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水神山(下)

百事可乐

　　拾阶而上，便进入烈女祠仪门。仪门造型古朴，两旁一幅大对联曰：

暮鼓唤回梦迷人，晨钟惊醒名利客。

小对联曰：

民众躬身扪心问，倾心尽孝有愧乎?

横批：神山妙境。

记得以前这儿贴过的两幅大对联是：

碧汉山间藏古庙，白云堆里响长钟。

上善神山如进佛门开境界，

庄严梵宇果然法相报仇犹。

对联有点化众生、回归本性的意思。

　　仪门也叫过厅、过庭，为悬山顶三间，内两侧是马王殿，各塑黑、白马王爷神像及神马。一黑一白的牵马神腰阔体壮，高大威猛，扬鞭催征，形象逼真。神骥昂首长嘶，四蹄生风，跃跃欲腾，栩栩如生。

　　关于这黑白二马，当地还有一则神马食禾的传说故事：

传说黑马名曰"乌骥"，白马名曰"白骊"。乌骥油光放亮，白骊洁如霜雪。两马都是高大神骏，四肢矫健，耳如竹削，鬣胜长绒。据说都是天马神驹。

有一年春夏之交，当地村民发现有一黑一白两马腾跃而上，直奔麦田。他们大声喝止，使两马受惊，振鬣绝尘而去。人们顺着马蹄印一路向北追到烈女祠山门，却不见了马蹄踪迹。跨进山门，看见马王殿上，两匹泥马大汗淋漓。村民们疑惑不已。夜里，村民们都梦到一个神将牵着黑白二马向他们躬身谢罪。从这以后，这里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村民遂认为是神马保佑，故每年麦收之后，都到马王殿献上供品。

　　仪门东西两侧之砖券偏门上，之砖券偏门上，各有硬山顶一间的钟、鼓楼。钟、鼓楼前各有古树一株。西侧被称为“云雾柏”的侧柏树龄1500年，东侧的侧柏树龄为1000年。

　　东边钟楼石壁上刻有金泰和二年（1202年）任盂州知州的程明德于元至正四年（1344年）题写的绝句《水神头》：

乱山深处有灵湫，三载传闻志未酬。

今日敬焚香一炷，春风十里水神头。

至正甲申九月既望敬谒

灵祠俚诗一首，同行幕客李良佐

口教浩克敬，权州张准一

口州事程明德谨书

　　钟鼓楼两侧偏门卷洞上方有“达虎溪”与“通鹫岭”题刻，会使游客频添登临览胜的志趣，亦会给人留下难以忘怀的无穷遐思。

　　进入主庙院，院子不大，但很平坦。正北正殿为悬山顶建筑，横跨三间。山墙砌于左右檐边，外观似硬山。出前廊。屋顶系单檐五脊顶，上面的琉璃脊兽，离地面9米，制作精良。顶灰脊灰瓦，吻兽、垂兽全，戗兽作鸟状，正脊为花脊，脊刹饰为相背之吻兽，中置万岁牌，题“天下太平”。左右各置小兽一、小螭尾一为饰，举折较高。总的来讲，琉璃鸱尾和脊刹都很精致。台基高约0.8米，殿身宽阔，面宽20米，进深9.5米。斗拱形制多样，雄浑古朴，飞檐欲出，举折和缓。

　　前檐柱础为覆莲加鼓镜，圆木柱，略有柱升起，柱侧脚不明显。上置大额、平板枋，再上以座斗承梁头，补间亦各置1斗，饰以雕花翼栱。前金柱柱础鼓劲础三，东侧平柱础则为覆莲础，且此柱由下约高1尺之石柱与上面圆木柱对接而成。前金柱上端大额、平板枋上之斗拱则比较宏大，柱头科、角科外，平身科每间各1攒，角科、柱头科为单下昂三踩，耍头由梁头伸出刻作三幅云；平身科单翘三踩，每攒三缝，两次间耍头蚂蚱头，明间刻作龙头。整体上斗栱间距不同。梁架为五架梁对前单步梁，平梁上以脊瓜柱辅以角背、叉手承脊桁。整个粱架卯榫严实，构造稳固。整个殿宇配以各种装饰，显得庄重肃穆，典雅大方。

　　烈女祠正殿体现出鲜明的明代建筑特点，其规模应形成于明代天启年间，这从天启六年（1626年）原仇廪膳生员史万选所撰的《重修水神圣母庙碑记》中可以看出，但始建年代众说不一。根据武全文《新建烈女山抱泉楼塑像绘壁记》中所记述“自后周始，历宋、元、明，迄于今，贞烈炳着，祈嗣禳灾，香火辐辏越千载如一日也”来看，应是后周。但正殿和东垛殿前石幢上留的覆莲础是宋金建筑的重要特征，所以也有可能建于宋金时期。可以肯定的是，烈女祠最晚也在元至正之前就已存在了，钟楼底层内壁保存的元至正四年（1344年）的盂州知事程明德的诗碣就是最有力的证明。这以后历代多有修葺和增建。

　　正殿大门两旁贴有今人书写的对联：

万法皆空观自在,一尘不染见如来。

横批：自净其意。

殿内两旁廊柱挂着一幅匾联：

圣母殿光照人间，烈女祠普渡众生。

　　殿内雕粱画栋，富丽堂皇，颇具宫廷建筑之色彩。龛内正中黄绫下塑有圣母神像一尊，身高1.5米，慈眉善目，神采奕奕，盘膝端坐于莲台之上，上方有"有求必应"牌匾。圣母身边有协侍塑像四尊，左右还各有宫妇侍女塑像一尊，东西侧又各一尊，为配享神，及从官等，有坐有立。立者身高1.85米，坐者身高l.25米，或手托玉盘，或肩搭香帕，形态各异，塑工细腻。周围满是上山还愿者答谢的锦旗一类。供奉柴花公主塑像的正殿石台壁上，有清咸丰元年（1851年）镶嵌石碣题记一通：“石台内系圣母真体所藏，后人修葺不可轻动”的字样。清光绪时编撰的《盂县志》也云：“圣母真体藏于殿中座下石台中”。据传，柴花公主殉节自缢后，当地百姓感念其命可殒而志不可移之忠烈气节，遂捐钱捐物将其葬在此处，并在其上建了烈女祠，岁岁祭祀不绝。文字记载加上民间传说，越发给这儿增添了几许庄重、神秘的色彩。

　　东西两侧壁面完好地保留着清代的彩绘壁画，山水人物，云龙花凤，风度翩翩，惟妙惟肖。绘艺之精湛，笔力之流畅，色泽之鲜明，令人赞叹不绝。

　　东西壁画共26平方米。东壁为《圣母出巡图》，西壁为《圣母回銮图》。两壁壁画整体画面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圣母率领众神护卫出巡、回宫的场面，下层是反映民间供养人祈求神灵送予保佑，颂扬圣母送子祈福的盛德威仪场面。

　　《圣母出巡图》描绘了圣母神态安详，乘风辇由前后侍从宫女护卫，浩浩荡荡出巡的画面，前面云中众神恭迎。人物大方，神态饱满，线条流畅，色彩鲜明，非常美丽，风辇前有鬼卒鸣锣开道，仪杖乐队紧随其后，各司宫吏伴随圣母腾云驾雾来凡间查看民情，气氛庄严肃穆。在云层间有一步行的送子差吏，左手执带，里面装着六个小儿，身上也满背载着婴儿的挎戴，目视凡间。二骑马女性从官则一人抱小儿，另一人端财宝。民间祈求圣母送子的人们手捧供品虔诚前往圣母祠求予祈福，以求圣灵保佑平安。

　　《圣母回銮图》描写的是柴花圣母出巡归来的盛况。当地的城隍土地拱手相送圣母，宫女、护卫宫吏轻松喜悦，送子吏差搭裢空空，神情自如，面带微笑，小儿形象与财宝，盖已尽赐于人间民间受恩典的众生兴高采烈地供神还愿。

　　殿东西两头各有垛殿一间，内各塑女性神像一尊。殿北之僧院三间，丹幛罗围，尘迹罕见，十分僻静幽雅。

　　院中东西庑各置硬山顶配殿三间，称“东西曹司”，内塑阎王等神像三躯，并配以判官、鬼卒等。

　　壁间绘有竖屏式和圆窗式人物与山水画。整个庙宇的布置体现的是天堂地狱之神灵监察忠奸，记录功过，扬善惩恶，教化众生的职能。

有关部门统计过，整个祠院现存清代壁画105平方米。

　　清代盂县人高楫，字济川，原籍山西保德州即今保德县，曾任束鹿知县，后官至福建兴化府同知。他于康熙二年癸卯（1663年）四月四日携子高诰 、高训及孙高景口游览水神山时敬题《烈女祠》云:

后周贵主志坚贞，未字登山不爱生。

峭骨长听枯草韵，英灵甘伴老松声。

千年苦节云开殿，一片冰心水作城。

最是三多能应祷，盂州四月祀峥嵘。

武全文也作《游水神山·烈女祠》云:

后周柴世宗之女誓不适人，至此山扣得泉，饮毕自缢，人称其烈。

危峦一线岭中垂，回合东西两掖奇。

却怪山灵如有意，特为烈女结孤祠。

　　一般来讲，有庙就会有庙会日，就会有祭祀活动。农村庙会日的惯例就是祭祀神灵，唱戏和举办贸易活动。像水神山烈女祠历史这么悠久、文化内涵这么深厚的庙宇，庙会当然是规模大、名气大、影响大的了。水神山传统庙会日是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四。据咸丰四年（1854年）的《置地碑记》介绍，“（水神山）庙系十四村公庙”，故水神山传统庙会，由14村轮流主办，并对柴花圣母举行虔诚的祭祀仪式。届时，车水马龙，万人云集，或观赏胜迹，或祈祷求嗣，或焚香还愿，或商贾交易，真乃热闹非凡也。

　　对此盛况，清康熙十四年（1675年）七月《重修圣母庙碑记》云：“每逢初夏，特起会场，山郭近而车马喧；游人杂而笑语集。道、僧持钵频敲，曲径之傍士女焚香。尽历中峰之顶，山谷响应，竹马腾欢。野坡前雅调高低；树影处钟声远近。执筐携具，交臂如云，策蹇驰骝，飞尘蔽日，诚可谓仇阳盛会，允不愧盂邑名丘矣。”

　　其实，早在明天启六年（1626年）的《重修水神圣母庙碑记》中已有祭祀香火的活动记载。到康熙十四年（1675年）的《重修圣母庙碑记》中就有了修建戏台和唱戏的记述。当时的戏台叫“乐台”。这之后，乐台也屡加修缮。记录这些事的还有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的《烈女祠题名碑》、乾隆七年（1742年）的《重修正殿乐台碑记》、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的《新修梳洗楼廊房烈女祠小院碑记》以及咸丰四年（1854年）的《置地碑记》等。乐台虽现已无存，但从咸丰四年的《置地碑记》中可以推断，应位于庙东南方向约一公里的山下。据当地一些老者讲，那里现有坐西朝东的三间窑洞，均面阔12米，进深5.43米，就是为唱戏演员准备演出和休息提供的房间。那么，照此看来，乐台应该就在窑洞附近的地方。

古装晋剧《三打陶三春》剧照

中为周世宗柴荣（921年10月27日－959年7月27日），亦称“柴世宗”，后周太祖郭威（生于904年，卒于954年。字文仲，别名“郭雀儿”。邢州龙冈尧山即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人。951年建立后周）养子，与郭威同村人。五代时期(954-959年)为后周皇帝。其女名“花”，呼为“柴花公主”，卒后盂人立庙祀之，并尊称为“柴花圣母”。

右为宋太祖赵匡胤（927年3月21日－976年11月14日），字元朗，小名“香孩儿”“赵九重”，涿郡即今河北省涿州市人，生于洛阳夹马营即今河南洛阳瀍河区东关，宋朝开国皇帝，960年2月4日-976年11月14日在位，共计17年。显德七年（960）正月，时任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的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夺取后周政权，正式登皇帝位，国号“宋”。赵匡胤于976年驾崩，终年50岁，留下“烛影斧声”千古迷案，葬于河南省巩义市西村镇坞罗河南侧、西村北侧（西京河南府宋陵陵区）的永昌陵。

　　今时今日，登临水神山，我们在为柴华花公主的悲惨境遇感慨叹惜的同时，也应看到历史的本来面目。其实，赵匡胤算是历代皇帝中相对待人比较宽厚文明的一位君主了。看一看中国的历史，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哪一次不是新朝帝王对前朝君主子孙后裔荼毒殆尽、斩草除根？哪一次不是经历一番龙争虎斗、血雨腥风？柴宗训（953年9月14日-973年4月6日），即后周恭帝（959-960年在位），后周世宗柴荣第四子，五代时期后周最后一位皇帝。籍贯邢州尧山（今邢台市），广顺三年八月初四日（953年9月14日）出生于澶州府第。赵匡胤“陈桥兵变”后改封年仅七岁的后周恭帝柴宗训为郑王，迁往房州，并颁布圣旨优待恭帝母子，赐柴氏“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还在太庙立下碑誓：“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以此来保证柴氏子孙永享富贵。柴宗训在北宋开宝六年（973年）病逝于房州，年仅20岁。赵匡胤闻之震恸，素服发哀，辍朝十日，谥曰“恭皇帝”，将其归葬于世宗庆陵之侧的顺陵（今河南省郑州市新郑市郭店镇郭店村）。其后不久，其母符太后出家，号“玉清禅师”，淳化四年（993年）十月薨，宋廷以后礼葬于懿陵，陪于其姐西北。宋代君主对柴氏子孙的厚待可见一斑。

　　明朝洪武年间（1368-1398年），当倭寇骚扰我沿海一带时，信国公汤和奉旨来慈北营造观海卫城墙。他除了开采石孔潭的条石外，还到处征用坟墓的石廓、条石。当时柴荣的兄弟柴华的后裔柴仁的大坟外的古廓也是汤和征用的对象，柴姓人便抬出“我们是柴荣皇帝的下代，不能拆墓”来顶杠，并让汤和观看柴荣的画像。汤和为难了，他将此事奏明皇上。朱元璋便亲自写了“天派流长”四个字赠给柴荣的后代。圣旨上说，为了防倭保海疆，坟墓的古料还是要拆。因此柴家大坟的石料便被拆去营造观海卫城墙了。柴家因有柴氏宗祠，叫“叙伦堂”，将御笔“天派流长”四字立在屋脊上。 从此，明朝的官员经过这里时，文官就要下轿，武官就得下马。柴姓人又在祠堂左右的河面上架起“正阳”“迎阳”两座石桥，表示自己是皇帝的后代，十分荣耀。

　　伫立水神山头，俯视四周，绿荫遍野，层峦耸翠，山色飞岚。这里动人心弦的传说故事，妙不可言的构思布局，古貌苍然的亭台楼阁，雍容雅致的古典建筑，精巧别致的雕塑工艺，叹为观止的彩绘壁画，绮丽多娇的山光水色，千百年来引得无数四方游人和文人墨客慕名而来，题诗作赋，撰写楹联，越发使得它声名远播，享誉四方。

家乡的水神山，我为你骄傲！(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