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训

诗歌

当生命步入暮年，每个人都不得不直面生命的终极命题。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而有人，在告别的路上，满载着不舍与牵挂，我的母亲便是后者。

那是一九九六年的暮春，四月的小麦正待收割，却遭遇了连绵七日的阴雨。母亲的病情已至癌症晚期，饮食难继。我与二姐、三姐、四妹围坐在侧，她含泪向我们嘱托了两件心事：一是关于孙儿开放与李帆的未来，她虽无法亲眼见证他们的成长，却希望我们能共同守护；二是关于她的遗物，那几件衣物与家具，她愿留给牛娃。言毕，她以慈爱的目光望向幼孙，带着满心的忧虑与不舍，缓缓闭上了眼。

母亲遗留下的三件衣物，虽非稀世珍宝，却承载了她无尽的情感。衣箱衣柜，是她出嫁时的嫁妆，每一道纹路都镌刻着对娘家的深深眷恋；那张竹床，则是家境艰难时的见证，凝聚了母亲省吃俭用的心血与汗水。

回溯往昔，六五年间，家境贫寒，然母亲以一双巧手，缝补衣物，调理饮食，让兄弟姐妹皆有衣可穿，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令邻里称羡。在那些以树叶野菜为食的日子里，我们十一个兄弟姐妹中，竟有三人完成高中学业，二人小学毕业，其余皆初中毕业，这份成就，离不开母亲的辛勤付出。

我自幼中指弯曲，六岁那年，高烧之后，竟奇迹般地伸直，那是母亲一夜未眠的守护换来的奇迹。九五年，狂风骤雨，我归家途中，见母亲衣衫尽湿，却仍紧紧怀抱熟睡的孙儿，那一刻，我的心被深深触动。

九二年，因妻子患病，母亲迁居二哥家，然次年正月，妻子病情加重，母亲又不顾一切地回到我们身边。岁月如梭，转眼间，我已年过半百，回望过往，虽历经坎坷，但母亲的叮咛与目光，始终是我前行的力量。对于未能在母亲晚年给予更多关怀与照顾，我深感愧疚。

如今，孙儿开放已毕业工作，孙女李帆也已嫁人生子，母亲的心愿得以部分实现。而她遗留的衣物家具，虽未常伴我左右，却已深深镌刻在我心中。它们不仅是物质的传承，更是精神的寄托，是对外公外婆亲情的延续，对我们十一个兄弟姐妹成长历程的见证。我将如珍视书籍般珍视它们，用心品读，深刻体会其中的每一份情感与故事。

母亲，您安息吧！您的教诲与关爱，将永远照亮我前行的道路。