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而又熟悉的“河”与“岸”——读《额尔古纳河右岸》

炎陵女儿

<p class="ql-block">  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具有一种魔力,它吸引着阅读者想一口气读完二十万字的一本书,它让阅读者读完以后还想再读。</p><p class="ql-block">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魅力或许源于它的美,故事美,环境美,文字美;又或许源于它的陌生与熟悉……</p><p class="ql-block"> 鄂温克人是陌生的,他们住的希楞柱是陌生的,他们存放东西的“靠老宝”是陌生的,他们养的驯鹿是陌生的,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萨满”更是充满了神秘色彩……</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看到的房屋就是像伞一样的希楞柱,我们也叫它仙人柱。希楞柱很容易建造,砍上二、三十根的落叶松杆,锯成两人高的样子,剥了皮,将一头削尖了,让尖头朝向天空,汇集在一起;松木杆的另一端则戳着地,均匀的散布开来,好像无数条跳舞的腿,形成一个大圆圈,外面苫上挡风御寒的围子,希楞柱就建成了。早期我们用桦皮和兽皮做围子,后来很多人用帆布和毛毡了。”这种在夜晚能看到星星和月亮的房子的确令人神往。“深夜,希楞柱外常有风声传来。冬日的风中往往夹杂着野兽的叫声,而夏日的风中常有猫头鹰的叫声和蛙鸣。希楞柱里也有风声,风声中夹杂着父亲的喘息和母亲的呢喃,这种特别的风声是母亲达玛拉和父亲林克制造的……”浪漫而又深情的故事便在希楞柱里上演了。</p><p class="ql-block"> 而“我”的爱情故事,则是在“靠老宝”里开始的。“如果你70年前来到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森林,一定会常常与树间悬着的两样东西相遇:风葬的棺木和储藏物品的靠老宝。我与拉吉达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靠老宝下面。在那以前,靠老宝在我心中只是装着我们生活用品的林中仓库,自从在它的下面与拉吉达定下婚约后,靠老宝在我心中就是一轮方形的月亮,因为它照亮并温暖了我当时那颗灰暗而冷寂的心。”</p><p class="ql-block"> 日月星辰是熟悉的,山川河流是熟悉的,就连那惊心动魄的情爱和生死也仿佛是熟悉的……</p><p class="ql-block"> “我”和拉吉达在碱场孕育生命。“我们用了两天时间,把新碱场做成了。拉吉达趴在我耳边说,这片松软的碱土就是最好的铺,我们应该在这里要一个女儿。他的话让我激动起来,我仿佛看见了像花蝴蝶一样围绕着我们的女孩,我说,这真是个好主意。春日的阳光是那么和煦,它们照耀着新碱场,那丝丝白光就像入了土的盐发出的芽,鲜润明媚。我们无所顾忌地拥抱在一起,为这春光注入一股清风。那是最缠绵的一次亲昵,也是最长久的一次亲昵,我的身下是温热的碱土,上面是我爱的男人,而我爱的男人上面,就是蓝天。在那个动人的缠绵的过程中,我一直看着天上的云,有一片白云连绵在一起,由东向西飘荡着,看上去就像一条天河。而我的身下,也流淌着一条河流,那是女人身下独有的一条暗河,它只为所爱的男人涌流。”</p><p class="ql-block"> 谁又能料到,在碱场中孕育的新生命,会随着父亲的离去,夭折在母亲的子宫中……“我是多么后悔没有劝阻拉吉达跟别人一样架着滑雪板去寻找驯鹿啊,那样他就不会打瞌睡,我也不会失去我和他在碱场上得到的孩子。我在看到僵硬的拉吉达的时候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空了,早产的死婴已经被依芙琳装在一个白布口袋里,扔在向阳的山坡上了。她果然是个女孩。”</p><p class="ql-block"> 情与爱、生与死赤裸裸地摆在读者的面前,我们怎能不为之动容?</p><p class="ql-block"> 让我们动容的,还有尼都萨满和妮浩萨满那感天动地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尼都萨满终身未娶,他却始终如一爱着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尼都萨满倾注给达玛拉的热情,在最初两年是没有任何回应的,然而一件羽毛裙子的出现,却改变了达玛拉对尼都萨满的态度。我发现女人在自己心爱的物件前,是难以抑制住占有欲的。她接受了那条裙子,等于接受了尼都萨满的情感,而那种情感又是为氏族所不允许的,注定要使他们因痛苦而癫狂。”</p><p class="ql-block">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尼都萨满在那两年吃山鸡的时候将拔下的羽毛精心挑选了,收集起来,悄悄为达玛拉缝了一条裙子。尼都萨满的手艺真是好啊,那裙子是用几块蔵蓝色的粗布做的衬里,百合花的形状,腰身紧,下摆宽。羽毛的大小和颜色不一,但都是羽根朝上,羽尖朝下,顺着缝下来的。固定羽毛的线是堪达罕的细筋,他先把羽毛中间的那根草棍一样的筋缠上几道,然后再缝在布上,所以羽毛本身一点儿也没受到破坏,很完整,看上去非常柔顺。尼都萨满很会为羽毛安排位置,那些小片的、绒毛细密的、呈现着微微灰色的被放在腰身的地方;再往下是那些不大不小的羽毛,颜色以绿为主,点缀着少许的褐色;而到了裙子的下摆和边缘处,他用的是那些泛着幽蓝光泽的羽毛,蓝色中杂糅着点点黄色,像湖水上荡漾的波光。这裙子自上而下看来也就仿佛由三部分组成了:上部是灰色的河流,中部是绿色的森林,下部是蓝色的天空。当尼都萨满在林克走后的第三年的春天,把这样一条羽毛裙子送给母亲时,你们都能想到,她看到它的时候是多么的惊异、欢喜和感激。她捧着那条裙子,说这是她见过的世上最漂亮的裙子了。她先是在希楞柱里把它平铺在刨皮褥子上,用手轻轻摩挲着,反反复复地看;然后她又把它抱到外面,挂在一颗白桦树上,忽而走远,忽而靠近地看。春日的暖阳把羽毛裙子照得华美极了,那种美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心惊肉跳。达玛拉的脸红了,她一遍遍地对我说,你的额格都阿玛一定是长着一双神手啊,他怎么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裙子呢!”</p><p class="ql-block"> 尼都萨满不该和弟弟爱上同一个女人,那次的比试箭术,就注定了他的悲剧命运,也许是是他让着弟弟……然而在弟弟死后,他依然得不到心爱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在尼都萨满死后三年,妮浩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了萨满。我多么希望这世上没有萨满呀,可鄂温克人却不能没有萨满。妮浩萨满为了挽救濒临死亡的人,献出了自己的四个孩子,最后,她自己也在一次祈雨中倒下,再也没有起来……</p><p class="ql-block"> “自从果格力出生后,妮浩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开始的两天,他还不太想念妮浩,他和安道尔跟着鲁尼在雪地上学熊斗舞,快乐极了。后两天的时候,他就开始朝鲁尼要额尼了,他说额尼是他的,为什么要被别人给领走?鲁尼告诉他,额尼是给小孩子看病去了,她很快就会回来。果格力开始像山猫一样地上树,说是要爬到上面看看路上有没有额尼的影子。就在妮浩要回到我们乌力楞的那个时刻,果格力爬上了营地附近最高的一棵松树。他刚在一大簇枝丫上坐定,一只乌鸦幽灵般地出现,扑棱棱地飞向他,果格力伸出手去捉乌鸦,乌鸦一耸身向着天空去了,而他则倾着身子跌落下来。那是上午的时光,我和玛利亚正站在营地上迎候着归来的驯鹿。果格力坠地的过程我们看得真真切切的。他看上去就像是被箭射中的一只大鸟,从上面张着臂膀呼喊着掉了下来。他留给人间的最后呼唤是:额尼啊!——”</p><p class="ql-block"> “我和玛利亚把血肉模糊的果格力抱回希楞柱的时候,妮浩回来了。她一进来就打了一个激灵。她看了看果格力,平静地对我们说,我知道,他是从树上摔下来的。妮浩哭着告诉我们,她离开营地的时候,就知道她如果救活了那个孩子,她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孩子。我问她这是为什么,妮浩说,天要那个孩子去,我把他留下来了,我的孩子就要顶替他去那里。</p><p class="ql-block"> 那你可以不去救他啊!玛利亚哭着说。</p><p class="ql-block"> 妮浩凄凉地说,我是萨满,怎么能见死不救呢?”</p><p class="ql-block"> 写到这里,我写不下去了……自己去看《额尔古纳河右岸》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