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情殇

六音雪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玉 镯 情 殇</b></p><p class="ql-block"> 刘凤铃</p><p class="ql-block">她凄然一笑,轻轻把玉镯从柔美的手腕褪下,从此,一别天涯。她的心在颤抖,生怕一不小心把它摔碎。十多年的相知相痛,早融入玉镯那细腻温润的翠绿,此刻,晶莹剔透里透出的是苍白。</p><p class="ql-block">装满了时髦名贵服装的五十个描金大箱,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法国香水与金银首饰,四百多双点缀着金铃铛的绣花鞋,都还存留着她的气息。这些,她都可以搬走,独,玉镯必须留下。</p><p class="ql-block">她终究不是它的主人。</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玉缘叙府,情迁大邑</b></p><p class="ql-block">1929年,在叙府(宜宾),16岁的凌君如灵动而曼妙,羞涩而韵长,42岁的刘文彩对她一见钟情。为博君如一笑,他不惜一掷千金。他不计较她的风尘岁月,不顾已扶正的二姨太杨仲华的竭力阻挠,决然地宠着她。为绝代风华的美人在冠英街购置了公馆,为她源源不断地添置名贵的首饰衣物化妆品。他寻来几只上等玉镯,而君如独钟爱这只,因为有缘。</p><p class="ql-block">那时,他是真的爱她,爱她的青春与皮囊。她也是真的爱他,爱他给予的“爱”。</p><p class="ql-block">“玉”缘叙府,胜却人间无数。</p><p class="ql-block">至此,一段爱情凝结在玉镯细腻的纹理中。凌君如,成了刘文彩最受宠的三姨太,被玉镯箍住的三姨太。</p><p class="ql-block">极致的享受后又感虚无,她只有站在合江门的江楼上,才得到片刻的回归,然而,那份本该属于她的纯真却随浪花滚滚而去。</p><p class="ql-block">1932年,曾任叙府(宜宾)税捐总办、烟酒公卖局局长的刘文彩,将他掠夺搜刮的金银财宝装入4500余个大木箱跑,用20只船运回大邑。</p><p class="ql-block">刘文彩回大邑安仁镇后大兴土木营造庄园,豪夺大量地产,过起了残酷剥削农民积累财富的地主生活。</p><p class="ql-block">凌君如跟随刘文彩从宜宾搬迁到大邑,在犹如小皇宫的庄园里憧憬着未来。</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玉镯情殇,诀别大邑</b></p><p class="ql-block">刘文彩与凌君如也着实在大邑度过了一段恩爱的岁月。随着新鲜感渐渐失去,离开城市的她慢慢地成了一只失去光泽、摆放在刘氏公馆的玉镯。从风月场所走来的她深谙投其所好之理,她笼络表妹梁慧灵当了刘文彩的四姨太。然而,她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喜新厌旧是他的本性。</p><p class="ql-block">他爱女人,爱珠宝,更爱的是那枚象牙白菜上的“蟋蟀”,代表子嗣旺盛的蟋蟀。</p><p class="ql-block">是的,子嗣。为了争宠巩固地位,凌君如导演了假孕事件,可最终暴露了,刘文彩第一次对她大发雷霆,对她的宠爱渐渐远去。她很郁闷,学会了抽大烟,她越来越怀念起曾经的灯红酒绿,于是便留书出走,带上许多金银财宝离开了大邑,在成都与情人逍遥快乐。</p><p class="ql-block">在刘文彩的催促里,她回到了大邑。刘文彩也许是对她的风韵尚存有几分留恋,或许是为了保全地主的颜面。</p><p class="ql-block">回大邑后的凌君如,仍旧躺在榻上与大烟为伴。庄园越修越大,玉镯的色彩依旧,庄园越修越大,她却越来越颓废。四姨太受她的传染,也抽起了大烟。刘文彩对她俩愈发厌倦,1937年,他娶回了年轻美貌、温柔淳朴的五姨太王玉清。他为五姨太买回福特汽车,专门修了条直达成都的公路,要时带着王玉清去成都兜风。</p><p class="ql-block">五姨太睡的床是一张九平方米大的镶嵌着黄金的大床。</p><p class="ql-block">她挽留过,可他的心再也回不来了。是天意,也是必然。</p><p class="ql-block">东风恶,欢情薄。从此之后,凌君如和刘文彩分道扬镳!</p><p class="ql-block">她缓缓地取下手镯,跨出大院仰望灰色天空那刻,两滴眼泪轻轻地滑出她的眼眶,心,却异样的轻松。刘文彩在宜宾冠英街为她置买的公馆,将是她的栖身之所。</p><p class="ql-block">再见了,刘氏庄园。再见了,大邑。再见了,川西坝子。</p><p class="ql-block"> 挥挥衣袖,手腕,没了玉镯,它的女主人将是五姨太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那厚厚的青墙里飘荡的血腥,那狭闷的四角院回响的孤独,那妻妾间源源不断的明争暗斗,一切的一切,渐渐远去。</p><p class="ql-block">几分不舍,几分洒脱,几分迫不及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难割大邑,魄断宜宾</b></p><p class="ql-block">回到宜宾,以为能自由飞翔,终究是只被训养了十多年的金丝雀。曾经的优渥生活习惯了,抽大烟的瘾戒不掉,靠房产收租无法维系她的开销,于是把首饰也渐渐地变卖了。</p><p class="ql-block">她在潦倒中回到大邑想与刘文彩重归于好,可刘文彩给了她五六百块大洋便打发了她。四姨太在她走后不久也带上七箱财产离开了刘家庄园。</p><p class="ql-block">1949年10月,听说刘文彩病故了,她回大邑吊唁,却遭到刘家人的拒绝。二姨太在刘文彩死后也带上两个孩子离开了大邑。五姨太,五姨太尽心尽力地侍候着生病的刘文彩,在他病死后,守着寡不愿离去。</p><p class="ql-block">新中国成立后,旧社会的一切都要被清算。宜宾的房产被充公了,养父凌有成为她修建的茅屋也被没收了,首饰已经变卖无几,她只能与需要她抚养的弟弟住进了窝棚,做点小本生意,偶尔操起了旧业。才三十多岁的凌君如苍老如五十岁,豆蔻年华时不断往返于各路军阀和高官怀中的高光时刻一去不返,她沦为了只能在挑夫搬运工等底层男人那里乞得一碗面条小钱的“贫妓”。</p><p class="ql-block">没有生存的技能,她就是一枚小小的石砾。曾经那位戴着玉镯临立在合江门的“夹镜楼”上眺望长江让多少男人止步仰望的女子,再没有了往昔的风采。</p><p class="ql-block">要怪就怪可恶的旧社会。作为一个女人,凌君如生错了时代,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便被封锁在封建与强权的牢笼之中。她几乎放弃了挣扎,任凭命运摆布。老舍笔下的月牙儿,挣扎过,仍旧困在在风月场所,耗尽了她最后的勇气。在旧社会,有多少人迷失了方向,只能任自己在无底深渊中越陷越深。随着旧社会的解体,其被旧社会所控制的命运也一同倒下。</p><p class="ql-block">1961年,她身着一件破烂的红色的毛衣,惨死街头,香消玉殒,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也许这是她渴望的。她缓缓闭上双眼,没有流泪,她看见了那只孤独地躺在大邑安仁的玉镯。</p><p class="ql-block">一张草席伴她而去。那情景,像极了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之死。</p><p class="ql-block">同样从风尘里走来的李香君杜十娘,她们死后,世人品传的是爱情,而她死后,世人闲说的多半是情爱。她,终究连一只“玉镯”也没做成。</p><p class="ql-block">当初,凌君如将它摔“碎”,或许,她结局会更惨。刘文彩众多妻妾,唯五姨太活成了一只有着光彩的玉镯。她虽然生活原本是被迫加入刘文彩的生活,却能随遇而安,且保留着善良的本性,没有随波逐流。她经常接济贫苦人家,还规劝丈夫行善积德,在刘文彩晚年时助他赎了不少罪。她建议修学校,刘文彩很乐意地接受了王玉清的建议,斥资于1945年修建了私立文彩中学。初建的文彩中学占地135亩地,当时招收的所有学生,一律都免费入学。这个学校至今依然存在,已经成为安仁镇很出名的重点学校——文彩中学。</p><p class="ql-block">王玉清的作为,曾让凌君如幡然醒悟。如果与他初见时的她,能不只顾贪图享乐,能如王玉清那样有远见,或许,刘文彩是另外一个刘文彩,凌君如是另外一个凌君如,玉镯,仍然在她手腕。</p><p class="ql-block">然而,一切,不可能重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安仁玉镯,警世之隅</b></p><p class="ql-block"> 那只玉镯,如今摆放在安仁古镇刘氏庄园博物馆的一隅。</p><p class="ql-block">2024年春,我来到大邑安仁古镇刘氏庄园。在众多珍宝中,站在这只玉镯前,端详许久。它安静而典雅,惊艳却不张扬。它孤独却不孤独,一场从民国走来充满迷幻色彩与繁华的玉镯情殇早已落下帷幕,如今它的主人,是全国人民。</p><p class="ql-block">我庆幸自己生长在新中国,更加珍惜我的所有。</p><p class="ql-block">玉镯,不是一只单纯的“玉镯”!警醒着激励更多新时代的女子,独立自主作自己的主人,向着心上那只光彩夺目永远无价的“玉镯”努力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