巷子口的搬家车,还有等着下车的另一家,因我家东西装的晚,我不卸车,他们家也没法卸车。房东嫂子说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比如,不许带外人到家,晚上九点关门,不许把东西放到房子外面,做饭的时候不许到一楼接水(二楼中午就没水),不许……反正好多的不许,我都一一点头答应。等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小屋已是午夜时分,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妞妞还寄托在别人家,因为住在一楼的房东提醒他家孩子要上学,不能在楼上弄出声音,否则,立即搬走。那一夜我们饿到天明。<br> 我们搬来的那一年,据说是西安市三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天寒地冷,厂房还没有盖好,单位也是租的厂房,离住的地方很远,没有暖气的厂房,没有暖气的小家,到处都是一个字,冷,钻心的冷。最不能忍受的是不能洗澡,当时的电子城,唯有北山门村的一间澡堂,大池子,也有淋浴,里面的环境不敢恭维,每次洗个澡都让人头疼半天,特别是妞妞还小,穿衣服脱衣服就怕她感冒,当时的村民是很厉害的,比如霸龙头,抢柜子,稍不注意就得到一句贼尼玛滴,噎得你半天缓不过气。<br> 村民是很厉害的,因为我们大部分租住着他们的房子,好像连马路也是他们的,处处都有一种外乡人的感觉。也有好的,比如,我的房东嫂子,我下班没回家的时候,她也帮我看会儿妞妞,只可惜她没活过那个冬天,在一个起风的夜晚因高血压耽误了就医时间过世了。一位朴实的农村妇女,据她自己讲没进过城,小寨都没去过,养一儿一女,天天在田里劳作,说是我们这些搬迁单位征了他们的地,日子才好过点,原来的土房改造成两层楼还不到一年。房东嫂子去世不到一个礼拜,房东的床上就睡了一位年轻的女子,房东五十岁,女子也就20岁左右,不算好看,但很时髦。只是搞不懂没结婚的姑娘咋带着个一岁多的小娃娃。这女子很厉害,一住进来来谁也赶不走,房东的大姐大哥,兄弟侄女轰赶,最终还是没赶走这位外乡来的时髦女子。 <br> 后来,这女子就成了我们的新房东嫂子。老房东嫂子在的时候,房东也还算是比较憨厚的庄稼人,虽说,常常透露出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样子,但一般不太挑刺。换了新嫂子就不一样了。今天嫌这家水开大了,明天嫌哪家孩子吵了,下班自行车放得不对了,买菜从他门口过,拉下个葱叶子也喊几声,楼上住三家都是我们单位的人,都是原来家属区住惯了自由自在的人。如今,天天进门都得仰着脸给房东打招呼,好像没掏钱住人房子样,有时感觉像住监狱。腊月连续的大雪,有了新嫂子的房东睡得特别早,不到九点就插了大木门,我晚上夜班十点下班,进不了门,喊死人就是不给开门,看着人家灯亮着,听见喊声人把灯也熄了,风雪夜黑寒冷刺骨,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先生看我没回家,下楼打开木门,我已经快把嗓子喊哑了。好多天以后,就晚上关门的事,先生和房东说起,房东说他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说,他要开门琴琴抱住不让他开(琴琴,房东的新女人),说会有人开的,怕我感冒。后来他们睡着了。因为,我常上夜班,先生得天天夜里等着给我开门。<br> 为了避免再在门外受冻,我们次年的二月搬出住了半年的这家。新租的房子有铁门,房东配了一把钥匙,我们想这下好了,没想到新的问题来了。房东家养条大狗,从来不栓,见小妞妞就叫,吓得妞妞不敢出门,不敢下楼,单位同事有事来家,房东放狗咬,不让进,家里来亲戚也不让进门。买的蜂窝煤不让放阳台,这下更麻烦,上一家不让睡觉,这家直接不让吃饭了,没办法,住了不到三个月,又重新租房子搬家。于是,在单位住房没有盖好的三年里总共搬家四次,住得最长的是租住在先生学生家里。那时的单位子校一般不收村里的孩子,村里的娃想在子校读书得走走门,男房东在外上班,女方东是本村人,他们的房子叫女儿楼,两层上下各一间,所以,一个院子就住我家三口他家三口,两个孩子大小差不多,女房东不爱做饭,孩子几乎都在我家吃饭,上学先生一块带着上学,男房东爱喝酒,我先生也喜几口,礼拜天都会在我家喝酒,菜当然是我炒的。所以,住的比较融洽。我们搬回家属区后还一直相互走动,成了很要好的朋友。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后我们家属区的房子大多数租给了北山门口村的拆迁户,不过都是通过中介收房租,谁也没见过谁。<br> 随着搬迁单位的到来,北山门村的土地越来越少,周围的楼房日日增添,村民的房子也越盖越漂亮,两层盖三层,三层盖五层。像我们这些人都回单位住了,可那些来这里打工的外地人,做买卖的做建筑的,都得租村里房子住,所以,北山门越来越繁华,小街道越来越挤,村民们也越来越洋气,穿衣打扮胜过这些搬迁来的研究所,国防厂的人,个个时尚威武,只要不开口说话很难区分。村子里的小摊、小商店、小吃部、发廊、旅店令郎满目,买东西也方便,我们有时也还是喜欢进村子去配个钥匙,钉个鞋跟,买个小零碎。随着越来越繁华的北山门村,村委会拆掉了原来的农贸市场,改建成了华东商贸城,吃的穿的都是顶级的配套,街上车水马龙。外地人慢慢忘了北山门村这个名字,人们只知道南郊有个电子城。只有我们把北山门村和这些公司研究所分得开,北山门村只是电子城的一个标点符号,今天被拆了。望着满目瓦砾,感慨万千,愿重建后的北山门村少些俗气,真正融入城市化的电子城,在如诗般美丽的电子城里,成为一个响亮的符号。<br> 今天我又站在阳台望去,原来被拆掉的土地上已经盖起和正在修建着一座座的高楼,时尚漂亮,电子四路的遗址公园与新盖的楼群紧邻,新架的二环半与曲江相接。只是我家楼下原华东商贸城拆掉的一大片土地还在空着,我想不久的将来这里一定是电子城最繁华的所在。<br>  回首过往,北山村从盛唐经历岁月的沧桑变迁再迎今日盛世的真正繁荣。提笔以记,期待着电子城新的面貌。<br> 落笔于2024年9月4日<br><br><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